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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第一百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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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扑通”一声,血肉横飞。

一瞬之间,似有冰凉又灼热的黏糊糊的东西飞溅在了脸上,她眼前一黑,惊叫一声后下意识地抬手去抹,却才猛然发觉自己的脸上什么都没有。

等她再反应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时,楼下行人的尖叫声已经传了过来。

她的脑子立刻清醒了大半,心慌地往下面望去。

有人蜷缩着身子躺在一片鲜血中,正是方才从上面跳下的重图,但就在下一刻,便有一群人从云食楼簇拥而出。

两人将他抬上了担架,一人将一块黑布覆在了他的身上,四个人抬着担架迅速离开,还有四五人留了下来,几人提着水桶向地面泼水,几人拿着抹布擦拭地面,还有人拎着泔水桶收拾废物,不过片刻功夫,他们又散在了人群之中。

那些人来去迅捷身手利落,显然有备而来。

除了地上被水湿过的痕迹,竟什么都没有留下,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原本从四周聚涌而来的看热闹的人,在目瞪口呆与议论纷纷中也渐渐散开了。

可她却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方才看见了什么。

重图跳楼了,就在昨日他逼迫自己跳下的那个位置。

原来这就是云向迎刚刚所说的“交代”。

他是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若是从那里跳下的人是昨日的她,下场只会更悲惨。

纵然楼下已然恢复如初,但重图坠落的身影在她的脑海中却挥之不去,她似是闻到了随风而来的血腥气,只觉腹中翻江倒海般难受,险些要吐出来。

一杯冒着腾然热气的茶被推到了她的面前,云向迎紧皱着眉头,关切问道:“许捕快,你怎么了?”

她端起茶盏,将茶水一饮而尽,似是唯有如此才将压得下所有的不适。

待茶水入了肚,她才觉得好了些,又过了许久后才逐渐平静下来。

“此人险些害了你的性命,这是我……我云家对你的交代。”见她渐渐好转,云向迎才轻声解释道,“不过,他虽已经答应我不可动用内力,但他毕竟有功力傍身,只怕是死不了,最多不过残废而已。若是许捕快还不满意,大可让他再跳一次,只不过,他是相国府的人,若再来一次,我还需费些功夫和时日……”

“再来一次”?

她心头一跳,浑身都僵硬了。

这样的场景,她并非受不住,只是之前毫无准备,才会惊吓至此。毕竟重图欲害她性命,也险些杀了李殊尔,要他性命也不为过,更何况只是跳楼而已。

但是,单是看他在跳下之前的眼神,她便知道他并非真心悔过,甚至很有可能还将昨日的断指与今日的跳楼都算到了自己头上,这样的人她根本惹不起,更何况他的背后还有慕容嵩与相国府。

她连忙摇头道:“多谢云二爷主持公道,但这件事还是到此为止吧。”

“你是担心,他会报复于你?”似是看穿了她的心事,云向迎安抚她道,“还请许捕快放宽心,莫说他,即便是慕容嵩,以后也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他的声音仍温和平静,可听起来却丝毫不容人质疑。

她虽知晓他的确有底气说这样的话,可靠人终究不如靠己,便压下了自己的情绪,谢道:“无论如何,多谢云二爷出手相助,这件事在下铭记于心,以后若有机会,这份恩情自会报答。只是,在下要赶回城西当值,实在不宜久留,还请云二爷莫要介怀。”

说着,也不等他发话,她便站起身,迫不及待便要离开。

“每次相见,许捕快总是走得如此匆忙,这倒也罢了。”看着她的背影,云向迎不慌不忙地道,“不过,上次你可是让我苦等了许久,还下着雨呢。”

原本已经快步走到楼梯口的她脚下猛然一顿。

上次给她送去那些女子衣裳和首饰的人果然是他,而且,他真的就在客栈外面等着她。

见她迟迟不转身回来,云向迎的唇角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问道:“怎么,许捕快害得我晚膳没吃而且又认错了人,难道不该解释几句吗?”

