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坐怀不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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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卧室困坐在书桌前。为什么恰好是今天?这件事似乎是由许多巧合组成的一个必然结果。如果我是大爷爷,会怎么安排呢?把自己的麻烦扔给一个既不相干又息息相关的人,这样就可以随时保持不近不远的联系,既可以避人口舌,还可以加深和这个人的关系——他要用张瑛来监视自己!
华敏之猜对了一半。
张瑛一边归置东西一边和儿子微信聊天。儿子今年大三了,在学校谈了个女朋友。上午她去给儿子打钱,走到半路才发现急着银行卡密码的小本子忘拿了,匆匆赶回去,不巧就遇见了华明龙他们。陈颖眼疾手快把她揪进厨房,不然她不仅要挨华宇峰一顿严厉批评,还可能给这个家引起轩然大波。
至于被辞退这件事,明公上周就和她提起了,只是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天。他说什么时候陈颖去找她,依着她的话去做就行。
“敏之你是见过的,是我家里三弟的孙女,也是我抱过的孩子,和信之、佳芮他们没什么两样。刚结婚,也是刚工作,在家娇贵惯了,现在身边没个得力的人照顾着,也不是个事儿。你呢就过去帮我看看她,一日三餐洗衣做饭,让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心安些。”
“你来我这儿也不短了,人情往来都看在眼里。他的那个丈夫我甚解,你也帮我看着,别让他欺负了咱们家孩子。男人总有些自负,你看现在的新闻,那些穷光蛋二流子都能随随便便欺负女人,何况我们这个孙女婿,小白脸,又有点钱,你去帮我监督监督他,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回来告诉我,我也帮着敲打敲打。”
“我离家也久,一年到头回不去几次,如果那边有什么老家的消息,你也尽管过来和我说说,我爱听这些。”
张瑛想起华明龙旁敲侧击的这番话,再看看自己的银行卡,里面多了一笔六万块的违约金。她明白该怎么做。
“其他的不必多虑。我姓华,敏之也姓华,都是一样的,说来说去,你还是给同一家干活,只不过换了个地儿。待人接物,要以真心换真心,别端什么花架子搞什么幺蛾子,总能取得别人的信任的。”
张瑛迷惑了。她本来是靠着演戏说谎进入华敏之和郁城的生活的,又怎么用真心换真心呢?这些有钱人的脑子弯弯绕绕,过得可真累!唉,其他的不说,先把那只狗搞定吧,跟打了兴奋剂一样,吃个不停动个不停,半天不到已经霍霍完一个狗窝了。以后光是照看这条狗她就得够呛。再想起从前青青捡回来的那条流浪狗,一个星期不到就死了,她心里有种莫名的害怕。
天黑时郁城才回来。正门开着,进了屋却没看见华敏之的身影。厨房里有人在做饭,他脱下外套站在远处看了一眼,认得不是华敏之。他略一思忖,猜到了。
“咚咚”,有人在敲门。
“来了。”
“你回来了。”
“现在方便吗?”
“嗯,我们出去说吧。”
二人来到书房,郁城跟她简略汇报了自己上午和华宇峰去了哪些地方,做了哪些事。
“你不用和我说这些,你有自己的自由。”她有些不解。
郁城隐藏自己的失望,“我以为你会想知道。”
“望里和京都你要两头兼顾,已经很忙了,不用特地来照顾我的感受。商场上的事我不懂,只要你能记住我们合同上的约定,不违背对爷爷的承诺,其他我都无所谓。”
郁城听着这话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明明昨晚和早晨还是携手并肩的夫妻,为什么一回到家里反而成了冷冰冰的陌路人呢?他收回柔情的目光,“怕你多心,敞开了说大家心安一点而已。”
华敏之轻笑,“我不是那样小气的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郁城连忙解释,“只是这么一说。”他紧了紧拳头,觉得全身不得劲。她举重若轻,他小心翼翼。
“还有一件事,嘉禾百分之七十二的股份已经在我手里。上午华部长也把护台宫东西两侧的土地让渡给我,海神庙除了庙宇地基以外,周围的土地也全部归大观集团了。”
华敏之心里暗叹,真快啊。
“如果要想保住潜园和嘉禾,那么也请你们加快脚步。”
她一愣,他语气转换竟如此之快。
“好。”
……郁城懊悔,话是不是说得太直接了?可不这么说,他又该如何表达呢?
