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六 难伺候的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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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依旧在淅淅沥沥的，昏暗灯光下，雨线，断断续续，却有几分诗意。
之前的愉悦消失无踪，小陆老师的心情彻底变得极度糟糕起来。
怎么能这么贵？
怎么可以这么贵？
早知道刚刚就多吃一点了，哪怕是多吃一点点也好，到处跟着郝帅这个小屁孩瞎跑什么？
完了，就这！还没落好，还被嫌弃了！
呜呜，那只大龙虾看着好香好香的，怎么就会因为不好意思，就没有去夹！没有夹！
想到这里，小陆老师就下意识地用她的右手抽打着她可怜的左手。
陆芸芸，你要厚脸皮！厚脸皮！
“小陆老师？”张桂芳被小陆老师这个突如其来的无解的动作吓了一跳。
“啊？”
小陆老师闻言，强撑着一副笑脸，很是尴尬地说道：“那个，阿姨，我们能不能按照吃饭的人数来平分啊，秦凯和郝帅都是孩子，就先不算好了，那我们这样一共是有十个人，每个人这样的话，就是一千多一点，呜呜呜，我这个月的工资还没有发了……”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轻了，几乎是只有她自己能够听到。
原本因为巨额账单而心情不是很美丽的张桂芳看到这样子的一个小陆老师，不由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傻孩子，本来就是我们要请你们几位老师吃饭的啊，哪里还能让你们再出什么饭钱，放心，阿姨虽然只是个打工的，但这点饭钱还是付得起的，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老张同志一副老娘还是有点钱的表情。
郝帅也是觉着好非常笑，老叶他们一个个都心安理得地受着，你说你一个代课的老师，怎么偏偏就那么坐立不安？
不过，这种女孩子，还真是一只无比稀罕又可爱的生物。
多难得的一个好孩子啊！
不当儿媳妇可惜了！
老张同志如是想！
真是对他们老郝家的胃口啊！
也就是臭小子年纪小了点！
可惜啊，可惜！
小陆老师这个时候已经掏出了她那个精致的带着小花图案的零钱小包，犹豫地看着张桂芳。
“我，我们来付钱，那个谁，你把钱包放进去！”
老郝同志突然出声，根本没见他张开眼睛，就看他指着小陆老师，卷着舌头那么喊了一句，凶巴巴的。
小陆老师被吓了一跳，赶忙把钱包给塞进了包包，苦着脸看向他。
奈何老郝同志咋呼了这么一句，后边就又没话了。
冷不丁地，还真有点吓人。
“大哥，大哥！”
姜卫国喊了两声。
他依旧没什么反应。
张桂芳见状，把那些所有的烦人的心思都干净利落地抛在一边，丈夫醉成这样，一时半会儿怕是醒不过来了，还是先紧着他吧。
“嫂子，要不让大哥去我们公司定的房间休息一下吧，这副样子，回不了家的！”
姜卫国提议。
“这多不好意思？”
老张同志心疼丈夫，没明确拒绝。
“没什么的，跟刚才那车一样，本来是定好给客户的，客户不高兴住酒店，定下了，又不能退房，反正空着也是空着，让郝大哥多住两三晚也没什么问题的！”
姜卫国说完，就笑着搀着老郝同志往里面走。
张桂芳和郝帅就赶忙跟上，小陆老师轻轻地叹了口气，就紧紧跟在他们俩身后。
——
雪莱的客房区，最高层的总统套房，装修也是和其主体建筑风格统一的欧式风格，一个套房就足有一百五十平米左右的面积，刚打开门，一股子富丽堂皇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忒豪华！
那四五层环形垂吊的水晶大灯！
啧啧啧……
郝帅转头看向姜卫国。
“姜叔叔，您这客户真的也忒难伺候了！”