那时她曾将他送来的包袱丢到了路边,后来包袱被一位路过的姑娘捡到,而那位姑娘穿上了里面的衣裳也撑开了油纸伞,他所说的“认错”的人应该便是那位姑娘。

听说,那姑娘后来被一辆马车拦下,不仅在里面受了屈,捡来的包袱也被里面的人丢到了柳水河。想来,便是他的人误将那位姑娘当做了自己,而他识破后大怒,这才让那位姑娘受了委屈,害得陈中泽跳水救人,又惹出了一场众人跳进柳水河争抢宝物的热闹。

她手脚冰凉,却也知道这件事早晚也得面对,只好硬着头皮转过了身,装傻充愣地疑惑问道:“云二爷这话是何意?在下怎地听不太明白。”

“哦?”云向迎静静地瞧着她,眸底泛起笑意,“既然许捕快不明白,那便……”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停了下来,似是在思量着如何解决一般,迟迟没有继续。

她只觉自己心跳如麻,倘若他此时要逼问自己,那无论是自己的身世还是与云渠的关系,都是不容易蒙混过关的。

但是,云向迎竟只是淡然道:“那便是我太心急了,也许时间久了,许捕快便能想起我所说的是什么事了。”

她心下一怔,因为听起来,他似乎并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的打算。

见她怔怔地看向自己,云向迎也迎向她的目光,那双看起来温和而安宁的眸子似是藏着炙热的光,能照亮她所有的秘密。

她猛然回神,逃命般跑下了楼。

没错,他都知道了。

无论她的女子身,还是她与云渠相识的关系。

这是她能确定的,但无法确定的是,他究竟还知道什么。

她觉得自己的脚下犹如千斤重,每跑一步便竭尽全力大汗淋漓。

原来有把柄被人攥在手中竟是这般让人煎熬,既不得不在被人拿捏时装傻充愣,又胆战心惊地害怕被挑破,

可让她疑惑的是,云向迎为何不直接挑明。

也许,自己这些千辛万苦想要遮掩的秘密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用处,他只是意外得知觉得有趣,故而才愿意放自己一马。

但也许,他将自己当做一枚棋子,等着随时为他所用。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再等下去了。

以往,她担心自己贸然行动会惹人怀疑,害怕一着不慎便会永远失去替兄长讨回公道的机会,只希望每一步都走得踏实安稳,但如今,时不我待。

她一路小跑着赶到了城西,坐在城门口等着她的陈中泽正在一个烧饼铺子前帮着卖烧饼,见她来了后不由分说地将一个刚出锅的烧饼塞到了她的嘴里,得意道:“尝尝,本公子这辈子做的第一个烧饼,你有口福了。”

烧饼烫嘴又齁咸,她只咬了一口便又丢到了他怀里:“这口福还你。”

陈中泽尝了一口,原本打算立刻丢进了旁边的泔水桶里,但最后还是包好后对卖烧饼的大哥道:“哥,收摊的时候替我跑我家一趟,就说是我亲自做给我家老爷子的,满满的都是孝心,一定要让他给吃光了。”

她看不下去,劝道:“好好做个败家子不成吗?”

“要不你吃?”陈中泽不乐意道,“里面也都是我对你满满的兄弟情义。”

她赶忙摆手:“我还是活着吧。”

“对了,你不是去城北找人了吗?”陈中泽边走便问她道,“有没有听说那边有人跳楼了?”

云食楼有人坠楼的消息似是长了翅膀,到了晚膳时候,已经飞遍了整个县城的大街小巷。

但奇怪的是,竟无人能准确说出坠楼的那人究竟是谁又是死是活,就连衙门的人也是道听途说,没有人知道确切的消息。

看来,云家不仅动作很快,而且还特意封锁了消息。

听说,云食楼原本是云家最为赚钱的一家酒楼,可如今接二连三地闹出这种生死大事,只怕以后的生意也会被影响。

但云向迎大概并不介意,相比于云食楼,慕容嵩于他而言应该才算是真正的麻烦吧。

毕竟昨日重图只是留了根手指在衙门,他便要砸了鸣冤鼓,那又会如何对付逼他的兄弟跳楼的云向迎呢?

她满怀心事,刚回到衙门,安子睿便来找她,让她去一趟安川的书房。

虽然他并未言明安川要见自己所为何事,但她心里也猜了个七八,毕竟云家能瞒过旁人的事,却不一定能躲得过安川的耳目。

果然,安川直截了当地问她道:“云食楼的事,你知道?”

虽然他问得模糊,但她心中却十分清楚,站在书案不远处承认道:“是,我亲眼所见。”

“听说那时素水茶坊不待外客,是云向迎?”见她点头,他默了默后问道,“他可有为难你?”

她如实道:“没有,云二爷说,这算是云家对属下的交代。”

“重图与慕容嵩关系匪浅,算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云向迎虽能逼得他如此谢罪,可却挡不住慕容嵩会心存报复。”他微微蹙眉,道,“以后你更要小心了。”

她自然明白自己的处境,颔首道:“是。”

坐在书案后的安川看着她,眉目在不知不觉间轻柔了几分:“听说你没吃晚膳,可是因为此事?”

