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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骑士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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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亚十字教历一六二八年。

六月二十日。

莱恩之域,茉莉奈家族领土。

莱洛之村边境,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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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章时间线紧接寻梦者前提Ⅷ,与前章完结幕后没有直接联系,只作为书中角色的侧面描写巩固人物形象,权当赏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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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是这样一本正经啊,霍恩。难道你不能多注意下周围的环境?现在伪装结束了,我才是你的上司,副团长大人。」

莲普摘下面具无奈地耸肩,与霍恩这种死脑筋的家伙共事,他通常选择沉默,「赶紧趁着任务完成去和骑士团会合吧。」

说着,他不理会继续执勤的骑士,拨开道路旁的灌木丛,把一身圣白的教士长袍隐匿在由枯枝败叶构成的绝对阴影之中。

「可任务还没有完成。」霍恩木讷地转过脑袋,石蛇在他的头顶盘绕天空,「这条路上其他通行的精灵可能需要检查。」

「哈哈,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莲普举书敲肩,「我们的任务从始至终都是对付刚才那只精灵,现在结束了。」

教士显然对圣骑的死板感到恼怒,他旋身回望霍恩,指着那条一直瞪向他的石蟒说道:「该走了,把这个家伙收起来。」

为了让他心悦诚服,莲普还把衣领里的十字架拿出来,滚了银边——这十字架是纯木质的——的项链象征他的导师身份。

在安德亚教廷,骑士职阶虽然统属于主教和三王的领导,但是面对歌德者的智囊,就算是圣骑士也不可对导师职阶无礼。

而令莲普欣慰的是,霍恩见状马上放弃了固执。这名在祈法教堂,代灵能力数一数二的圣骑士,一向只认权力不认活人。

起先莲普挑选他,作为奇临兵驻莱恩之域的圣堂武士,是考虑到他的性格坚韧,并且服从命令。但如今想来,他似乎太服从了些。莲普让他做任何事,没有主教或者比他位高一级的官员的书面指令,霍恩甚至动都不动一下。因为圣骑和导师平级。

「明白大人,请问主教他还有其他的吩咐吗?」霍恩招手平胸,随即石蛇便心领神会,从出现时挣开的洞窟中席卷归巢。

「鬼知道呢?」查尔斯摊开手,「赫斯德斯他除了拨弄神典和传教,他心里想什么没人知道。」他一边说一边深入丛林。

经过一阵岩石摩擦的熙熙攘攘,霍恩跟在莲普的身后,面无表情的样子就像一个死人,「那只隐精灵,又是什么来历?」

「我没想到你也会有好奇心。」莲普的话里带刺,但他也听得出霍恩声音里隐含冷漠,「你对他感兴趣,还是那女仆?」

「都感到好奇,那女佣散发的气场不像是普通的家政人员,倒像是久经沙场的驰骋老将。」霍恩挥剑斩断道路中的荆棘。

因为教廷中存在“除执行任务以外,任何神职人员不得擅用代灵”的规定,所以霍恩在赶路的途中没有图方便而使用能力。

另一边,莲普也不想为区区几步路程,浪费珍贵的魔导书页和每日法术容量。所以他和霍恩一样行走在枝蔓横生的丛林。

「喔,你的直觉很准。要是我告诉你,那个女仆和你一样——甚至比你更胜一筹——也是十亚的圣武士,你会吃惊么?」

莲普嘟哝一声,「哈哈?想不到你也是有惊讶这种感情的嘛。祈法教堂没有把你抽干净,所以造就了你这种呆头性格。」

他看见霍恩诧异地愣在原地不由心生快意。这位非人的圣骑士,伟大计划的铺垫者,每次听见有人能胜任他便化身愤青。

虽说环形使者对霍恩的能力给过很高的评价,但莲普总举得他缺少些什么:譬如人性,譬如人心,一字之差却千里之别。

「您说她也是圣骑?是光辉十二人,还是负孽十三课?」霍恩似乎感到了恐惧,忙追上莲普的脚步询问道,他确实很怕。

「至于这个嘛,我无可奉告。你想知道,就去赫斯德斯那儿当面问他吧。作为此行重要的战力之一,相信他不会对你有所隐瞒。」莲普坏笑了两声,他就喜欢观察性格不甚开朗的人手足无措的样子,「我的好孩子,这世上的人外有人可多着咧。」

