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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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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不必邢云义说,白城安也知道这家伙在心烦什么事情。整个龙昌镖局都被灭了门,哪怕邢云义对镖局没有感情,总要对镖局里面的人还有所念想吧?

他的师傅就不必说了,还有镖局的小师妹、黄姐……

他努力地克制自己不去回忆,可是几杯酒下肚,又怎么控制得了呢?

小师妹的身影,不由分说的就在邢云义的脑海中出现了

——

“哼!你怕了,不敢跟我比试!”

“小师妹,我承认我打不过你好不好呀?”

“不好!我师傅说了,你是镖局年轻一辈最厉害的趟子手,不打败你,我就当不了这个第一!”

“你是镖师,不是趟子手。你应该去跟我师父打,他才是镖局最厉害的镖师。”

“可你师父不是年轻一辈的人。”

“对啊,所以你已经是最厉害的镖师了。”

“我不管,今天我必须要打败你!”

小师妹昂着头,凶巴巴地对邢云义讲。

邢云义眯着眼睛笑,坐在树上就是不下来。

他很喜欢夕阳在这片树林里洒下的光影,也很喜欢背着一把剑站在光影里的小师妹。

小师妹爱穿朴素的青色衣裳,头上挽了一根翠绿的簪子。邢云义最喜欢的还是小师妹红扑扑的脸蛋,夕阳下楚楚动人。大眼睛布灵布灵地闪,透着股清澈又固执的光。

“小师妹你行行好,不要再为难我了。我们趟子手学的是杀人的技巧,你们镖师学的是护镖的套路,比不来的。”邢云义干脆躺在树杈上,闭着眼,目前一片暗红,惬意得很。

“我不管,你不跟我比我就告诉我师傅,你欺负我,你偷看我洗澡。”

邢云义一个机灵从树上蹦了下来:“我没有!天地良心,我真的没有偷看过你洗澡呀!”

“哼,你打赢我,才能说明你没有看过。”

小师妹仰着脸双手斜视邢云义,为自己的手段感到骄傲。

“呼~你真是吓死我了。”邢云义拍了拍胸口,还以为事情败露了。

“来吧!我比你年纪小,就不客气啦!”

小师妹拔出背后的剑,还未出招,邢云义已然爬回了树上。

他不再嬉皮笑脸,背着小师妹站在树杈上,留下一个背影,严肃而忧伤。

“小师妹,我不知道怎么比试武功的高低,师傅跟我说过,我学的武功都是用来杀人的,输了丢掉的就是命。所以若有一天我答应与你比武,不是因为我想赢你,而是因为我想杀你。”

他顿了顿,转过头,夕阳下的他显得格外伟岸。

“我希望这一天永远不来到来,你呢?”

小师妹就这样被骗到了,她很想打赢邢云义,但是为了比武就让邢云义起杀心总觉得不好。她想当镖局里所有年轻一辈人的老大,其中最想当邢云义的老大,因为这家伙虽然总长得最正气。

可是小师妹知道,所有人都让着她的原因是她的师傅是镖局大掌柜,大掌柜很宠她。他们全是看在大掌柜的面子上,只有打赢了他们,小师妹才能得到真正的崇拜。

“好啦小师妹,快回去吧,不然掌柜的又要来寻你了。每次寻你他都要骂我,好像是我把你拐来不让你吃饭似的。”

邢云义不想跟小师妹比武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赢也不是,输也不是。赢了小师妹肯定不会甘心,传到大掌柜的耳朵里,自己的师傅就要遭殃了。输了他在小师妹心中的威望就没了。虽然打小师妹,邢云义用一只手,不拿武器就行了。

一想到今后永远都再也见不到小师妹,幸运依旧悲伤的无以复加。他真的好后悔当初没有跟小师妹比试一下,赢也好输也好,至少小师妹在他的心中能多一些印象,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一想起小师妹,他的回忆只有一个小师妹负剑而立的背影。

与师傅李鬼头留下的背影起来,小师妹的背影没有那么伟岸,异常的娇小。小的好像能把她整个人攥在手心里,然后紧紧地捂在胸口——邢云义尝试性地伸出手,他什么也没有抓到,却依旧把手攥成拳头,放在胸前,好像这样能让他空荡荡的心好受一点。

总之,往往他都不会和小师妹打起来,知道小师妹的耐心耗光,回去欺负其他人的时候,邢云义才会慢悠悠地趁着天黑下山,回到镖局。

他一路走一路打招呼,镖局的大小老少都和邢云义混得挺熟,厨房里做事的婆娘亲切地叫他小云云,没事儿就爱说荤话摸邢云义的屁股。邢云义不介意被她揩油,因为这婆娘总会给他留下一碗米饭一个鸡腿和一壶酒。

“黄姨、啊呸!黄姐,明天你不要给我留鸡腿了,给我留点青菜吧。天天吃鸡腿,我拉屎都拉不出来了。”邢云义边说边咬了一大口鸡腿:“真香。”

“鸡腿你该吃吃,我再多给你准备一盘青菜嘛!”

黄姐趴在案板上,有气无力地说。

“诶?黄姐,你今天状态不对呀,天呐你是怎么了?”

邢云义感到很费解,照常这时候黄姐肯定会笑得很淫荡,一边说着胸臀鸡卵的话一边摸邢云义的屁股。

“姐没事儿,姐只是累了。姐今年五十多了,没有走镖的本领,做了大半辈子的厨子。姐还想男人,姐嫁了三个镖师死了三个镖师,姐现在都没人敢要了。姐只能逗你又不敢真的怎么样,姐在想要不干脆跟着你师傅走镖吧。你师傅说带我走呢,可他每次都先走,屁都没留下一个。”黄姐说着挠了挠屁股,她饱满的身材已经走形,头发枯燥燥的生了白发,满漂亮的鹅蛋脸上开始起了皱纹。

邢云义觉得黄姐一下子老了。

“姐你别信我师傅的鬼话,你不能跟他走,他跟镖局好多女人都说过这种话。”

“你不会哄人就闭嘴,要么你师傅是香饽饽你不是呢?什么时候你有你师傅一半会说话,你就能走遍天下都不怕了。”黄姐仰望着上面的房梁,似乎是在追念什么。

“可我师傅老了,我还年轻。”

邢云义三两口吃完鸡腿,抹了抹嘴上的油,而后展开双臂,搞出一幅视死如归的架势走到黄姐跟前:“来吧黄姐,你想对我干啥就干啥!俺们师徒二人几年前就来你这儿偷吃,我真的把你当姐,你得活着,将来有钱了我肯定把你买走当厨子。”

黄姐很感动,她站起来一把摸住了邢云义的屁股,准备往前挪的手硬是忍住了。

“算了,姐没事。你快把饭吃完回去吧,对了你师父啥时候回来?”

“我师傅去都城走镖了,算日了还得半拉月才能回来。”

“等你师傅回来我得跟他取取经,这么大的老光棍没钱没地位,空有一身武功不会用,成天还笑嘻嘻的瞎乐呵,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黄姐眯缝着眼,又羡慕又费解。

邢云义记得师傅说过:“我师傅说他心里有匹马,马在,人就是欢腾的。”

那是一匹看不见也摸不着的马,就在李鬼头的心里。邢云义曾经尝试搞清楚这匹马的含义,可是他师傅的话总是很玄妙,他听不懂——李鬼头说这匹马又肥又大,通体火红,奔跑起来像是一团燃烧的火。这团火烧在李鬼头的心中,无论是他在当江洋大盗,还是镖局镖师的时候,这团火,都一直燃烧着,从不曾有着分毫的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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