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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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冬天本来就冷，而白柳镇又临河，从河面上吹过来的风，在春夏时节是微风和煦，而在冬天就如同扎人身上的针刺。
本想着在庭院里晒会太阳的柳絮，没站一会儿被这阵阵妖风吹得头疼欲裂，只能悻悻地回屋。这会儿没说柳十三也主动跟着进去了。
柳絮坐在榻上，脱了靴子伸长脚丫在火盆边上烤脚。
前世因为身体不好就格外怕冷，一到冬天就离不开暖气。如今不知是心理因素还是年龄太小，在这个没有暖气而又湿冷的地方，他总感觉太过难熬。
他又看向跪坐在一旁给火盆里添木炭的柳十三，也不知道他之前在人伢子手里是怎么活下来的。
而且还是从那什么西渡洲隔壁逃出来的，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磨难。也许在原作里，他也被柳二公子救下了，可能死在白柳镇，也有可能离开去了别处。或许也踏上修仙之路，成为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修士，被卷入仙魔之战。
毕竟不是谁都跟原作里的主角一样拥有主角光环和金手指。
书中精彩绝伦的情节描写，在真正身处其中后，只会让人感觉到残酷无情。
察觉到柳絮的目光，柳十三抬头露出疑问的表情。
“你帮我把书桌上那几本修炼秘籍拿来吧。”那是吃完早饭后他大哥塞给他的，说是花了大价钱淘来的修仙入门宝典。只有自身变强了才能在这个世上立稳脚跟，才能护住想要护住的人。
柳絮拿起其中一本，翻开看了看。上面详细地画了人体的每个穴位，旁边配着一行小字：静心凝气，引气入体，气运丹田，冲穴带脉，周天循环。
后面又画了各个步骤的示意图，跟自己以前看过的那些玄幻小说修炼方法也都差不多。但看起来玄之又玄，实操起来也更玄。
柳絮学着屈起双膝，把右小腿放在左小腿上，上身保持直立，吸气吐气，如此反复循环。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而柳十三也正好看向他，两人大眼瞪小眼。
柳絮骤然往后一倒，“腿麻了。”
他瘫在榻上，捏着发麻的双腿，叹了口气。
“公子，一定要去修仙吗？”
柳絮刚又捡起另一本，就听到一直没吭声的柳十三突然开口。
“为什么这么问？”柳絮放下手里的书，向他看了过去。
柳十三依旧端正地跪坐在软垫上，眼眸里印着炭火暖黄色的反光，灵动澄澈，却没有正视柳絮的目光。
柳十三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刚才看柳絮认真盘腿对着书上的东西有样学样的样子，他突然心里泛起一股异样的情绪。他想到前世被正道围剿的场景，他害怕对面敌人的脸会变成柳絮的面孔，目光冰冷地，毫不留情地。
一想到这样的场景他就甚至觉得比万箭穿心还难受。
这个年幼的富家小公子在他脑海里留下诸多鲜活而又深刻的印象：他与亲人谈笑；与下人们斗嘴嬉闹；幼小的身躯挡在他前面据理力争一个人出身不能决定生死；即使初见对着一身狼藉的他也毫无芥蒂地伸出了手，那双稚嫩的小手传递的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温暖。
如果他也变成了正道修士，会如何看待身为魔修的自己。是会后悔当初救下他，还是……
“人活一世，偏居一隅，未免也太过憋屈。”柳絮见他不再吭声，便自顾自说了起来。前世他最向往那个的职业是自由摄影师，走遍山川湖海，去看看这世上最绚丽的风景。可是他却只能被困于小小的病房里，眼睁睁看着窗外鸟雀振翅高飞。