“你要是觉得足够强,能够无限恪守你的骑士精神,那可就大错特错了。”莲普和骑士走上一处高坡,道路随即开阔起来。

他放眼远目,只见天地间的交界处一片绿色,除却蓝天白云,整个世界仿佛就只剩下这些盎然的,怒放的,葳蕤的绿色。

即便是在帕尔高原的南方,那处最大的丘陵平原里。莲普也无法在其中找到任何一处,能媲美精灵圣域景致空前的区域。

「你看这片树林,放在莱恩之域只是随处可见的荒山野岭。但在我们的潮湿平原,可能要翻遍几个山头才能找到一处。」

莲普面向脚下的绿野侃侃而谈,「知道我为何选你?」他忽然回头,霍恩也一面茫然地回应,「属下无能,无法窥测。」

「因为所有的付负孽十三课中,只有你还不知道自己信仰的事物为何。」莲普故作高傲地扶起下巴,但其实他是在说谎。

别看十亚如今能作威作福,仿佛已经胜券在握地“侵入”了莱恩之域。可实际上,奇临兵进驻精灵圣地的兵力并没有很多。

这点从三年前,十亚便借镇压灵灾之名占领莱恩之域南部地区,但到了现在也一直按兵不动也可见一斑:「你明白吗?」

在帕尔高原,十亚十三门罗已经集结了将近一半的兵力隐匿在地下城。届时审判日来临,教廷能有充足的准备应变一切。,

想到这,莲普终止思考,转而忽悠骑士道,「圣堂的人早已蓄势待发,而你的实力也得到了三王的普遍认可,所以我想带你来见识一下世面,看看真正的‘人类圣骑士’是如何完成他们的任务。」教士从眼角瞥向霍恩,这一次,他所说的倒是实话。

霍恩是祈法教堂养大的孤儿,但在进行计划时,他的身体和所接受的代灵产生了排斥,这也是为什么他的性格如此固执。

为矫正这点,莲普有意带他来认识墨寒芳——即十亚二十年来最出色的潜伏者之一——好让他明白认死理不能解决一切。

「那位女仆就是我要见的世面?」霍恩淡然地夹起垂于他面前的青蛇,那是种善于伪装的毒蛇,但在他眼里却不值一提。

「可我目前只见到了她的作战素质,你要我向她学习什么?」骑士走在前头为教士开路道,「隐忍、坚毅,还是魔法?」

「前两者你已经具备,轮到魔法嘛,我怕你连最基础的法术咒文都背不全。」他摇摇头,把视线从广袤的自然挪至脚跟。

「霍恩,和我说说?你当骑士多少年了,宣誓成为十亚的教徒,又过了多少年?」莲普行过蜿蜒的山路,一行书香紧追他不放,「如果我没记错——你是在十八岁那年从教会学校毕业,过了十年,也就是三年前,才获得代灵成为十三骑士之一。」

「不错。」霍恩回答,「我至今仍然记得,在赐名仪式上是您和环形使者,还有奇临兵总帅联袂为我授予骑士的荣耀。」

「是啊,那场仪式上有很多老友的面容,到了现在还清晰得像我的掌纹。」莲普抬起手举到眉上,「但?的世事无常。」

他补充,「你山壤无心的称号刚被登记到神典,灵灾就爆发了。它势如破竹,比男人的初夜还要迅猛,防线也被攻克。」

不知怎的,查尔斯说到这里竟有些语塞。每当他回忆起祈法教堂的噩梦之夜,心情就会变得无比沉重。那一年,灵灾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人们的视野。横亘于图腾界之上的守卫者要塞,几乎是在眨眼间被暗裔攻占。有许多人甚至是在梦中被杀死的。

