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者的礼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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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亚十字教历一四二八年。
炎夏,多洛斯王国边疆。
虫族防线石堡,晨晓。
(此章时间线延续黑若斯的记忆,与前章完结幕后没有直接联系,只作为书中角色的侧面描写巩固人物形象,权当赏玩)
「你好,我叫黑若斯。」在被晨光照得惨白的石质堡垒里,断臂的骑士于血泊中听到这样一句话,「你受伤了?不要紧吧?你需要马上获得治疗,我这就给你包扎伤口。」他怔怔地看着少女一步一个血脚印走到他跟前,并用慈爱的语气呵护道。
「不,不。」左臂整个丢失的男人惶恐不安,他身着一袭比瓷砖大理石还要耀眼炫白的盔甲,整齐的胡须上则沾满鲜血。
“这不可能。”前多洛斯御前骑士发自内心地想到,他这辈子见证了太多的杀戮和毁灭,但这些无一例外,都没有他现在遭遇的事情残忍:「不?这可不行哟。你的断臂出血实在太多,若是不快些止血的话,你马上就会死了。」少女淡然地摇摇头。
尽管她的身上也浴血无数,但比起那位骑士,这些伤实在无伤大雅。少女没有顾忌骑士的阻拦,自顾自地撕下衣裙想要为他包扎伤口:「你一定不想死的,对吧?别担心,别害怕,其他的敌人都被我除掉了。你很安全,而我,也绝不会伤害你。」
她露出优雅的微笑,大厅里的十字架巨像泛起银白的微光,骑士仿佛置身梦境:「不——!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御前骑士发出惊为天人的呐喊,他似乎很惧怕少女的靠近,疯狂地向身后的白墙退去,「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他的眼神中泛滥着惊恐,而在大厅四周,和他拥有同样眼神的人不在少数——只是他们和骑士不同,他们永远死不瞑目。
只见在这座位于王国边境,已经数十年没有再发生过战事的石堡内厅。无数身着两色铠甲的死人,歪七扭八地曝尸于此。
他们之中的多数人,周身上下都被和骑士相反的色调的甲胄包裹,而从他们死后盔甲的破损程度来看。在不久前,这些黑甲兵应该正和白甲军进行殊死搏斗——或是,大肆屠杀。「我不过去怎么给你治疗伤势?先生,你该认清现实。」少女依然。
不过她心里明白,之前的事情确实能让正常人久久无法平静,可现在不是解释的时间,她想要帮他:「我是来帮你的。」
「我不需要,不需要,离我远点,离我远一点——!」骑士甚至发出了哭腔,在他四十多年来的戎马一生中,他的眼泪只在呱呱落地时的那一刻遗落过,「天上诸神,地下圣灵,深渊领主,王国荣耀哦,帮帮我,帮帮我,帮我带走这只怪物吧!」
男人用仅存的左手攫住胸前的十字,虽然这个举动在黑衫军破门而入的那一瞬间就被证明无用,但他除此之外再无他法。
他能做的只有祈祷,心里想的也是祷告,这让少女不悦地皱起眉头:「你说谁是怪物?看好,我是来帮你实现愿望的。」
少女戳了戳自己的脸颊,那肉嘟嘟的质感毋庸置疑是生命的特征,可骑士却说出了最为惧怕的梦魇:「可你早就死了!」
「赛弥娜殿下!」此语一出,黑若斯的内心便咯噔一声动摇无助。她这才想起,此次前来,她寄居在这幅最合适的身体。
“原来她生前还是一位公主啊?