他们的谈话总是能轻而易举地陷入尴尬与沉默。
“腰还疼吗?”郁城转移话题。
“没事了。对了,你以前和舅公他们认识吗?”
“曲艺泰斗王荣森,在京都几乎没人不认识吧?至于王上将,久仰大名,但不熟。”
华敏之心想,这个人刚才还口口声声说要让自己心安,结果随口一问,他反而模棱两可不肯说清楚了。她本不想多嘴,可不知为什么,话就顺溜地往嘴里冒了出来:
“和你在苦营山庄吃饭的那个王启明,就是三舅公的小儿子?”
“是他。”
“那——三舅公说的颜家小幺,是那天和我一起吃饭的颜筝吗?”她的眼睛不敢直视郁城。说好了不干涉私生活呢,可偏偏就是忍不住。
郁城心里暗暗发笑,刚才还说要给自己自由,现在又问出这样多心的话。你越口是心非,我越含糊不清,就是想逗你。
“对。”
“你别多想,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好奇。”她扭扭捏捏。
“我知道。”他戏谑。
华敏之听郁城的话阴阳怪气的,更加他是不是想错了,便急于辩解:“上次张太太和我说起过,你们从小就认识,是一起长大的,所以我才……,你不要想歪了!”
“你以为我在想什么?”郁城低头靠近她。
“我,我怎么知道!”她咬唇佯做恼怒,因为紧张呼吸急促,胸脯微微起伏,“离我远点!”
“只是认识而已,没有她说的感情那么好。“郁城正色道。
华敏之咧咧嘴,不知该怎么接。
“楼下的阿姨是你请回来的?”
“哦,忘记和你说了。张阿姨,她本来是在大爷爷家做事的,后来……”华敏之顿了一下,还是决定开门见山地说,“但是舅公们还有三伯父都不是很待见她,倒不是她哪里做的不好,大多还是和大奶奶有关,因为害怕引起舅公们的不满,所以今天三婶婶就把她推荐给了我。”
“这也是你大爷爷的意思吗?”
华敏之点头。
两人交换眼神,便知道对方和自己想到了一处。
“也好,家里反正缺个人照顾辛巴,省得再去找别人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总不能老麻烦你和周江带它,这样我去上课也能放心一些。”
郁城幽幽地看着笑着的敏之,“周江刚才还和我说想辞职专门替你遛狗呢,你现在就打破了他的梦想。”
华敏之靠在书桌上被逗得笑出了声。两人笑眼对笑眼,眼神碰撞两秒钟,又迅速移开。
“下楼吃饭吧。”
“你放心,我和她说过了,楼上有其他阿姨做清洁,所以这里还是自由的。”
“嗯。”
“那个,我……”
“你说。”
“能不能麻烦你帮找一个人?”
郁城的心一沉,他停下脚步,站在楼梯上,“你说。”
华敏之见他停下,也只好站在原地,二人一上一下,差不多持平。“上次在苦营山庄救我的那个姑娘,她叫徐婉莹。你能不能帮我找到她?”
郁城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可以。但是你为什么那么执着地要找到她?”
