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昔日债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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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三更造访一位淑女家，姑且不说两人关系如何，都是社交场上的绝对禁忌。但……就里昂那个已经被搅成了浆糊的脑袋，很难再去想太多了。
他之所以去，仅仅是因为白天出不了门，还有克里斯蒂娜身为长寿种族，有把睡眠时间放到后半夜的习惯，即所谓的夜猫子。
理由仅此而已，一点都不复杂。
虽说原计划是不被任何人发现，可是既然遇上了艾米莉，那就一起去吧。
对于这段描述觉得太过荒唐的读者，请开动你们的脑子好好想想，去想象最糟糕的监狱和刑罚，以及那里会给人带来何等的磨难。
然而这只是监狱，还是你想象出来的，无底深渊则是个远比监狱恐怖几百倍的鬼地方，里昂刚从那里回来。
屠龙勇者为什么没被折磨疯，是个比他为什么会复活更加不可思议的问题。
在这个星光璀璨，满月如玉的夜晚，里昂看得清艾米莉脸上哪怕最微小的变化。这可太糟糕了，女法师眉头紧锁加上撇嘴，又刻意回避他的探究，为此不惜和有双长腿的他抢步子走路，显然是不爽到了极点。
可话都说出口了，难道能收回来？万一艾米莉以为他是去跟克里斯蒂娜旧情复燃，那恐怕后果会更严重。
上次艾米莉和克里斯蒂娜因为他发生争执，动的可不只有嘴巴。
一头藏在山里的龙都没能拆散大伙儿，一段看似轻浮的男女之情却做到了。从那以后他似乎就走了霉运，失去了老友弗林特·火炉，以及跟克里斯蒂娜订了婚……
什么？！
勇者竟然觉得和精灵订婚是坏事？
难道他疯了？
对此我能给出的解释有且只有——他下过地狱，嗯，就这样。
里昂之所以去未婚妻家，并不是抱着什么难登大雅之堂的目的。可那只是他认为，在当时的艾米莉看来，他就是想去干那种事的。
一个男人夜里去未婚妻家，这简直是所有低俗三流小说的开场白，更何况还是你这种人！
我是这种人吗？！
艾米莉用一声叹息回答了他，你的确是的。
沉重的气氛让他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本来是打算等到护送公主回来，如果有可能的话，或许再熬过地母升天节，拖到明年再说。
毕竟像那样阖家团圆纪念女神新生的节日，什么样的混蛋才会跑到别人家里煞风景，对吧？
轻轻松松就能活个几百年的精灵会在乎那么一两年吗？等到我死的那天，克里斯蒂娜都还年轻着哩！
里昂边走边想，边想边走，即不管走路的速度，也不管到了哪儿。
“嗯，嗯……”
是艾米莉用大声清嗓子惊醒了他，否则里昂可能会继续在克里斯蒂娜家门口站下去，直到太阳升起，乃至日上三竿。
怎么就到了？小娜已经睡了吧？肯定睡了！抱着一点侥幸和相当多的尴尬，里昂仰头向二楼的窗户看去，正如记忆中的那样，半开的玻璃窗上映着烛火的昏黄光晕。
尖耳朵族群不仅长寿，精力也相当之好。
而既然说到了尖耳朵，就在他抬头往上看时，二楼的窗户被从里面推开，跟着伸出来的那张脸让他不受控制地打起了颤，冷汗从头顶直往下淌。
夜风吹乱了克里斯蒂娜白金色的长发，迎风飞舞的发丝盖住了精灵小半张脸，却怎么都遮掩不住那对亮如明盏的绝世美目。
克里斯蒂娜的眼睛竟然亮过了屋中的烛光，
这并非错觉，精灵的眼睛本就会在黑暗中发光发亮，令有幸目睹的人觉得美不胜收。这也的确是种幸运，因为在一百多年里，全帝国只有克里斯蒂娜和她母亲这么两个精灵。
但这只是对其他人，之于里昂，则仿佛是置身于两盏火炬之下，被烤到汗流浃背。
“你们两个打算在下面站一辈子吗？”精灵说话的声调异常平板，一听就是在刻意压着火。也不知是看见他不高兴，还是看见他和艾米莉在一起才不高兴。
里昂是玩弄女性的人渣败类没错，相对的也比别的男人会揣摩女人心思。可是被他糟蹋过的全是同一种族，乃至同一国，这里面不包含异种族的精灵。
克里斯蒂娜说完话便关了窗户，站在大街上就能听见她离开房间的摔门声。
里昂抓紧时间做了次深呼吸，也许是两次，和同时吸气的艾米莉真是不约而同。
不等两人调整好呼吸再强装出镇定，门就开了，即便精灵住的是栋普通的两层小楼，也不可能做到瞬间从二楼下来开门。应门的是位年轻姑娘，再仔细看看那张略显稚嫩的脸，称之为少女更为合适。