少女脸上的笑容定格了半秒,随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啊,是这样呢。她的确死了,我借用她的身体呈现于你眼中。」
黑若斯冷眼走到骑士身前,他早已退无可退,身体因为失血和恐惧蜷缩成一团,模样像极一只被苟且在铠甲中的寄居蟹。
“不知道在她眼中,我是什么样子呢?”黑若斯无法想象。她只是在黎明的尽头倾听到有人求助的祈愿,所以便现身于此。
“应该,不会很漂亮吧?”这样想着,少女蹲下身,捧起骑士的脸端详起来。而从他疯癫却不失坚毅的眼眸里,她看清自己是一个拥有柔顺蓝发的洋装美姬。天知道这位公主生前使用了什么保养她的秀发,这束蓝色的旋律比任何丝绸都要华丽顺手。
哪怕周身浴血,那种介于天空蓝和海蓝之间的古典也不会消退,发丝沾染了红色玫瑰的花瓣,如一丛蔷薇盛开目不暇接。
「你……你到底是谁!公主殿下是吾等誓死守卫的圣女,你没有权力占领她的身躯!」骑士义正言辞地向黑若斯吼叫着。
尽管他也明白,所谓的圣女和殿下,都在多洛斯王国遭到南沼那头的帕罗西帝国侵略后烟消云散,但骑士的职责却驱使他尽忠职守:「哪怕此身已废,我也要……我也要,咳咳咳——!为公主殿下的余火护送到最后一刻,请你回到原来的地方。」
说着,多洛斯骑士踉跄起身,他拒绝了黑若斯想要给他包扎的举动,左手抽出掉落一旁的佩剑,但拿在手里却断了半根。
「原来的地方?很抱歉,我是遵从你的愿望到来的,除此之外,我可没有其他的归宿哟。」黑若斯抱胸冷应,胸口的血液则如洪水般奔涌——那是她被黑骑士用剑刃穿刺后留下的痕迹——不过她不在乎生命的流逝,她只在乎他,她的第一任主人。
「吾之愿望?放肆!汝岂能质疑吾对公主殿下的忠诚,在下……在下绝不会许下公主被夺走的愿望。」多洛斯骑士反驳。
“可你还不是让黑骑士把她给杀了?”黑若斯同情地看着他,没有把内心所想告诉他:「但你向天上诸神许愿让她复活。」
「……」骑士手中的剑柄向下一沉,仿佛剑刃陡然增加了数倍的重量。「你的地下圣灵,还有深渊领主,都听见了哦。」
黑若送拨开断剑走到他面前,「而我,就是代替她重回这个世界的实现者。你的愿望被你信奉的神听见,并且完成了。」
「嗙当!」在少女清澈如镜面的眼眸注视下,骑士的断剑坠落脚边,他整个人也随着剑柄的下落滑下内堂墙壁,「……」
“是的,是的,吾的确许下了这个愿望……可这不应该,不应该会成功的。
「可为什么是你?我要的是赛弥娜公主……她不应该死,你也不应该来!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赛弥娜公主身上!」
骑士语无伦次地怪叫,他实在无法接受,他誓死保护的公主已经死亡——然后因为他的愿望,以全新的形式又站了起来。
「但天上诸神听见了你的呼喊,却不代表他们愿意承担你的愿望啊?」黑若斯满脸忧虑,「你能拿什么和它们交换呢?」
「交换?我需要交换什么?荣誉,权力,金钱?我都没有……我只是一个亡国骑士,奉命保护公主的安全,仅此而已。」
男人捂着脸,胡须上挂满了眼泪,「但我没能做到……我没能做到。我答应赛弥娜会保护好她,可她死在我的面前……」
「我还跟她说,渡过边境后我们就暂时安全了。以后甚至可以东山再起,召集所有心存王国的人反抗侵略,救出她早就死去的父王还有母后。」骑士一定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意识恍惚,他一连串说了好多他和公主的事迹,最后才回到了黑若斯之谜。
「帮帮我,帮帮我,你需要我付出什么都行!」男人突然抓住少女的手,目光急迫,「我要她活下去,我要她活下去!」
「她活不下去,我很遗憾。」黑若斯想把手抽回,但骑士却攥得很紧,「我是神的使者代灵,你想她活下去就必须付出自己的生命。」她看着这个无助的男人,心中的某处很不好受。作为自己第一任主人,如果上任之初就死去,会不会太残酷了?
哪怕对代灵来说,黑若斯只需要遵从神意,然后询问许愿者的愿望就已足够,但少女的潜意识却让她提供了多余的选择。
「或者,从始至终,你将获得所有荣誉。」黑若斯给了他一个悲天悯人的折扣,这在代灵的契约关系里可是十足的禁忌。
「荣誉?」骑士的眼中闪过一些狡芒,但很快被他伤感的语调给掩盖,「没问题……不止这个,你想要什么都能拿走!」
他激动地跪在黑若斯脚边,作为她的第一任主人,这位骑士还不知道他获得怎样的力量,「不必,我只需要你的真心。」
少女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一步避开殷勤。这是少女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也是第一次被人感动之时,她从愿望萌生之初便凝视着骑士的一举一动:他和一众白甲军护送公主抵达要塞,却不料此处守将已然背叛,最后只得死守石堡厅堂。
如果说泛滥的感性是女性独有的特征,那么黑若斯倾向于把自己当成女生,毕竟代灵被制作之初是没有性别的它们甚至连意识都被“神”操控玩弄,「起来,起来吧,你的公主不会希望你这么低三下四,你是她的骑士不是吗?」她用公主的语气说。
「光卑躬屈膝,你无法完成和众神的谈判,你需要和我订立契约,以此,你才有机会和神讨价还价。」她把骑士扶起道。
「神的使者……我该,我该怎么做?」受到极大震撼的骑士颤巍巍地说道,「为了让您复活,我愿意付出一切,一切!」
作为新纪元的世界居民,多洛斯王国民众普遍信奉守望者,这也是为什么他对黑如斯是神的使者如此信奉有加的原因吧?