“这也是为什么它叫做噩梦之夜,因为逝者终将沉眠,活人在经历过之后也永远无法忘却。”想到这里,他已经走出山道。

「那只是意外,长官。」霍恩忽然从嘴里蹦出一个敬语,「没人能预料灵灾竟然提前到来,就像远古时期的无尽长夜。」

「得了吧,冒牌骑士。你我都清楚那场灵灾是谁整出来的名堂。蓝拳就在事发现场,而信教众的均衡者更是无理取闹。」

莲普有些生气,「明明都是同个屋檐下的兄弟同胞,但信教众总是忠于已逝先贤的旧思想旧规章,他们无法拯救人类。」

他握紧了拳头,眼眸中燃烧起怒火。先是碎片战争,再到灵灾肆虐,人类的弱小被他见证了一次又一次,他已经厌倦了。

十亚有圣骑,有安德亚留下的神之馈赠代灵,但和真正的怪物相比,它们都无济于事。没有任何“人”能在如潮水般袭来的暗裔群中存活。「若不是有赫斯德斯和史宾华主教的鼎力支持,我们奇临兵北上的计划,还有十字军西征可能都腹死胎中。」

他想起肢体扭曲,形象丑陋,数量堪比虫群的暗裔爬过圣徒的尸体,所到之处只留下尸骸和废墟,不免感到惆怅和悲凉。

「去?的万物平等众生和谐吧。人类想自立就必须成为凌驾万物的王者,对于胆敢侵犯吾等的异类,我们将吝惜仁慈。」

莲普边说边淌过一条小溪,霍恩则在河中间停了下来。在莱恩之域,因为精灵生性温和不喜活泼的关系,每个城镇和相应的精灵居住点都有很远的距离,“老死不相往来”也算是他们的生活写照。所以原始森林这种未经开发的区域,多到数不胜数。

像这条清澈见底,干净到足以直接饮用的小溪。还有果实累累,令人垂涎欲坠的果树,统统无人问津,这着实令人可惜。

「信教众固然冥顽不化,但这和我将要见证的世面有什么关系?」听霍恩说别人固执实在耐人寻味,莲普闻言缓和下来。

「我说的一切都和你有关系,在别人说话的时候不要随便插嘴。」莲普叹了口气,「正因为信教众屡次三番,所以剩余的两王才会暨合在一起共商国是。」他用寒冷的眼神冻死一只游过他脚边的鳟鱼,但其实它只是被莲普身上的法术护盾给误伤。

资深的法师往往有无数种方法保护自己,莲普也不例外地使用了种类繁多的隐性护盾,和应急式的传送门保护他的知识。

「那个女仆,就是我们努力的成果之一,她潜伏在精灵王预备役的身旁已经五年,再算上之前的牺牲,总共是十五年。」

他注意到骑士的眼神开始动摇,于是继续说道:「这也是我想告诉你的事情,完美执行任务的前提是你充分了解了它。」

「想想看,若是我不告诉你,她是我们奇临兵的卧底,你会不会到任务结束也无法看穿?」莲普对霍恩的反应感到得意。

「十五年?那请问她是人类还是类人?为什么我看她的样貌才不过二十?」霍恩愣在河中心无法自拔,现实给予他震撼。

「莫非?」「不用莫非了,她早在二十年前就是教廷的一员,而墨寒芳——那个侍卫女仆——更是十亚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圣骑士候补。」莲普骄傲地说道,仿佛墨寒芳是他亲自教导的弟子一样,「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她拥有人类弱小的一面。」,

最后那句话犹如匕首刺进了霍恩的喉咙,使他久久不能说话出声。这位可怜的圣骑士,早在三年前就已经不是人类一员。

他接受的代灵固壤,几乎令他不可摧毁,仿佛霍恩本身就是大地意志的象征,这令他拥有骑士的自信和找回过去的决心。

「我能将您的那句话理解为嘲讽吗?」霍恩明显放不下他的非人身份,于是反驳道:「还是我最近的举动触犯了教律?」

“触戒者将被剥夺一切由教廷授予的身份头衔,回收他获得的代灵甚至生命。”霍恩认为他一定做错了什么导致遭到排挤。

「与其他的骑士相比,你真的像一个小孩。」莲普对他露出微笑,「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对你进行处罚?别大惊小怪的。」

教士劝他与主教同行,「这次会晤充其量只是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天外有天。你如果想从十三课出来,这点很必要。」