“我也不知道。但是听说她第二天就辞职了,还有和她一起的姑娘,我一想起那个戴望山,心里就很不安。”
郁城又想起华宇峰在报恩寺和他说过的话——独善其身。
“如果麻烦的话就算了,没关系。”
“我会派人去查的。你放心。”
“可是你那天晚上……”
“对事不对人。何况她救过你。”
华敏之看着他的眼睛,充满感激地说:“谢谢你。”
郁城也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头发扎在脑后,穿了件贴身的短袖,休闲的长裤,裹出纤细的腰,浑圆的臀部和修长的腿。
他的喉咙动了动,“不用谢。”径自先下楼去。
张瑛把厨房里里外外翻了一遍,也没找到什么可以入锅的菜,尽是些酒、水、酸奶。她又匆匆出去,在最近的超市买了些菜回来,简单做了四菜一汤。
吃过饭,华敏之带着辛巴去小区花园里遛了一圈。回来后就有了困意。昨晚几乎一夜没睡,下午又对着电脑坐了半天,她想晚上早点睡,明天干脆去学校,在图书馆查阅一些资料,明晚就住在招待所里,后天是入职后上的第一节课,对她而言非常重要。
辛巴在外面跑了一圈,心情大好,跟在妈妈后边蹿来蹿去,华敏之也不赶它。训狗师把它□□地很好,要是累了,它会自己回小窝睡觉。辛巴欢脱地走在前面,刚上楼就来了个急转弯,往另一边跑去。
“你去哪儿?快回来。”她拖着疲惫的脚步跟在它后面,想把它揪回来。一过玄关,就看见郁城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张表格,幕布上还放着电影,他居然睡着了。
不敢吵醒他,华敏之放慢脚步招呼辛巴快回来。可辛巴平日里粘郁城习惯了,也不管他累不累,小腿一蹬就往他腿上拱,没等华敏之走近,它已经跳上沙发,要把爪子往郁城肩膀上搭了。
“辛巴,过来。“华敏之小声唤他。可小家伙见了郁城就完全忽视她,还更加淘气起来。她绕到沙发前要把辛巴抓走,小家伙夹着尾巴翘着屁股躲避。她知道郁城也是一夜没睡,今天白天连轴应酬,实在不忍心打扰他。
“嘘。”她把食指放在嘴上,示意辛巴不要吵闹,一只手去揪它的后颈肉。身体刚往前探去,忽然,郁城的眉头皱了皱,睫毛闪了两下。他低沉沉哼了一声,睡眼惺忪,伸出手去抓肩上的不安分的小家伙。华敏之被他吓了一跳,想要缩回身体已是不可能,刹那间一个不稳,半边身子扑倒在郁城身上。辛巴也被吓得纵身跳下沙发,往电视柜跑去。
郁城只觉得一个柔软温暖的东西压在自己左半边身上,右手抓了个空,却贴上一片细腻的皮肤,几根发丝撩得他的手背有些发痒。他没有睡熟,眯眼间凭感觉便知来者是华敏之,此时故意不动声色,一动不动地,看她到底要怎么办。
脖子被郁城摸着,耳根热得发红。膝盖也不知道顶着哪里,又软又硬,总之不太可能是沙发。该死,我到底在干什么!她在心里暗暗骂自己。一只手死命顶住沙发,身上却不敢动弹。这么大动静,他他他他他他到底醒了吗?僵持了两秒,身下的人还是没反应,他呼吸时起伏的胸膛让她心慌意乱。男人身上的温度比她高,一阵阵暖意透过布料渗进她的肌肤,她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砰”跳了起来。
她本该恼怒地起身,管他醒没醒,先跑再说。可在碰到男人身体的那一瞬,她却忘了这么做。
他可能刚洗完澡,身上有冰凉的香味,敏之慢慢别过头,把脖子从他的手里解脱出来,郁城的脸就在眼前,他的眉眼有些剑气,鼻梁英挺,干净之中藏有男人的硬朗,她从未这么细地观察过他。她想起他们在香积寺的第一次见面,却怎么也回忆不起郁城那时的样子,只有满页的条款和零碎的对话。一双大手从她的脖子上不紧不慢地往下滑,像七八月山涧流泉汩汩流泻,从肩膀到脊背,再到腰……及时停住。
心里一阵反感,本想反手给他一个巴掌,却察觉到那手并无恶意,所过之处一阵酥麻,教她有些恍惚。
算你识相!紧了紧拳头挺直腰把他推开,“不要装睡了!”
