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贤内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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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郁老太太望眼欲穿。“郁雯啊，怎么还不来，你再打个电话问问，到哪儿了？”
“哎呀，妈，不刚问了嘛，已经过涌金门了，马上到。”郁雯一边刷手机一边说。这老太太也忒心急了，一上午问了七八遍了都。不过她也很能理解，第一次见孙媳妇，能不急嘛？郁城这个臭小子太不懂事，脑子抽筋，不声不响火急火燎稀里糊涂说结婚就结婚，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完全不顾家人感受。今天带老婆回家，看她这个当姑姑的怎么收拾他俩！
“你说，小成这就结婚了？”郁老太太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你不都看过照片了嘛，还有视频，妈，你有孙媳妇啦，还不高兴啊？”郁雯放下手机，笑着说。
“哪能不高兴呢？也算了却了我的一桩心事。就是太突然了，以前也从没听小成说起过。又不办婚礼不请亲朋的，我总觉得不正式。再说，这样是不是也委屈那孩子了啊？结婚啊，不是小孩过家家，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咱们做长辈的，不好由着他们胡闹。”
“妈，人家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生活方式，咱们就不要太多干预了啊。小成是个明白人，他认定的人准没错。至于我那未来的侄媳妇——要模样有模样，家世也好，梁州的书香门第，说起来和我们也算有缘分。至于你说的委屈不委屈的，我想，不大操大办，也一定是他们俩一起商量的结果。只要咱们把她当自己家孩子来疼，那不必什么都强，你说对吧？”
听了这话，郁老太太连连点头，眉头也舒展了许多。这个家里终于可以再次热闹起来了。
“对了，妈，我和你说的你可千万别忘了。人家第一天来我们家，你不能太心急哦，别让人家姑娘尴尬，啊。”
“什么尴尬不尴尬的，我人影儿都没见着呢。你啊就和你侄子一条心，把我当老糊涂看，存心气我！”郁老太太不满地白了女儿一眼，人还没见到呢，先防着她的嘴了。她料定这是郁城要郁雯拐着弯儿对她说的，这孩子，老婆还没进门呢，心就偏了一大半！
郁雯笑笑不作答。反正以后侄媳妇入了门，老太太的心思肯定就放在俩小夫妻身上了，那时她就自由咯！
郁老太太还是等不住，倒了杯热水，没心情喝，转身去叫张嫂，要再去看看新房，红枣花生桂圆瓜子早就备好了，床铺和嫁妆也都是她亲自挑选的，枕头下压着一对喜结良缘红包，窗面上贴着双喜字，妆台上摆着如意金锁，卫生间里放着一个盛满清水的铜盆，一切都是按照京都的□□俗来的。照理说，今天还得叫上至亲好友们来聚一聚的，最好能多来些孩子们把婚床闹一闹，添些人气和喜气，可郁城这孩子，给推得一干二净，他有他的想法，谁也劝不了，从小就这样。
她前脚刚上楼梯，郁雯就喊道：“妈，门外有喇叭响！”郁老太太连忙一路小跑道门口，果真是他们来了！郁雯也跟着在门口观望，只看见郁城牵着一个女孩的手从大门进来了。
暂且把激动压在心底，脸上是藏不住的欢喜。
“回来啦，刚下飞机？”郁老太太这话是问郁城的，眼睛却盯着华敏之，目光像胶水牢牢粘在了她的脸上。
“一下飞机就过来了。”郁城松开了华敏之的手，“这是奶奶，这是姑姑。”
“奶奶，姑姑。”
郁老太太满口答应，高兴地合不拢嘴，只一个劲儿地上上下下打量华敏之。
“你好，累了吧？来，快来这边坐！”郁雯先拉过华敏之往客厅走，郁城的妻子和她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脸在照片上见过，但身材嘛……是不是该更火辣一点？视频里她穿婚纱的样子很有料啊。郁雯悄悄对郁城做了个挑衅的表情，却发现郁城正在走神，他慢吞吞走在最后面，完全没有新婚的甜蜜和腻歪嘛。她又瞥了眼华敏之，发现她似乎也不大高兴，奇了怪了，这是怎么回事？
张嫂早就泡好一杯茶，此时正端着茶托在旁边等着。华敏之和郁雯扶郁老太太坐下，从托盘中双手捧起茶杯，双膝下跪，恭恭敬敬地向郁老太太敬上一辈孙媳茶。她把茶杯举到额前，俯身低头，只感觉到茶杯被人轻轻拿走，很快，一双手温柔地托住她的手臂示意她起来。她抬头一看，是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她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郁雯笑起来的时候，两边的嘴角会往上勾，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郁城长得一点也不像他姑姑，她的脸上有着非常丰富和生动的表情。这样近看，她的左脸靠近耳朵的地方有一处疤痕，非常小，但很深，像是青春期留下的痘坑。鹅蛋脸，短头发，齐刘海，中年女人的风情里夹杂着一股豪气。