“修道成仙，御剑飞行，遨游于天地之间，又是何其风光自在。”柳絮双手撑在身后，头微微扬起，闭上双眼想象着自己像电视剧里演的白衣仙人那般御剑飞行，在云层中穿梭。
说出此话的柳絮看起来比往常更加鲜彩夺目。
“更何况，凡人的力量太过渺小。在这个世上，凡人之于修真者，就如同蚍蜉之于大树。如果没有力量，如何保护自己想要守护之人呢。”
柳絮微微俯下身子，伸手轻轻摩挲着柳十三横亘在眉眼间那道凸起的伤疤，“如果拥有力量，是不是就不会任由人欺负了。”
柳十三感觉被抚摸着的地方半边脸微微发麻，心脏开始咚咚直跳。
他咽了口口水，刚想说话，柳絮就收回手了。
柳絮重新歪靠在榻上，又捡起刚才放下的另一本书。见封面上写着炼体功法，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还得先以功法锻炼体质，这看起来还挺靠谱。
柳十三眉间还留有刚才柳絮触过的余感，抬头就看见他已经捧着书快速翻看着，时不时看得眉飞色舞。
突然啪地一声，柳絮合上书。匆匆下榻穿上鞋子，在柳十三不解的目光中兴高采烈地对他解释：“即使你也不想修仙也可以锻炼体质的嘛，下次遇到坏人就能一拳给他打飞。走跟我一起去练功吧！”
说着冲出门外喊道：“小米！你叫上苏喜去到镇上买些木制刀剑来。”
……
之后几日，天气晴朗。
院内两个少年，一人左手捧书，右手握着木剑，照着书上的招式比划，另一个也跟着小幅度动着手臂舞剑。
柳十三很是纠结，前世在战场上厮杀留下来的战斗经验深刻地印在脑子里，每一场战斗他几乎都毫无保留拼尽全力，因为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稍不留神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如今要他装成刚开始学基础功法的样子舞剑，他很难把控好“装”这个度，装得极其痛苦。
“十三，你的动作不规范。”柳絮放下木剑，来到柳十三面前。因为他略矮一点，所以他踮起脚尖握着柳十三的胳膊，指引着柳十三手中木剑从斜上划到左下，又转了个弯回鞘。“书上是这样画的，不是你那样软绵绵地划拉两下。”
“嗯。”柳十三只觉得柳絮靠得离他太近了，低头就能看到他头顶上的发旋。
“你再划一遍我看看。”柳絮退开几步。
柳十三只能放慢速度，完整地练完这一小节剑法。
“不错嘛，就照这样练。”柳絮终于满意了，柳十三也终于松了口气。
平心而论，柳絮确实有练剑的天赋。虽然才练了几日，剑法尚稚嫩，但能看得出来每一天都比之前更准而稳，相反的是，他越来越不好糊弄了。
冬日悬于天空，阳光普照大地，积雪消融，大地逐渐露出它本来的样貌。
被修剪成球状的万年青摘掉了雪白的帽子，看起来依旧生机盎然。池边的红梅盆景也开得更艳了。
柳大公子穿过西院的拱门，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一白一青两个少年各手持一把木剑，在这红花绿植的庭院内，翩然舞剑，煞是好看。
柳大公子靠着拱门边看他们练完一整套剑法，才发出点声音吸引他们注意。
“大哥！”柳絮注意到了，收起剑，远远地打着招呼。
柳大公子走了过去，“练的不错，絮儿真是长大了。”
柳絮：“大哥是来看我练剑的吗？”
柳大摸了摸柳絮的头：“不全是。我是来跟你道别的，我要出趟门，你在家要好好听爹娘的话，不许再乱跑。”
“你不是刚回家吗？怎么又要走。”柳絮疑惑道。
柳大：“有点事，不过应该很快回来。在家要听爹的话。”说完又转头看向柳十三，对他笑了一下。
柳十三不明所以，但感觉到的是善意，他也向这个柳家大公子点了下头。
柳大走后，柳絮总感觉有一丝不对劲，他大哥眼里分明是有什么话藏着没说。
但是又像是自己想多了，他没有原柳二公子的记忆，不清楚是否柳大公子每次出远门前都会如此郑重地来道别。
然而柳大公子刚出门第二天，柳家就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