郁城掩着嘴打了个哈欠,声音里还带着睡意,“你先从我身上起来。这样我难受得慌。”
“对不起。“手忙脚乱把腿移开,从他身上下来。华敏之尴尬地无地自容,”你继续睡吧,不打扰你了。辛巴,都怪你。“
郁城看向辛巴,它正专心致志地趴在电视柜前“吭哧吭哧“啃遥控器,对它那落荒而逃的女主人的责怪不理不睬。屏幕里传来□□和喘息声,赤身裸体的男女热烈拥吻,倒在床上尽情欢爱,发出酣畅淋漓的叹息。郁城看着空荡荡的走廊,怅然若失,他心里骂了一句:。
第二天早上,郁城下楼,又没有见到华敏之的身影。这个女人,成天不着家,到底在忙些什么?
“先生,你起来了。”
“嗯。”
“太太刚走,她叫我和你说,学校明天有事,今晚就不回来了。”
“有什么事?”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张瑛觉得奇怪,有什么事不该在在床上就和老公说了吗?怎么搞的两个人昨晚不在一个屋似的。
郁城心不在焉地吃完早饭,他一般睡得迟,昨晚又做了几个乱七八糟的梦,现在心里憋得慌。刚放下筷子,手机铃声就响了。
周江在电话里向他汇报了几项公司事务,末了,提起苦营山庄那个叫徐婉莹的姑娘。
“徐婉莹是苦营山庄的一个琴女,9月6号早上离职。一起走的还有他的男朋友郭珉,以前是苦营山庄的保安。至于您说的和徐婉莹关系较好的另一个琴女,应该是郭珉的妹妹,叫郭倩倩。据我们查到的消息,她和张佳梦签了3年的合同,目前没有办理解约,人也不在山庄里。”
“他们和戴望山有什么关系?”
“郭倩倩和戴望山长期保持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这件事郭珉和徐婉莹也知道。”
“他们去哪儿了?”
“郭珉和徐婉莹在城西开了一家摩托车维修店铺。根据身边人的猜测,郭倩倩不是和他们在一起,就是和戴望山在一块。”
郁城沉吟半晌,“再查查他们的身份,尽量详细一些。尤其是那个郭倩倩。”
“是。还有一件事。“周江犹豫了一下,“据说郭倩倩今年刚满十八岁。”
郁城皱了一下眉头,“查的时候注意不要泄露她个人隐私。”
挂了电话,心里多了一层担忧。华宇峰叫他离戴家远一点,和这个郭倩倩会有关系吗?或许他不该插手这件事。
然而,他想起那天戴望山拉扯着华敏之的模样,心里升起一阵怒意。忽然极度后悔起来,当时为什么没有马上去阻拦?好像自己供奉的一个瓷瓶,每日里焚香沐浴,小心翼翼只会远观不敢亵玩,却被一个油满肥肠的流氓摸了一把。他又懊悔起那天不该和华敏之争执,她本是受害者,自己却不能顾及她的感受,她那时看到自己袖手旁观,后来又阻止她回去,一定对自己很失望吧。
这样想来,懊悔之中又多了一份悲伤。以当时的情景,他做的没错,静观其变,把华敏之带走,并且阻挡她回去再受伤害,不让她把事情闹大,也避免牵扯到其他见不得人的事情之中。他做的没错,可为什么他就是感到愧疚?
因为那个人是华敏之?
什么时候他对她那么上心了?
郁城从沉思中醒悟过来。窗外的阳光已经消却柔和到了微微刺眼的程度。他匆匆起身出门,再不走就要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