「那么,为了你说的一切,将你的血与泪赋予在我标记。」黑若斯朝他伸出手,骑士则将手背面对自己,接着单膝跪地。
一如以往,他无数次对公主殿下做过的那样,满怀热诚地亲吻她的手臂,然后发誓,为了多洛斯,为了公主殿下的荣誉。
「吾以黑若斯之名在此眷记,吾乃神明之投影,奉孤独者之使命。」
「战可成殇,不消不亡。伴您左右,不怨疾苦。吾愿意永久侍奉于您,朝拜于您,并誓死捍卫于您。」
「直至吾之存在动摇仍不离不弃,吾主亡国骑士……」
“王国骑士……他的名字是什么来着?
黑若斯的记忆出现了偏差,但苦思冥想一番后,她终于忆起那个理想中的名字,也是带给她生命长河中最初梦魇的名字。
「佩歇尔国王陛下。」国王大厅内,两旁点满蜡烛和火把,神龛里寄宿着神灵的红地毯前方,一名骑士单膝跪地祈愿道。
「请您再仔细考虑一下这个战略吧!如今北境失守,东境叛乱,吾等骑士团真的调派不出人手支援南方。若是贸然出兵,您的都城,甚至国王大殿都有可能在所难逃!」骑士的一袭蓝发如瀑卸下,厚重的盔甲旁别有荣誉的勋章,但是却没有佩剑。
这里乃是复兴国度:多洛斯红岩帝国的首都,国王皇宫的御前殿邸。半球形的穹顶像是刷满黄金,在落日的余辉下泛着迷离扰人的暮彩。在皇宫之外,则有多到数不胜数高耸城墙将此隔离于城外,若不是眼下战事告急,很难想象这里会出现请愿。
「王国骑士黑若斯——!是谁允许你不经请示就私闯皇宫的!就算你是边疆军最高统帅,面对国王,也得表现出礼数!」
这时,位于国王下方议事位的御前首相,即拥有“第二国王”之称的一位老者,出声呵斥骑士贸然闯进大殿,并且无视守卫拦截直接来到国王面前的行径,「我恳请你卸下盔甲,换上礼服,然后再通过三朝审议,申请于国王陛下的会谈,不然……」
「拉伦,你说够了没有?」不过在满脸枯槁,皱纹累积地堪比暴雨中的湖水波纹般苍老的首相说话之间,有人打断了他。
「陛下?微臣只是在代替您提醒骑士她应该具有的风度。这里乃是国王大殿,您身份至尊的象征,若是让骑士随意闯入,不就代表着和此处的荣誉受到亵渎吗?」首相扶起额下的圆框小眼睛装模作样道,而作为将死的腐朽份子,他一直都很顽固。
「陛下!属下自出征归来之时便递交过请愿,可等候多时不见回音,再加上近日接到了指令实在太过荒唐,我不得不。」
一直匍匐于高高在上的帝王淫威,黑若斯抬起那颗高傲的头颅,湛蓝的眸子射出令人倍感其坚强的神色:「擅自上朝。」
她身着一整套仿佛从巨大的银块中镂空雕刻而出的亮丽铠甲,作为板甲的一脉分支,这身武装不仅坚固耐用,还比一般的重甲要轻上许多。其上泛白的纹路刻有象征王国历史的图腾,其下掩盖的人内心燃烧有熊熊的烈火,没人会敢无视它的存在。
「住嘴!」可那名面容可憎的首相,显然不在会被铠甲唬倒的君子之列,他手里捧着王国教宗,嘴中吐露出令人激怒的大逆不道:「谁允许你这样向国外陛下说话的?不经请愿结果递交你处就私自入朝,若王国境内所有的人都这样野蛮无礼……」
「拉伦,闭嘴的是你!」不过好在背靠夕阳,入坐于大殿内侧两旁神像的包裹之中:佩戴尔国王并不像他那样蛮横持骄。
他厉声将首相的狂妄言论逼进他的糜烂的心,一手托着下巴,斜眼睥睨着台下两人:「我什么时候沦落到要你代表了?」
