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炒鱿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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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9月份，运营部新的规章制度已经有条不紊地实施起来，略见成效。
新同事很快融入了集体，由老员工指引着工作了一周后，两人就能独立处理运营事务了。凌高峰果然经验老到，针对两份指引手册精打细磨，提前预防了大多数问题。关秋月是一副不服输的样子，提了一些建议，可是无法应用在当前情况下。
秦妙把一切都看在眼里，采纳了凌高峰的意见，把关秋月的建议记录下来，想着日后做内容运营时能派得上用场。
大家都在埋头处理订单，做好国庆出游前的游客服务准备。直到一则不利消息在采购商微信群中散播开来，才打破了宁静。
来自一位采购商的信息，“智游自在是怎么一回事？员工素质这么差！竟然爆粗口骂人，侮辱我就算了，竟然侮辱我家人！有本事你在这里说啊！神经病啊！”
紧接着，一张微信对话的截图被发到群里。上面显示的是赵雯雯和对方的对话内容。开始是对方提出订单出现的问题，接着是赵雯雯的解释，对方要求退订，赵雯雯回复了“贱人”二字。最后是一张通话记录的截图，是赵雯雯的私人电话打给了对方。
秦妙顿感不妙，正想找赵雯雯了解情况，却见赵雯雯大吼一声“有病”，一边拿着手机往公司外面跑，“你竟然发到公司群里来！贱人就是贱人！”
不管孰对孰错，赵雯雯这样的态度肯定是不行的，有没有把顾客看作上帝暂且不说，再怎么样，也不能骂人啊。于是，秦妙管不了那么多，处理好当前的紧急情况要紧。她立马编辑好信息，在采购商的微信群里对采购商进行诚恳的道歉，表明今天内会提出解决方案。
“就看你们的歉意是否诚恳了。我现在无法消气，丫的，现在还敢打电话给我！”是采购商的消息。
秦妙找不到赵雯雯，只好再次表示歉意。市场总监郭伟平也在群里表示，会严肃处理这件事情。
办公室里，每个人都看向运营部。运营部门一向存在感比较低，平时没人关注。赵雯雯的吼声，把大家的眼光都吸引了过来。赵雯雯的存在感更低，平日在部门里无足轻重，在公司更像隐身人。以为是扶不起的烂泥，没想到是炸弹，一点就爆，会伤及无辜那种炸弹。
秦妙匆匆跑出去找赵雯雯，走到半路，又接到了郭庆的电话，只得硬着头皮去总经理室。郭庆没有责备秦妙，而是板着脸来直接命令她，“限你一个小时之内辞退赵雯雯，刻不容缓，这件事情没得商量！”
秦妙只得说“好”，没多说一个字，心里却佩服郭庆。一个多月前，郭庆便让她辞退赵雯雯。怀着怜悯的心，秦妙当时没听郭庆的，还以为残忍呢，没想到竟然出了这种事。郭庆真是料事如神，如果早点辞退她，就不会有今天这桩事了，十多个采购商都在群里，这件事对公司影响很恶劣。这一个多月里，自己也花了不少心思指导和监督赵雯雯，以为她已经洗心革面，现在来看，真是一番苦水向东流。
秦妙走出总经理室，看到赵雯雯已经回来，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安静地坐在电脑面前。秦妙气不打一处来，快步走到赵雯雯身后，见她竟然还在跟其他采购商交流，担心有不利消息继续流出，连忙制止住了她，冷冷地对她说，“赵雯雯，这次我保不住你了。从现在开始，你不用工作了！”
赵雯雯刷地站起来，转过身，一改从前温和的样子，用手指着秦妙，恶狠狠地问，“是你决定的？”
秦妙觉得是谁决定的并不重要，便脱口而出，“是，那又怎么样？”
赵雯雯轻蔑地说，“我诅咒你全家！你也是贱人一个！勾搭上了郭庆！”
“你说什么？”秦妙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她怎么可以这样说！秦妙恨铁不成钢，忍住扇她一巴掌的冲动，气喘吁吁地说，“我一直都说，不要把私人情绪带到公司里来。我只是一心一意工作，好心好意待你。你，你竟然污蔑我……”她再也说不下去了，她从来没想过同事会有那样的想法。现在，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听到他们的谈话，他们会误解她吗？让她以后在公司怎么混？自己的菩萨心肠，竟然换来这样的“回报”。
“你给我等着！我起诉你们！”赵雯雯没有多解释，拿起小提包冲向了人力资源室。
秦妙知道自己冲动了，赶紧回到座位上，按张敏的要求，收集赵雯雯的“犯罪证据”。除了这次辱骂客户，还有两次被秦妙私下解决的客户投诉。秦妙手忙脚乱地把这些资料发送到秦玉珍的邮箱。
人力资源室里，赵雯雯已经被秦玉珍安抚下来，正慢悠悠地喝着茶。秦妙深吸一口气，走上前，“珍姐，资料已经发送到你邮箱了。”
秦玉珍一边看邮件，一边问，“客户那边怎么说？”
秦妙刚刚从郭伟平处了解到最新消息，便坦白，“如果我们的处理不能让他们满意，他们就会终止和智游自在的合作。”
赵雯雯站起来，“怎么可能？那贱人只是一个小职员，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转而看向秦妙，“你骗我！”
秦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只是把我知道的说出来而已。况且，”她上下打量着赵雯雯，肥胖的身材，本来就圆嘟嘟的脸，加上愤怒的表情，此刻真是连猪头都比她顺眼。她成年后第一次露出了鄙夷的神情，轻哼一声，“你值得我去撒谎吗？”