他神经兮兮地凑到骑士肩膀,为他谋划今后的历程:「你忘记我刚刚提到什么?除了圣骑士候补,还有精灵王后裔啊。」

「霍恩,我的好孩子。你难道还没对自己的存在感到质疑——去他娘的自己从哪来到哪去吧——你需要的是一个机会!」

他们从溪流中央来到了河对岸,繁密的森林和聒噪的知了嘶哑也暂告一段落。「精灵王……机会?可莱恩不是早死了?」

霍恩一脸懵逼,却不知已触碰到问题所在。「莱恩确实死了,但起码莱恩羽多还活着不是。你还记得祈法教堂的预言?」

「那时我只听闻圣谕降临,却不知道它的内容,不知导师您可否告知于我?」圣骑士终于不再执拗地认为他和莲普同级。

他将佩剑入鞘,行了一个优雅的骑士礼节,这让莲普颇感满意:「你可算聪明了一次,看在你不枉我苦心纠正的份上。」

「我可以跟你说……」莲普说着环顾了一下四周,他领霍恩走到山谷的开阔地区继续说,「是关于精灵王再世的事情。」

「再世?」霍恩也学着他扫视四周,但让他尽收眼底的却是慢上遍野的黄色花蕊,「您是指重生,还是王位顺位继承?」

即便他再怎么强迫自己冷静,但霍恩还是能从简单的字符中,拼凑出常人难以理解的史诗——精灵王再世,意味莱恩之域的辉煌即将到来,而这,却是十亚最不愿意看到的。「当然是王位继承,人死不能复生,精灵也不例外。」莲普点头凝重道。

「可他死却不死彻底,这就比较尴尬了。祈法教堂的预言家观测到王的血脉在隐隐沸腾,所以我们赶紧派人潜伏起来。」

他用指头在空中虚画了一个圆圈,霍恩立即意识到他指的是银和女仆:「这未免有些……让人难以接受。我需要缓缓。」

「嘿嘿嘿,骑士阁下也有不承认现实的时候?现在你知道,你平时摆出的那副藐视他人的样子,究竟有多么可笑了吧?」

莲普仰头望前,为自己一语奏效感到开心高兴。眼下他能利用的棋子就只有这枚无心骑士,不把他褪去锋芒,今后做起事来可不舒坦。「在下从来没有敌视过同胞,我平时的态度,只是在下认为最合适工作时的表现而已,大人?您为何不说话?」

霍恩思索了许久才回过神来答复。等他发觉自己已经走进一片花海之时,莲普却不再说话:「嘘,安静,那边有动静。」

教士突然俯下身,连带着把霍恩也拽到与自己相同的高度,「数量目测有多少?」骑士也意识到莲普忌惮之物,不由把手心搭在了剑柄之上。「很多,但是无法目测。我现在这具身体的视力还不错,可我看不清……嗯?大概有三到五个的样子?」

莲普将头探过一株向日葵,「不用怀疑,我说的不是暗裔,是精灵……好像还是未开化的那种?我们暂且等一等再走。」

教士收回视线,示意霍恩不要多管闲事。他方才在河水旁因为树干的遮挡,所以没有感应,可如今有风席卷,他马上就认出了前方骚动着什么。「大人,你确定要袖手旁观?」霍恩不顾导师的反对,擅自凝望远方,「追赶他们的家伙不在少数。」

只见在两山间如被巨斧劈砍的断裂处,森林的蔓延在此戛然而止,宛若一条被人裁剪过的绿布,「他们可都手无寸铁。」

霍恩无比严肃地说道。他经过改造后的身体,拥有比莲普更加发达的视力,也因此他看见遥远处森林与峡谷的交界景况。

「那又如何?在审判日到来后,他们再可怜也是我们的敌人。更别提还是些无信仰的游民,我命令你不许插手这件事。」

莲普厉声呵斥,同时把骑士观察的视线抓在自己掌心:「莱恩之域出现暗裔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我们现在只处理恶魔。」

