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安定县来《蟠龙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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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八眼鞋，搅乱了刘二民本来还算平静的心。刘二民二十一岁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陕北地方穷，人口少，人生最大的事情莫过于传宗接代，二十岁就算是大龄青年。大哥把崔焕娶回来时，刘二民着实兴奋了一阵子，他佩服大哥的胆识，敢生生把人家黄花闺女挂回家，这对于他们这种家境并不宽裕的人来说，的确是好事情，大事情。陕北人娶媳妇，名义上是下彩礼，实际是拿钱买，这是祖辈传下来的规矩，没几个人能幸免。穷人娶不起媳妇，多数采取换亲的办法，男换女，女换男，再就是去做上门女婿。刘生财为三颗儿的婚事，急白了头，眼看着儿子们一年大于一年，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也征求过儿子们的意见，提出让老二给别人“维儿”（过继），给老大换个婆姨。大民说他不同意，他不能为了自己有个婆姨，把二民给人维儿。老二更是不满意，说凭什么让他活得这样屈辱？他在家里，地位和哥哥弟弟是平等的，当父亲的，要把一碗水端平才是，不能厚此薄彼。刘生财说，我这不是为你们着想吗，这样安排，你哥和你都有了婆姨，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呀！刘二民说，你要是觉得这是好事，就让老三去维儿。老三马上跳了起来：“我还小，我不要婆姨。你们两个的事，不要胡拉扯我，我将来当兵吃粮去，我看那是个好营生，不用操这么多心。”刘大民对父亲说：“你老人家能不能省点心？我的婆姨我自个想办法，有本事，吃遍天下，没本事，我受穷，我心甘情愿打光棍，你操这些闲心干甚？”

刘生财拿儿子们没办法，他不怪儿子们不通情达理，只怪自己没本事，没有挣下家当，说起这些事来嘴巴子软。现在好了，老大的问题解决了，地要一寸寸掏，饭要一口口吃，他从大民身上看到了希望，兴许，老二的媳妇也会自己跑来的。可是刘二民不这样想，刘二民眼里的那点火花，瞬间便熄灭了，大哥是白白得到了个媳妇，可家里丢了六亩地，非但没有占到便宜，应该说损失巨大。地可是一家人的命根子呀！他咋都弄不明白，自己家里的事，凭什么就和孙老总扯上关系？当然，眼下，刘二民顾不上想这么复杂的事，当务之急是如何处理好与灵娃嫂子八眼眼鞋的关系，虽然，他拒绝了嫂子的好意，但是，通过这双鞋，他窥见了嫂子内心里那个隐秘世界，灵娃对他有好感，可是，在这之前，他可是一点都不晓得呀！

不管以前灵娃做错了多少事，但现在在刘二民眼里，灵娃是个好人，一个十分勤快的女人。刘生华父子一年四季不上山，不进沟，家里的农活，家务，都是由灵娃操持。庄里人习惯了把灵娃当男人看，别人家的女人不上山，但灵娃上山；别人家的男人吆牛耕地，女人灵娃自己扶犁，她没有帮手，往往是把地耕到头，再返回来撒种，然后再去扶犁。好在，刘家的人邻里关系融洽，很少闹纠纷，自古以来形成了个惯例，一家有困难，全刘家都帮忙，尽管刘生华父子不是人，但大家不忍心看一个女人家挑大梁，老人们也常让自己的子弟去帮助灵娃，地里草高了，帮她除，收秋时帮她往场上背庄稼。在大家眼里，刘生华父子就是对死活人，终当他们不存在罢了。此前，刘二民就是这样想的，但是现在性质变了，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刘二民胆小，他害怕变成那个遭人唾骂的成娃，这事一旦让庄里人晓得，立刻会招来斥责的，会令他无地自容。今晚，大哥问话的意思很明白，那是在警告他，必须悬崖勒马，否则，后果会很严重！很严重！

刘二民躺在炕上翻烧饼，他曾经有过那么一小点念头，如果能找到灵娃这样勤快的婆姨，也就心满意足了。现在，这个小念头开始膨胀。他假设，这事放在大哥身上，刘大民会咋样处理？大哥一定会像对崔焕一样，勇敢向前，也许，会当机立断，把灵娃臭骂一通，断了对方的念头。可是，这两点，刘二民都做不到，接受灵娃，他肯定没有勇气，把灵娃骂一通，他不忍心。还好，条条大路通延安，有条中间路可以走，刘二民在三民均匀的呼吸声中做出了个重大的决定：他要离家出走，挑上自己的木匠担子远走高飞，给自己挣个婆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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