郁老太太慈爱地递给她一个丰厚的双喜红包。她又站着给郁雯行了礼，然后才被拉着落座。这时候，郁城也只是在她身后默默地看着，直到她坐下，他才默默坐在了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寒暄不到几句，郁老太太就忍不住了。“小成啊，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个孩子啊？”她不急不缓地问。
郁雯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
“这个，看她的意思吧。”郁城转头看向华敏之。
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华敏之的脸迅速红了起来。她眨眨眼睛转头望着郁城，心里又怒又急又羞——你在搞什么鬼！
郁城笑而不语。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逗她，看她敢怒不敢发的样子实在有趣，且算给他的生活增添了不少欢乐。
郁老太太看在眼里，乐在心里，“你们俩回去好好商量，有了喜讯我可得第一个知道！”
“好，第一个就告诉您。”郁城笑了。
四人又说了一些话。大部分时间，郁城只坐在旁边静静听着，他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候，几乎不看手机，从他的神情、姿态和眼神里，华敏之能感觉得到，他在很认真地听——即使她们说的都是些家长里短的闲碎话。郁雯很会聊天，也会调节气氛，常说一些玩笑缓解华敏之的尴尬。经过一番轻松有趣的谈话，双方的性格和习惯都暴露了不少。到了最后，就连华敏之的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她感受到郁家两位女性的友好，心又稍稍安了那么一点。爷爷从不骗她，这只是纯粹的交易，只要不牵扯利益，他们就不会为难自己。只是，欺骗一位和蔼的老人和一个可亲的长辈，让她心里多少有些愧疚。
郁老太太虽然是第一次见华敏之，但是心里已经对她首肯了七八分。这个女孩健康漂亮，行动言语很有教养，透露着不低的学识。美中不足的是，这孩子看起来实在太嫩了。二十六七的年纪，看起来却不过二十出头。一看就知道，从小在父母的怀抱里长大，社会经验太少太少，毫无城府和心计。一方面，这是好事，，可另一方面，郁城如今手握大观集团，时值多事之秋，如果能有一个得力的贤内助为他分忧解难，和他共度艰难，那就更好了。
而坐在面前的这个孙媳妇，坐姿端端正正，耳根还有些发红，显然不是后者。郁老太太在心里一声叹息。可看看眼前一对新人，心里又欢喜起来。俩人往这一坐，就是这么般配，郎才女貌，金童玉女似的。她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况且孙子亲口对她的，他喜欢这个姑娘，那她这个当奶奶的还有什么话好说？只要她不拖郁城的后腿，那就很可以了。
家和万事兴。只要两夫妻好好的，其他的自然就会好！
晚饭后，一家人围坐在二楼小客厅里一边聊天，一边拆华敏之带来的礼物。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小姑娘怯生生地站在门口轻轻唤了声，“郁阿姨，有人来了。”
华敏之转头疑惑地看她。她记得郁城说过，大观的家里只有奶奶和姑姑住着，还有一个司机和两个阿姨，这个小姑娘是谁呢？
“是谁呀？这么晚了。”
“不知道。他说来找郁先生。”
“是俞叔。奶奶，姑姑，我先去处理一些事。”
“好，好，你去吧。”
郁城起身就走，快到门口，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快步走到华敏之旁边，俯身对她说：
“我一会儿就回来。”
他的气息在从上方传来，凌冽且漠然。华敏之愣了一下，一点头，冷不防发出猫叫般的呢喃——“嗯。”郁城不禁一怔，心口有些酥软。
“人都走了，还看什么？”郁雯打趣她，“他就是这样，公司的事情排第一，以后你管管他，让他也多顾顾家，别什么事都拼了命地去干。告诉他，没了他啊地球照样转！”
“是啊，男人嘛，身边总得有个知冷知热的体贴人，你来了，我们也就放心了。”郁老太太补充道。
尝了华敏之带来的点心，又拆了几个盒子。拿出来一看，是几件家常穿的衣服。衣服被一件件叠好装在礼盒里，还各自搭配了一小瓶香水。郁老太太摸了摸，布料和工艺都是一等一的好，不像是国内商场卖的。
“这牌子总感觉从没见过呢。”郁雯说。
华敏之把衣服分成两堆，“姑姑，这是我在意大利找师傅做的。”
“布料也是你自己找的？”郁老太太也好奇地拿起来看。
“嗯，不知道您和姑姑喜欢什么样的，就挑了一些经典款。”
“这个香水也是你自己搭的？”
她点点头。
“我的孩子哟，你可真招人喜欢！”郁老太太把华敏之拉过来，拍拍她的手，眉开眼笑地说。
“可不是嘛，小成娶了个小神仙，我也跟着沾光了！”
华敏之低着头，还是有些腼腆。她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望里镇住着的也多是中老年人，她从小就特别招长辈喜欢。她这个人呢，和同龄人不见得玩得多好，和老人却有说不完的话。眼前的郁老太太也让她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虽然多多少少还保留着一点客套，但她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来自内心的欢喜和对她的照顾。