「陛下……微臣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想在我面前表现表现你未老先衰的丑态?拉伦?我现在身体还健康着呢,不需要你故作殷勤地卖丑。」
「未老先衰?是,是……微臣不敢……」
「既然不敢,谁允许你回应我?我有让你说话吗!拉伦,给我老实坐回你的椅子!我的骑士还轮不到你这老不死指点。」
「……」
头戴铭刻着十字的高帽,颈间佩有数圈由金属和宝石构成的项链,一身华装长袍的老者吃了个哑巴亏,最后坐回椅子里。
此举无疑让黑若斯心花怒放,眼下王国战事告急,入侵者甚至攻占了多洛斯王国的半壁江山,可眼前的那股老者却仍然执拗于其实入殿需要事先请示的死节,若真的照他所说,请愿前必须书面口头一起使用,恐怕待黑若斯来到大殿时,国王已死。
「陛下!不敬冒犯是属下失职,但我认为眼下的时局不是慢悠悠讲究礼节之际,邻国帕罗西的联合军队已经登陆运河,怕是不出十天,他们的大军就会来到首都府毗邻的天机城。」抓住烦人的苍蝇被怕死的间隙,骑士把她此行北上所闻金属报告。
自三十年前成为那名骑士的公主之后,黑若斯便随他招兵买马南征北战,随他出入于各种险恶的战局死境,而眼下,骑士已老,自己反倒成为了守护他的骑士。曾经信誓旦旦说要保护自己的骑士成了国王,甚至把他的公主推上了前线,想来唏嘘。
可黑若斯不会后悔,也不会怨天尤人。数十年前,骑士诚恳的眼神依旧浮现在她的脑海,她相信他还不至于昏庸无能到首相那种地步。哪怕她已有好多年没有见过她的样子,哪怕她一直赴死挣扎在各种常人匪夷所思的战况之中,她还是不改初衷。
但是,她真的有可能信错了。
「是吗?」听完王国边疆军总帅的禀报,这多年来无数次重复于他耳畔的警告,国王终于惰懒地吱了声,「那又如何?」
「什么?」黑若斯呆呆地仰头遥望,明明距离他只有几步之遥,但不知为何,那由纯金和宝钻打造的王座上,那个面容熟悉但如今却让感到她无比陌生的男人,仿佛就像她是生命中的一个过客:「陛下?难道你还不明白当前王国面临的险境吗?」
骑士单手捂胸,「若是让我率军南援,北方的大军便如星星辽源之火,毫无阻挡,势如破竹地进攻于此,到时候恐怕。」
「黑若斯。」国王打断了她,那双眼微眯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快要睡着,空荡安静的国王大殿只有他一人的声音在回荡。
「许多年不见,我还以为你要跟我说什么,原来仅此而已吗?曾经骁勇善战的武装咆哮,如今也成了畏手畏脚的病猫?」
佩戴尔说出了令黑若斯震惊的话语,「你的语文倒是越来越好了,什么星星燎原,什么势如破竹,这些都是诗人用的。」
他举止优雅地扬起一只盛满葡萄酒的金杯,然后隔空朝自己脸上倒下:「你可是骑士啊,赞美和恐慌的情绪都不该出现在你的脸上。老老实实地去执行任务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这么教人讨厌地打扰我呢?你以为我会不知道吗?」
「可是陛下……南援的任务固然有您策划精妙之处,但北方的战况不容小觑,我不能!」“不能这样抛下你们这些废物!”