说着,他伸手准备夺霍恩的佩剑,那算是一种缴械和心里胁迫,但骑士却不让他如愿,一个原地翻滚就躲开了他的抓取。

霍恩清楚查尔斯的想法,所以更不会随他心意,匆忙地向所见之地跑去。「但我看你就像一个恶魔,我怎能见死不救?」

他一边跑一边反驳道。霍恩从来不觉得自己很有主见,不过当他听见莲普的反应后,霍恩从心里涌起一股不赞同的感觉。

眺望山谷的边境,可以看见有四个蓬头垢面的“人”正在连滚带爬地躲避着什么,而从他们惊慌的举动来看,不难想象他们正面临着恐怖的抓捕。「霍恩——!」莲普没能赶在他走之前叫住他,「你以为你这样做就是天使?殊不知他们才是恶魔!」,

他气急败坏地一拍大腿,随后紧跟骑士在花海中留下的痕迹追去。「他们是游民,他们是野人,他们绝对不会感激你!」

这些话发自莲普的内心,只是可惜,迎面吹来的一阵微风却刮散了真理,等到圣骑士已经召唤石蛇杀进兽群中来时已晚。

在霍恩的眼里,他只看见了需要帮助的人,和需要铲除的事物:即张牙舞爪,即便在白天看见也能让人不寒而栗的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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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它们最为人所知的名字,便是“暗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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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嗷——!」一声嘶吼,离精灵游民距离最近的一只暗裔攫住男人的脚跟,「啊!不要,不要抓着我!救命,救命!」

被擒拿的男子发出尖锐的哭喊,他穿着一身褴褛破烂的麻衣,可能因为一直生活在森林中的缘故,麻衣被枝叶和荆棘划割得所剩无几,年久发黑的布料袒露出穿着者皮开肉绽的肌肤,「玛雅,玛雅!等等我,等等我,我还有救,我还,啊啊啊!」

他结实的身体不难令旁人看出他属于石精灵一族,就算面朝地摔了一跤,脸上鼻青脸肿也很快适应了疼痛,不断向同伴渴求着帮助。「别回头,他已经没救了!」可男人最后还是没撑到他喊的人回头看他一眼,渴血的暗裔便将他的尸体整个吞没。

「玛雅,这是他的命。如果你因为牵挂他而死掉,对他来说反而是种折磨。」另一个眉宇坚毅的男人带头跑在队伍前头。

「对啊,对啊,眼下还是保命比较重要。」这时候,一个长相滑稽,个子也很矮的绿发森精灵往身后丢了一个燃烧瓶道。

火焰暂时让没有适应阳光的暗裔忌惮而不敢上前,但那些通体漆黑,可以从空中和枝头发动的奇袭的食腐乌鸦可不在乎。

它们是尤为喜欢吃活物尸体的清道夫。但石精灵刚死的尸体的对它们来说并不具有吸引力,反而是活人吸引了它的注意。

他们理所当然地异常肥硕丑陋,翻白的眼珠只在乎血腥腐肉。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鸟类翅膀上,还涂满了夹带着动物内脏的血渍毛皮。没有活人敢贸然接近它们,因为对于它们来说,即使现在还是活着的,死了之后自然就成为它们最喜爱的食物。

而在这支队伍后方,有十数只同样诡异的深渊使者正在追赶他们。他们就是暗裔,也是所有游民眼里的魔鬼。由于暗裔本身就是猎取灵脉的存在,所以从小就在灵脉回廊生活,并通过灵脉滋养身体的精灵便是他们最喜欢的猎物。暗裔还喜欢喝血。

「它们……它们——暗裔是从哪里出现的?麦斯,麦斯他……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的。」被称作玛雅的女孩掩面哭泣。

不过现实总是残酷的,她没有时间哭,更没有心情笑。当嗜血兽的爪子距离她只有一微旗之时,是麦斯拼死推了她一把。

「魔鬼无处不在,可又有谁会来关心我们这些游民的死活?」之前投掷燃烧瓶的矮子又向后方撒了一把类似石灰的粉末。

「玛雅,你是我们这些游民中,唯一拥有法术天赋的人,麦斯他救了你,也算是活得值啦。」说着,他拉起女孩的小手。

别看他个子不高,但是跑动起来的速度却出奇的快。玛雅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女子的矜持,乘着他的手心,一路飞奔无形。