宾利豪车接送，总统套房候着，这还不满意，竟然还各种挑三拣四？
姜卫国把郝中华放在床上，苦着脸道：“郝帅啊，你也觉出来了，是吧？太难伺候了，你姜叔叔难啊，简直太难了！”
怎么着，姜叔叔你这是找到知音了的意思，要好好地吐槽一番？
“其实就是两个糟老头子，看哪儿哪儿不满意，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要不是看他们年纪大，我早就，早就……”
看来是真难，话里头都带着一些委屈的哭腔了。
“哇，太可恶了，这都还不满意啊，那他们还想怎么样？”
小陆老师跟郝帅是一般想法，很是配合地轻声叫道。
他们怎么能那么厚脸皮呢？要知道，自己刚刚可是连想吃大龙虾都有点不好意思啊！
难怪都说人比人，气死人呢！
今天陆芸芸算是真的见了世面了，吃了一顿一万多的酒席不说，还见识了传说中的总统套房，这里到处都弥漫着钞票的气息，好厉害啊！
哇塞，这个马桶好白好亮，这个就是传说中的智能马桶吗？会喷水的那种？
她双眼冒着星星，一个箭步，就冲进了卫生间。
正打算跟郝帅好好地诉苦的姜卫国一脸无语，两个人顿时面面相觑。
“小陆老师，你原来还没走啊？”
郝帅问道，准备赶人。
你说你是一个老师，赖着不走，是个什么意思？
陆芸芸头也不回，没理他，继续欣赏马桶。
得，明白了！
郝帅脑子转弯也快，把门关上，冲着姜卫国耸了耸肩，“我们小陆老师就是那么可爱！”
吧嗒，门锁上了。
陆芸芸脸红红的，然后又趴在马桶边上开始研究起来，这个按钮上面写着叫移动清洗，这个是智能保温，哇，还有暖风烘干……
没用过，要不试试看？
反正都要上厕所的！
好奇宝宝陆芸芸探索心极强。
很快，在房间里的郝帅几个人就听到了从洗手间里传来的小陆老师的大呼小叫声，偶尔还伴随着一阵压抑的尖叫。
这个瞬间，那画面简直太美，郝帅不敢去想。
“那个，嫂子，郝帅，那我就先走了，这边的房间，你们住着就是了，有什么要求打我电话，好好休息！”
姜卫国觉得再待下去恐怕有点不合适，打算告辞离开。
“今天真的谢谢你了，小姜，那么麻烦你！”
在老张同志眼里，哪怕是拥有豪车宾利，住着总统套房的姜叔叔，依旧是小姜。
立刻变化了称呼，反倒是会让她觉得她自己矫情。
“不客气，不客气，都是应该的！”
姜卫国已经走到了门口了，跟逃也似的。
“妈，那我送送姜叔叔！”
郝帅觉得自己还是也离开比较为好，不然待会小陆老师出来羞愤难当之余，以后要是给他一双小鞋穿穿，那就太得不偿失了，毕竟，光听着叫声了，啥也没看着啊。
要是往后真因为这个而吃了苦头，那真是血亏啊！
——
“郝帅，啥时候有空，来姜叔叔家里坐一坐？你筱攸妹妹怪想你的！”
姜卫国看着电梯往下走，随口问道。
“姜叔叔，我和筱攸妹妹年纪差的有点多，而且吧，我虽然是高三的学生了，其实也还未成年了，我觉着有些事情，顺其自然就好，不用太刻意强求！”
姜卫国愣了好久，强忍着踹身边这个不着调的臭小子一脚的冲动。
自己真是嘴贱，问这儿干嘛？这臭小子，还敢当着他的面这么调侃？
难道真像筱攸妈之前说的一样，被车子一撞，人都变得神经了？
不行，要是真这样，哪怕是违心，拼着得罪救命恩人的风险，也不能让筱攸去跟着受苦！
不对，不对，姜卫国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筱攸才九岁啊？
你这就想着当老丈人了？
越想越烦躁恐慌的姜卫国到最后终究还是没忍住，在郝帅的屁股上踹了一脚。
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这小子！
为啥这么油嘴滑舌的，还这么讨喜？
郝帅只能冲着姜叔叔讪笑！
“筱攸可能因为事故的原因，心理上好像出了一点点问题，我想着，筱攸挺喜欢你的，要是有空，你给来家里面开导开导？”
姜卫国语气认真。
“估计是吓着了吧！那成，姜叔叔，我们学校星期六要上课，星期天我去您家一趟！”
郝帅觉着也得去看看姜筱攸，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更别说是一个九岁的小女孩了。