想想也知道，以克里斯蒂娜的身份，确实该有雇帮佣才对。何况才区区一名佣人，都能称得上简朴了，也符合白骑士的生活之道。
也许是因为进门时多看了女佣两眼，里昂不小心发现艾米莉正从侧面瞪他，明显是对此感到不爽。这种芒刺在背的感觉真是久违了，女人无时无刻不在的妒忌证明了此地乃是凡间，而非恶魔的诡计。
大英雄也说不清为什么要盯着女佣看个没完，漂亮妞他见多了，但这女孩眉眼间总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媚态。让人看了一眼就想看第二眼，等看了第二眼便很难不继续下去。
最邪门的不是女佣异于常人的气质，而是他觉得这个女孩长得很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半夜来找我有什么事？还有你。”
怒气冲冲的质问强行扳过了他的头，克里斯蒂娜正从楼梯走下来，刚好过了最后一级。
里昂对着他的精灵未婚妻张口结舌，压根不知该从何说起。这可能跟克里斯蒂娜的态度有关，精灵开口时并未喊他和艾米莉的名字，只将两人都归类为了“你”。
但更有可能是由单纯的观感所引发，很多淑女在白天晚上都是两副模样，非得好好梳洗打扮一番才能充分展现自身的美丽，可精灵是完全不需要的。
走下了楼梯的克里斯蒂娜，她的整个上半身都被一圈淡黄色的光晕所笼罩，这得益于发亮的大眼睛和能反射光线的白金色秀发。屋里照明的蜡烛变得可有可无，我们都知道该去怪罪谁。
她的身形高挑匀称且健康，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力量感，连夜晚穿的睡裙也盖不住下面那双浑圆修长的腿。
这明明只是个普通的夜晚，却因为精灵的存在带来了太多的不真实感，好像置身于童话故事的现场。除了克里斯蒂娜，所有人都是可有可无的配角。
精灵美则美矣，由此带来的疏离感也是扑面而来，猛地将他推出了千里之外，女人太过于端庄美丽，有时候并不是好事。
我到底该说什么好？
该怎么说？
快说啊！
在里昂那坨浆糊脑袋里，勉勉强强还记得今天是复活后的第五天。在这五天之中，他既没去找克里斯蒂娜也没见艾米莉，他在家整整躺了五天，只有吃喝拉撒时才动动屁股，活像头安分的猪。
补充一个“有趣”的小细节：我们的大英雄甚至没有出门倒马桶，诸位读者敢信吗？
所以，他活该对上了怒气冲冲的白骑士克里斯蒂娜，和满腹委屈的女法师艾米莉。
“呃，”里昂说这话时竟然眼巴巴地去看艾米莉，好像这位女士把他的台词本给藏起来了。
精灵见状扭头走向客厅，把两人丢在进门的玄关，理都不理。好在除了这三人之外，屋里还有一位中立人士。
“卡洛特小姐，伍德先生，请跟我来。”女佣做了请的手势，顺手接过了艾米莉脱下的斗篷。
光看动作和表情，法师和女佣应该早就认识，里昂由此猜测艾米莉常来克里斯蒂娜家做客，这样想的话，法师和圣骑士似乎是和好了。
何况全阿尔道夫都在说这两个女人为他发动了一场战争，三人成虎，由不得里昂不信。
但假如你们两个在我死后重归于好，那刚才克里斯蒂娜为什么又要甩脸色？
难道是因为我？
为什么要责怪我呢？
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
你们有人知道吗？！
里昂头都要炸了。
正好，他今天来，就是要解决这个问题，一劳永逸，不留遗憾。
这几天里昂也没有完全缩在自家地板上当个纯粹的废物，他还是有好好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复活的。
肯定是大地之母泰拉要我洗心革面，活成圣人在世，这是里昂唯一能得出的结论。而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里昂认为正确的，必须要去做的。
在女佣指引下，勇者和法师先后进到客厅里坐下了，在这张充当餐桌的方形木桌对面，是克里斯蒂娜。
精灵后背挺直坐得端正，却唯独看不见两只手，假如里昂不是个白痴的话，就该知道藏起手的人才是紧张的一方。
可惜在当时，他就是个白痴。
法师和勇者肩并肩的坐姿无疑又让精灵更加不爽，一对细长的柳叶眉都快要在中间会师了。克里斯蒂娜的年龄比在场所有人加起来都大，但只看外在表象，精灵又跟她的女佣差不多，都顶着张青春少女的脸庞。
“小娜，我想解除我们俩的婚约。”
开门见山，直奔主题，谢绝拖泥带水，不愧是屠龙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