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安定县来《蟠龙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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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晌，王灵娃来大民家看崔焕。崔焕正和婆婆在院里剥麻皮。她看灵娃神情有些恍惚，又看她头上包快白布，正要问原因时，婆婆先说话了：“又挨打了？”

“这日子没法过了。熬不下去，我就寻死咯。”灵娃眼泪又从眼眶里涌出来。

崔焕赶忙停下手里的活，和婆婆把灵娃让到窑里。灵娃把挨打的经过跟崔焕婆媳哭诉了一遍，说刘家父子要把她卖到窑子里去。老婆安慰灵娃说，洋烟鬼的话，不要全信，他们也就是说说，真要敢做出这种瞎事，大刘家家法不会轻饶他们。刘满的哥哥刘放就是因为赌博，屡教不改，被族里人吊起来打了一回，正遇五黄六月，天气热，刘放被打得皮开肉绽，治疗不及时，死了。死了就死了，给刘家的子孙们树立了个反面教材。族里人说起这事，没有人惋惜。民国年，这种事很普遍，忤逆子，再正常不过了，官府也不追究。相反，官府就是靠族权，维持地方上的安定，只是近些年，政府倡导三民主义，宗族里这种事情少了，但是，谁要是真做出特别出格的事，族人们不会袖手旁观。

崔焕也安慰嫂子：“日子要靠自己过，他们发脾气时，你离远些。吃洋烟的人，管不住自己。我大没洋烟吃时，鼻涕眼泪哗哗地流，躺地上打滚，我可怜他，想办法给他去买。可是，他还要把我卖了，卖到黄河边边上去。我寻思，假如自个不给自个寻个出路，真有一天卖我时，该咋办？咱们女人，一半的命掌握在父母，男人手里，另一半要捏在自个手里，要不，万一有个变故，就只有死路一条。”

崔焕的话灵娃听不懂。灵娃想，女人不靠男人还能靠谁？靠自己，谁有什么本事养活自己？如果她有地，可以收租，有钱，还可以放利。自己没地没钱，不靠男人能行？

崔焕本意是想说，靠男人也得靠个好男人，嫁个洋烟鬼，如果改不了，那的确是没有指望。她其所以看上刘大民，相信刘大民没有瞎毛病。当然，如果发现刘大民不像她心目中的好男人，她会毫不犹豫地一走了之。地上的路有很多条，女人也不能伸着脖子在一棵树上往死吊！这话，她和刘大民讲过，她承认自己是个不识字的傻女人，但说到做到，能给自己做主。可是，她不敢对灵娃说这种话，她怕灵娃误解，以为是在挑唆灵娃和刘满离婚。

崔焕嫁到凹凸里，给王灵娃带来了一点希望，最少，也有个人能听听她的倾诉，舒缓一些内心的焦虑。灵娃佩服崔焕不认命，这年头，不认命的人就是强人。在灵娃眼里，崔焕就是个强人，女强人。一段时间，庄里也有人对崔焕的疯狂举动有微词，说刘大民引回来个疯女人，等着看笑话，但是，崔焕用自己的行动博得了人心。后来，崔焕跟刘大民学识字的事传出来后，更是让人刮目相看，佩服有加。老人们用崔焕做例子教训自己不愿意学文化，学识字的子孙：“糊脑怂，人家女人都晓得学识字，你们就光晓得耍！”可是，灵娃学不了崔焕，灵娃认命，灵娃说，自己小的时候犯了罪，所以，老天爷惩罚她嫁了个洋烟鬼。她想让崔焕陪她到佛爷庙疙瘩去烧香，赎赎罪，让佛爷保佑自己不要再挨打。

崔焕可怜嫂子，征求了婆婆的意见后，说好明天一起去佛爷庙进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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