赵雯雯哭丧着脸，“她抢了我老公！我只不过是说她两句，她就让我没了工作！还有天理吗？”指着秦妙说，“我说你们，一个个都是贱人！”
秦妙双手抱胸，铁青着脸站在那里，深深地呼吸，什么也不想说。这一切，都是赵雯雯咎由自取。她已经给过对方机会，她问心无愧。
“我不管！让我辞职可以，但是，除了这个月工资，我还要多拿一个月工资。”赵雯雯忽然下了决定，理直气壮地说。
“辞退你，可以给你多一个月的工资作为补偿，但在档案里会留下你被辞退的记录。你自己提出辞职，一分钱也不会多给。”秦玉珍想也没想，便拒绝道。
“恶心的资本家！大不了鱼死网破！”没谈妥，赵雯雯拿起提包，转身离开。
“魏总怎么招到这种人呢？头疼啊！”赵雯雯走之后，秦玉珍便开始吐槽，“试用期就不能让她通过。”
这是秦妙第一次听秦玉珍吐槽，她自己的心也乱成一团，况且客户的事情还要继续跟进，就没有再听下去，和秦玉珍说还有事之后，便转身离开。
她看见郭伟平在微信群里发的消息，“滋事员工赵雯雯已经被我们辞退，从现在开始，赵雯雯的一言一行与智游自在无关。对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们深感抱歉。针对问题订单，我们将会全程跟进。”在郭伟平的提醒下，秦妙也表态，“我们将会重组客户服务团队，为大家提供更优质的服务而努力。诚恳邀请大家监督我们，期待我们更进一步合作共赢。”
采购商表示不再追究智游自在的责任，希望日后不再有类似的事件发生。这件偏激的事情才告一段落。
秦妙把赵雯雯的工作移交给关秋月后，为防止赵雯雯登录qq和微信继续作乱，大家修改了所有的客服qq账号和微信账号的密码。
运营部刚添了两个人，却又少了一个人。虽然相处不到半年，秦妙还是感到很失落，心情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平复。这是她第一次裁员，她仿佛看见，她的手上沾了鲜血。尽管不是她的错，她还是感到不适。闭上眼睛，都是赵雯雯的样子，时而卖笑，时而冷淡，时而恶狠狠。
老天爷不会因为你失落而为你开绿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时隔一个半月，魏玲玲回来了。与两个月前的自信乐观的神采不同，浓妆下的魏玲玲掩盖不了孤寂而又憔悴的气息。果然没听错，那疲惫不堪的声音，是真的。可是，秦妙宁愿自己猜错了。
魏玲玲回来当天，秦玉珍便告诉秦妙，“魏总和赵雯雯谈过了，她同意自己提辞职。”秦妙这边刚收到秦玉珍的消息，那边便听到魏玲玲对自己说，“小妙，去会议室聊聊。”
秦妙跟随魏玲玲走去会议室，从前跟在她身后，总是很羡慕她那快活又飘逸的身影，如今虽然还是那挺拔的身姿，却给人一种冷艳的感觉。
秦妙关上门，与魏玲玲面对面坐下。魏玲玲还是从前那般和蔼可亲，她微笑着说，“小妙，我离开公司这段时间，你做得不错！我很高兴！”秦妙觉得魏玲玲叫她过来，不是为了赞美她的，便轻轻一笑，什么也不说，继续听下去。
魏玲玲努力克制着眼里的忧伤，接着说，“我最近身体不好，需要休息一段时间。很遗憾不能和你们一起并肩作战了。我会在这里呆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之后，就不过来上班了。在运营总监到来之前，运营部的事务，你先汇报给郭总吧。”
秦妙没想到，刚送走了赵雯雯，就要和魏玲玲道别了。魏玲玲和赵雯雯不同，她是她的导师，也是她的偶像。她一时接受不了，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急切地问，“魏总，您就不能继续留在这里吗？我可以为您分担的，您不来公司也可以，偶尔指导一下我就好。”说着，眼泪就在眼眶中打转，一不留神便要掉下来。
魏玲玲伸出双手，握着秦妙的手，轻声说，“没事的，我还会回来这座城市，有空我们还可以相聚。”
秦妙点了点头，“那您要常回来看我们。”
魏玲玲欣慰地笑了，仍是轻声轻气地说，“我会的。这件事先保密，我会找合适的时机，和大家说。”
接下来的日子，魏玲玲把运营工作交接给了秦妙，把市场部工作交接给郭伟平，行政工作交接给张敏。秦妙是三人中资历最浅、最不成熟的，便由郭庆直接领导运营部。
整整一个星期，秦妙都被悲伤笼罩着。魏玲玲是她的第二任上级，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秦妙就被她吸引住了，她是那么温和，包容性很强，愿意放手让下属试错，关键时候给予提点。这么一位成熟知性的女性，千万要好好的。
到了要离开这天，魏玲玲到了中午才在她管理的三个部门内宣布了这个消息。作为直接下级的行政人员黄敏儿提前知道了这个消息，趁机告知大家，晚上三个部门一起为魏玲玲举办欢送派对。
与以往的派对不一样，这次派对的气氛显得有点沉闷。魏玲玲全程笑脸相对，看不出一丝疲倦，也让人感受不到伤感的情绪。“我的股份还在这里，只是身体原因不能与大家并肩作战。和你们在一起，我感受到了蓬勃的生命力，就凭这点，未来有合适的旅游资源，我会第一时间考虑智游自在。”
气氛再次被鼓动起来。人力及财务总监、市场总监、运营主管分别站了起来，给大家打鸡血。惋惜的情绪在空气中飘荡，但是大家都知道，团队的心没散，未来就有可能。
没有人知道，魏玲玲究竟患了什么病。没有人知道，她心里究竟有多苦。就算知道，没有人能替她受苦。生命，本身就是一段孤独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