“敏之呀，奶奶也有东西要给你。”郁老太太给郁雯使了个眼色。
郁雯从身后的架子上拿下一个缎面盒子。打开后，第一层是三金三银；第二层是三翡翠三珍珠；最后一层是一枚婴儿手掌大小的胸针，被设计成一对麦穗状，上面嵌满了古典切割钻石；胸针旁边还放着一对护身符。
“你们年轻人哪，火急火燎地结婚，我也没什么准备。这是给我孙媳妇的见面礼，你可不要嫌弃哦。”
“戴上试试，也不知道我们眼光跟不跟得上你们。”郁雯朝她眨眨眼。
华敏之的眼睛略过一件件珠光宝气的首饰，最后落到两个护身符上。她小心翼翼地拿出那两个护身符，放在手心，笑着说：
“谢谢奶奶。”
郁老太太和郁雯都一愣，随即露出满意的微笑。
“那好，待会儿我把东西放你们屋去，这里啊也是你们的家。以后你可要和小成常回来，可不能叫他娶了老婆忘了奶奶啊！”
“还有姑姑！不然啊，以后我们可不帮你们带孩子的哦！”
华敏之的脸红了。有愧、有羞，还有窘。
他们一直在大观呆到夜里十点多。郁老太太虽然高兴，但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也实在撑不住了，和郁雯把夫妻俩送到大门口，她又拉住了华敏之的手。
“过几天再来，到时候一定要住几晚。今天你们刚回来，我就不留你们了。”
说完又叮嘱了郁城几句。直到两人上了车，郁雯才扶着她上楼。张嫂送来睡前要吃的药，母女俩又聊了一会儿。
“怎么样，放心了吗？”
郁老太太把一把花花绿绿的药全都倒进嘴里，狠狠灌了一口水，咽了下去。
“是个好姑娘。”
“很懂得分寸。”
“就是和小成……看起来好像——不太熟？”
“妈，你是说他们俩关系好像没有那么亲密吧”郁雯被逗笑了。
“是有一点儿别扭，但又——挺好的，我也说不上来。”
“郁城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见过他和谁家女孩儿一起这样温温柔柔坐着的？他刚才去一趟书房还和老婆报备呢，你还瞎想什么？人都给你带回来了，还能跑了不成？快睡吧，都这么晚了。”
“好，听你的。不过——阿雯啊，小成都结婚了，你难道不再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吗？”
“妈——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我说过了，随缘。我这相貌不差，身价不差，又不是没人要。我就是习惯了一个人，自由自在多好。国家规定了最低结婚年龄，又没说多少岁之前没结婚就不让结了。随便找个人寥寥草草把自己嫁了，到时候又得离婚，像我这样有点私房钱的，肯定还得请律师，闹一场，多麻烦呀！你女儿我可不想亏待自己！”
“每次都这样。”郁老太太白了她一眼。
郁雯算半个不婚主义者。读了七年的医学专业，毕业后却跟着老爸做生意，后来自己投资开了公司。她性格大方活泼，谈过几次恋爱，都不欢而散。人到中年，自己也看得很淡，有事业忙着，有空就陪陪家人，偶尔出国旅游，她觉得这样生活也非常美好。
关了灯，回到自己屋。看见摆在桌子上的几件衣服，又拆开看了看，质地和设计果真与众不同。不愧是华家走出来的人，一言一行，确实和别人不太一样。
当郁城在某个晚上云淡风轻地说自己要结婚时，郁雯就已经产生怀疑。后来得知对方是现任京都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侄女，还有一个表姑在通安区□□办任职。再往上看，前任梁州□□华明龙是她的大爷爷。郁雯心里差不多明白了，郁城这小子有大动作。
大观集团的内部形势她都明白，碍于各种理由她无法插手。尽管让郁城独自承担这份责任是有些自私，但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她的介入都只会引起内部争斗。如果造成了内忧外患的局面，那就算再来一百个神仙道士也没用的。郁城这次匆忙的婚姻必定混杂着许多利益与合作关系。只要对方不作妖，能让老太太高兴一阵，她也愿意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过问。他相信郁城已经做好了最妥善的安排，更何况，钓一个媳妇回来，如果是假的，大不了放走，损点钱财，如果是真的，那就皆大欢喜，反正她相信郁城是不会吃亏的。
今天见到了华敏之真人，她内心的这种想法也就更加坚定了。
是鱼是龙，谁是螳螂，谁是黄雀，一切还都是未知数呢。
郁雯这样想着，把华敏之送来的衣服拿到楼下交给张嫂。
“把这几件衣服洗一下，我明天要穿。对了，把老太太那几件也拿下来洗了吧，她可能也要穿。”
“哎，张嫂，清清的事怎么样了？”她忽然想起来。
“只知道她妈一直在幽州给人当保姆，具体在哪里是一点头绪都没有。眼看还有半个多月大学就要开学了，也不知道是要回去读书还是再在这里找她妈。”张嫂一脸愁容。
“这样啊。你再去打听打听，孩子怪可怜的。有什么要帮忙的，来找我，我有空一定帮。”
“谢谢你啊郁小姐。又是留她住下来又是给工资的，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客气什么，张嫂，你是知道的，我把你当半个亲人看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