「暗裔会自然而然地出现在灵脉充沛的地方,你刚成为游民,所以不会知道,说起来还真是抱歉,刚认识没多久就让你见到了同伴的死亡。」跑在最前面的石精灵面容严峻地说,「对我们来说,和暗裔打交道可谓是家常便饭,你最好不要内疚。」

说着,男人在跑动过程中旋身向后搭起一箭,随着弦绳的绷紧和拉直,有一只食腐乌鸦连惨叫都未发出便坠落在了湿地。

「可我,可我……并不能正常地使用法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玛雅焦急地跨过乌鸦尸体,天知道她的背后有多少怪物正虎视眈眈,所以即便她跑得腿部抽筋,精疲力尽,也不敢停下脚步,「运气好的话,我们会死得没有痛苦,你想试试看?」

绿发的矮子不断从腰包中取出火药,烟雾弹,还有燃烧瓶等物品,他的口袋里仿佛连通一个次元般取之不竭,用之不尽。

玛雅虽然和他刚刚认识,但她却了解到他是这个队伍中最核心的智囊与手工业者。那些驱逐暗裔的武器都是他自己做的。

「我不想,但是我……快跑不动了。」玛雅憋红了一张脸诉苦道,「魔鬼,魔鬼还有多少只,为什么你们能这么轻松?」

她真想回到原来的生活,不用像现在这样担心受怕,被以前从来没有见识过的怪物追杀,「面对死亡,当然要坦然啦。」

瑞奇——也就是最高大的那个人——又向身后射了一箭。只是这一次,他射偏了。箭矢在空中画了一条弧线,最后落地。

「见鬼,我明明瞄准的是嗜血兽!」他咒骂一声,同时接过矮子的工作,牵住玛雅的左手,把她往自己的方向靠拢过去。

瑞奇的身体很强壮,身高也足有1.5旗,但是他身上却留有很多新鲜的伤口,那是嗜血兽给他刻下的追踪印记。只要它还活着,或者伤口没有结疤,那么嗜血兽就能通过味道一直尾随他们,最后将他们大快朵颐,兴许会有残渣会落入乌鸦的嘴里。

嗜血兽在暗裔中是一种全身沾满鲜血的异形怪物,并且总是追求着新鲜的血液。它们从背部延伸至全身的表皮都已被大幅度地撕裂,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被剥去了表皮的巨人:它们拥有类人的四肢,但是却和狼一样四足着地,动作十分迅速且多变。,

「玛雅,跟我来这边,我答应会带你去见长老就一定会做到。」瑞奇把弓箭背起,转而抽出了一直包裹在皮革中的刀剑。

「那达伦他怎么办?我们难道要分开吗?」玛雅犹豫不定地跟他躲在一颗松木后,「现在分兵两路会不会太危险了些?」

「再危险,也得去做。」瑞奇把食指放在嘴唇嘘了一声,「玛雅,你是会使用法术的精灵,你不该和我们游民在一起。」

说着,他给被称为达伦的矮子使了个眼神。达伦心领神会后,便从腰包里取出了好几个瓶瓶罐罐,也不知道他准备做甚。

「我……」玛雅开始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不由想要反驳,其实她的命不比他们多值几个钱,在暗裔面前通通只是血肉。

「就是现在!掩护我们撤退!」可不待她把话说完,瑞奇突然一声令下,紧接着便有两只嗜血兽从树木的两侧狰狞毕露。

「砰——!」霎时间,达伦将掺和了不明液体的玻璃瓶丢掷到暗裔的头部,瓶子破碎的瞬间,一股恶臭也瞬间蔓延四溢。

「跑,快跑!」这时,还在失神状态的玛雅被瑞奇推了一把,随后她整个人便在一片烟雾里丧失了视线,只得无助奔跑。

「瑞奇?瑞奇?达伦!你们……你们不能这样。」玛雅这才意识到他们是打算牺牲生命拖延时间,脆弱的的心顿时泪洒。

“莱恩之域的游民都是不会使用法术的弱者,你应该回到属于你的生活中去。”她还记得碰面前,瑞奇是这样跟她担保的。

起先,玛雅还以为这是他在安慰自己。可现在想来,这个安慰似乎付出了过于沉重的代价,有什么诺言会自己性命重要?