黑若斯目光如炬地暗骂道。经历刚才一番话洗礼,她这才猛然惊觉,原来三十年前的那名骑士已经成为令人不齿的贪生怕死之徒。热情好善的骑士,变成徒然享乐的国王,这一切是谁造成?「我不可能安然地接受这个任务,请允许我为您而战!」
「为我而战?哈哈哈,黑若斯?你难道不是一直在为我而战斗吗?你是我的代灵,我的工具,我的公主,我的玩偶啊!」
国王突然开始放声大笑,这一次,就连被勒令闭嘴的首相老头也忍不住嘴角上扬,露出了将黑若斯自尊打击得一无是处的弧度:「我让你去战斗就去战斗,让你去杀人就去杀人,从三十年前开始,我们不就一直进行着这样绝望而美妙的循环吗?」
佩戴尔的笑容像是涂抹过毒药,让黑若斯目瞪口呆地聆听着他的言论洗脑:「我奉你为公主,整个多洛斯王国的公主!结果你却不要这身份,主动当我的骑士。这很好呀,那你就成为我的刀刃杀死敌人,保护我的安全吧,可现在你却不听话了。」
「黑若斯,我亲爱的武装咆哮,王国御前骑士,边塞怒吼将军哦,敢问你?难道没有把握替我杀死眼前的敌人,在危急关头保护我的安全?既然如此,你又何苦成为我的代灵,我的刀刃,我的盾牌呢?你正是为了这个而存在的吗?哈哈哈哈哈!」
国王和首相终于按捺不住喜悦,打从心底释放出他们肮脏而腐臭的笑意,这让黑若斯的内心饱受折磨,却只能毫无怨言。
「可是陛下……我身为您的刀刃,在刺出之后就完全随使用者——也就是您——的意愿挥舞。我之一身不可能兼顾其二,若是在我不在的时候您遭遇袭击,属下,属下恐怕无法及时救援!」骑士攥紧铁拳,她只能用牙齿紧咬来使自己别放松警惕。
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她需要一个强而有力的理由尽快说服国王修改命令,不然她就只能在日后送葬他的尸体,最后开始下一次的轮回。“黑若斯啊,黑若斯啊,这和以前说的完全不一样啊。明明你才是他的公主,为他带来希望之人,可为什么。
为什么他这样不知道人间冷暖,不知道自己为他付出了有多少啊?王国、权力、地位、还有无尽的财富和数不清的美女。
这些年来,黑若斯陪他出生入死,哪次不是和死神拥抱后告别,哪次不是在剑与影中垂死求生?可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陛下,我认为您的决断有误!南方的支援根本不是目前的当务之急,我们需要增援的是北方,是西面沦陷的要塞桥。」
黑若斯站了起来,不再遵守骑士见到册封者必须跪下的教条:「我恳请你下令让军队改道,现在改的话一定还来得及!」
「放肆——!」但让黑若斯彻底心寒的是,国王当即气得将手中的酒杯掷向骑士,银质酒杯到来的实在猝不及防,以至于让黑若斯的头正中了一个红包:「你认为我的判断有误?笑话!你的国王我从来不会失误!更何况我王妃的弟弟正在南方!」
佩戴尔近乎咆哮着说出他的昏庸言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个国王愚蠢到为一个人付出整个王国的兵力,那他基本上是没救了:「你知道吗?那是我王妃的弟弟,前些天他派乌鸦回来报告,说他们陷入了僵局,需要大批人手来协助他们脱难!」
国王从宽如长凳的王座上坐起,那是他为了坐起来舒服,特意让工匠改造后的款式:「如果他死了,我以后还怎么和王妃上床?」说着,国王把更多的酒杯丢向黑若斯,其中甚至夹带了刀叉,没有吃完的牛肉排,总之银一切恶心的事物扑面而来。
同样是为了一个女人,为什么你会选择你的王妃,而抛弃了你的公主?
黑若斯噤若寒蝉地一动不动,脸上流淌下酒杯倾倒后溢出的芳香液体,但她现在却只能感受到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恶臭。
「那么,国王陛下,您的意思依然是让我率军前往北方?」骑士再次跪倒在銮殿下方,只是这一次,她的脸上倾颓落寞。
「当然是啦,你这废物骑士,现在终于听得懂我在说什么了吧?」国王朝她不屑地吐了口痰,但因为距离太远,浓痰最后落在了首相的高帽之上,「给我把所有能动用的人手派过去,我要我妻子的弟弟保证安全,然后带他安全地回来,听见没?」
台上的他发号施令,台下的她黯然颔首,「属下明白,这就去做。」语毕,黑若斯一言不发地离开宫殿,来到夕阳之前。
这,就是代理卑微的宿命啊。
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任何海誓山盟的承诺,在苍白的现实面前都是这样软弱无力。
骑士、公主、能够让他们拥有归宿的王国。
黑若斯已经不在乎了。
「南方,南方吗?也许让你死了,我才能脱离出这令人作呕的命运循环吧?」蓝发骑士朝夹杂着蔚蓝和金光的天空伸出手,思绪飘往了三十年前,她最初与骑士见面的那个早上:「代灵,难道真的只是刀刃而已嘛?我,真的只是一个傀儡吗?」
可既然如此,神明又为何要赐予她自我意识?为何让她明白这世间沧桑的变化无常,没有思想,没有感情的刀不是更快?
想不明白,但她希望下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会找到答案。
于是在独临万军的寂寥,战死沙场的悲壮后,黑若斯再一次张开眼,再一次说出几百年前的话:「你好,我是黑若斯。」
「请问是你召唤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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