“那叔叔就不跟你客气了！”
姜卫国悠悠地叹了口气，按照心理医生的说法，郝帅是整个事件的共同参与者，需要他发挥相应的辅助作用，好在筱攸的这种心理疾病是偶然的，也并不是很严重，只是原本活泼好动的她，最近变得有些不太爱说话，安静了许多而已。
但爱女心切，姜卫国也难免会小题大做。
两人说话间，电梯门已经打开。
郝帅还没来得及挪动步子，姜卫国就风一般地飞奔了出去。
他还当是出了什么事，赶忙追了上去。
“姜卫国，你跑哪里去了？上个厕所要那么长时间？”一个老头伸着手指头，劈头盖脸地就数落跑上前的姜卫国，一点都不留余地，还踹了他一脚，教训着，“老伙计们好不容易来一趟，我早就跟你说过了，让你拿出最大地诚意来，你就是这么接待的？”
这应该就是姜叔叔口中那个难伺候的老头吧？
不过，怎么有三个？不是说就只有两个吗？
姜叔叔都被折腾糊涂了？连数数都不会了？
“喂，老爷爷，你就是姜叔叔说的，那个难伺候的老头吧？说话果然一点都不尊重人！姜叔叔明明很有诚意，又是宾利，又是总统套房的，你还想怎么样啊？”
姜叔叔那么仗义，把秦勇和老叶一帮人喝得都跟鹌鹑似的，他郝帅该出口时就应该出口，替他挽回颜面。
有些话，姜卫国不好说，他反正是个少年人，可以口无遮拦。
“难伺候的老头？”
只是，没想到，那说话的老头当即就炸了，要不是他没有小猫儿的炸毛技能，郝帅敢肯定，此刻老头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怕是根根都能竖起来。
“你说谁是难伺候的老头？”
姜卫国被老头子的眼神盯得发毛。
“姜大老板可以啊，现在有钱了，嫌我们这样的老头子碍手碍脚了哈？”
老头冷笑。
“喂，老爷爷，姜叔叔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您不要扣大帽子，你们虽然年纪大，但做人处事也不能倚老卖老，要有分寸，有长辈的德行，看把我姜叔叔给逼的，都跑我们家的饭局上来喝闷酒了！”
说话的时候还是要讲究一定的艺术性的，嗯，姜叔叔喝酒的豪气，解释成喝闷酒也是充分可以的。
“就他？”老头却根本不信，冷笑不迭，斜了郝帅一眼，“八成是嘴馋了，去你们那蹭酒喝了吧？”
哎呦，这老头对姜叔叔还挺了解，不行，看来，得换个思路。
郝帅两肋插刀，豪气干云，这个情况下的展开，他可不能退缩半步。
只是他还想说话的时候，姜卫国却急切地把他扒拉到一边，力气很大，差点把他拉个踉跄。
“爸，您误会我了，我就是凑巧碰上了，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跟您说过的郝帅同学！他们一家子在这边吃饭，我就也过去坐了一会儿！”
说完，姜卫国还偷偷地看了老头子一眼，生怕他会继续发飙。
哪知道老头子听完，一下子就眯起了眼睛，刚刚那副哪哪儿都不满的表情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好，你好，你就是郝帅同学啊！果然是一表人才，伶牙俐齿！真是谢谢你，谢谢你啊！”
从难伺候的老头变成一个慈眉善目的长者，笑得跟菊花儿一样，只需要两秒钟。
郝帅干笑了几声，恨不得有个地洞给他跳下去。
他没见过姜老爷子。
“不好意思啊，姜爷爷，我刚才有点心急，我还以为您就是姜叔叔口中说的那两个难伺候的老头呢！”
少年人笑得很腼腆。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边上已经站着两个穿着运动服，带着鸭舌帽，像是出来旅游的老头，互相笑着点了点，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道了句，“难伺候的老头！”
姜卫国真的想再踹郝帅一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