「我一定……我一定不会辜负你们的。」玛雅留下一行眼泪,漫无目的地冲撞在黑暗的迷宫里,「我一定会回到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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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你们伸冤。

在重见天日之际,玛雅却没有将这句话呼喊出来。她抽筋的腿勉强支撑她离开烟雾就已不再有知觉,现在她只能用爬的。

然而,等她将手指刺入柔软糜烂的土壤,她的眼前却出现了一只先前闻所未闻的怪物。「先王啊……救救我,救救我。」

她注视着暗裔苦苦呻吟,那是只浑身布满眼球,身体像可以活动的珊瑚礁一般扭曲的千眼屠夫。光是看它一眼,玛雅就觉得想吐,因为它长得实在太过丑陋和恶臭,以至于她看见它时,满脑子只存在反胃的信号,丝毫没有恐惧和慌乱的情绪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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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她却不得不直面这个怪物。这只千眼珊瑚似乎很中意她的眼睛,全身上下不知道对少只眼睛一齐和她对上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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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嗷——!」数秒的凝视在将死之人的眼中变得异常漫长,但即便度日如年,该到来的时间总该是会到。玛雅别无选择地颤抖起身,她的腿止不住地发抖,而烟雾却像被人驱使一样往她的身边弥漫:「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不会怕你的。」

少女踉跄向后退去,但不知是之前跑得太快迷失方向,还是因为她太过害怕而找不到北。玛雅被一株本不存在的树根绊倒,这一次,她再没有爬起来的力气。「噗哇哇哇哇哇哇!」千眼的暗裔发出尖笑,它距离少女只有几只手臂那么唾手可得。

摄入灵脉,销毁灵脉,将灵脉吞入肚腩再排进无尽的深渊。这就是每只暗裔出现在现世的职责所在,现在是时候动口了。

怪物毫无迟疑地上前躬身,它全身的眼球在不停眨动,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孔雀开屏——当然,它属于非常丑的那种开屏。

眼看暗裔肥胖浮肿的大手就要抓住玛雅,但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暗裔却猛地缩回手,转而张开大嘴喷出了肮脏的粘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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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耀术派?米斯特元素术式?绿色,佚名火球术发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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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绝对不能在这里倒下!给我去死,去死,去死啊!」随着恐惧状态下莫名燃起的微笑火焰,玛雅举起手臂惊呼。

尽管只是绿色的火球术,但用来灼烧事物却还是绰绰有余。而在玛雅成功释放之前,她成功使用法术的次数还不到五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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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此,她被族人贬为了游民。但是在几天中和其他游民的相处中,玛雅发现她并不是真正的魔法废物,她能使用火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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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啊,烧啊,求求你快点烧起来啊!」少女攥着包裹住右拳的火焰胡乱挥舞,而暗裔则出于本能对高温的畏惧,一时不敢上前。“可这样趁不了多久,我跑不动……跑不动了……有谁来救救我?瑞奇,达伦?对不起……”玛雅辸由眼泪洗涤脸颊。

不一会功夫,那只暗裔便发现了玛雅的无能。它如此多的眼睛全部盯着玛雅,自然能窥见她的火球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具有破坏力,所以在一声得意的恐怖笑声中,千眼珊瑚用嘴中的粘液浇灭了火球的燃烧,接着一瘸一拐地走进,再无抵抗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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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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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在烟雾遮盖天空,弱者眼中不再抱有希望的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划破长空,以不可抗拒的力量将暗裔的身躯撞飞至了晴朗的天空。「呜嗷?」怪物还未察觉变故,发出一声低吼,但等它真正看清眼前的一切,暗裔变得不再狰狞怖人。

「诶?」紧闭双眼的玛雅失神侧目,她发现她竟然安然无恙,除了手上被暗裔的胃液给灼烧,她的头发甚至都还是干的。

「刚才,发生了什么……」少女傻愣愣地摇晃站起,但不一会,她便看清了眼前的一切:「你没事吧?」有人在远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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