眼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不远处摔得血肉模糊,而且自己也险些成为那副模样,她如何能吃得下。

“多谢捕头关心,属下只是……”她含糊地解释道,“没什么胃口。”

“既然吃不下,应该也睡不着。”他嘱咐道,“刘厨娘正在小厨房做汤,你去帮帮忙吧。”

她愣了愣:“啊?”

但安川已经低头看书,不再理她了。

她只能默然施了个礼,退了出去。

虽然不知他究竟要自己去帮什么忙,但既然是上面吩咐的,那她也只能遵从,好在小厨娘是柳县令特意给他自己准备的,就在内堂后面,没过多久便到了。

只是等她到了小厨房时,才发现在厨房里忙来忙去的只有吴映雪一人,并不见刘厨娘的身影。

“安捕头吩咐厨房做点开胃的酸汤,可这会儿正是膳堂最忙的时候,一大堆锅碗瓢盆都等着清洗呢,我娘又脱不开身,我只能替她来做汤了。”吴映雪奇怪地问她道,“你怎么来了?”

她没甚精神地道:“捕头让我来帮忙。”

“让你帮忙?”吴映雪不可思议地道,“做个酸汤而已,还用得着你一个不会做饭的捕快来帮忙吗?也不知安捕头这是帮忙还是帮倒忙。”

吴映雪边说着,边将切好的食材放进锅里煮着,虽忙碌却也井然有序,的确没有什么能让她插上手的地方。

她便干脆坐在了一旁的小板凳上,只等着吴映雪的吩咐。

小厨娘远离吏舍,又在内堂之外,四下十分安静,这也是柳县令的意思,以他之见,唯有如此安静的地方才能让他平心静气地烹饪出绝世美食来。

这似乎有些道理,因为她看着那些新鲜好看的食材,听着厨具碰撞的声响,闻着渐渐散发出来的香气,竟觉得饿了。

“你觉得好些了吗?”趁着忙里抽闲的功夫,吴映雪问她道,“我听说云食楼今日好像又出事了。”

她思量片刻,如实道:“嗯,重图从那里跳了下来,是云向迎的主意。”

吴映雪手下一顿,看向了她,脸色微变:“那人跳楼?!”

她点头:“对,我亲眼看见的。”

惊措之下,吴映雪丢下了手中的刀,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蹲在了她面前,担忧问道:“你亲眼看见的?那云家二爷可是为难你了?”

“若是他要为难我,我此时怎会还好好的与你说话呢。”她抬手,轻轻拍了拍吴映雪的手背,道,“没事,他是替我主持公道的。”

“主持公道?”吴映雪显然不信,“那云二爷怎会是个有公道的人,你莫要诓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犹豫了片刻,欲言又止。

“我知道了,前日我见你没睡好,问你怎么回事,你说有些麻烦,还说在素水茶坊会告诉我,但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再加上我爹娘和何姐的往事,我便忘了问你。”吴映雪担心地压低声音问道,“什么麻烦,和云家有关吗?”

她愁上眉梢,没有否认。

见她神色肃然,吴映雪意识到了什么,站起身来走到后厨门口,见四周没有人影,便将门掩上后又回到了她身边蹲下,却并未再追问她,只是默默等着。

炉膛里的干柴噼里啪啦地燃烧着,一股香气从锅里冒了出来,在不大的屋子里飘散开来。

吴映雪突然听到了她的肚子咕噜噜叫了几声,打破了寂静,问道:“你饿了?”

之前午膳和晚膳她都没有吃,这时闻到香气,的确是饿了。

见她点头,吴映雪站起身来又继续做粥。

见她忙活着洗菜切菜,许长恒便走过去帮她看火加柴,没过多久,在木柴噼里啪啦的声音中,她压低了嗓音道:“云向迎很可能已经知道了我是女子,只是不知为何,他没有挑明。”

吴映雪正在切菜的手顿了顿,紧张地看向她,不可思议地问道:“那云家二爷?他是怎么知道的?”

她无意识地转着手中的烧火棍,轻轻摇头:“我也想不明白哪里出了岔子。”

吴映雪迟疑了片刻,问道:“那他还知道什么?”

许长恒知道她想问什么,道:“他应该还没有查得那么深,不过,若是他有此意,我也不知道还能瞒多久。”

吴映雪漫不经心地继续切着菜,皱眉道:“可是,整个南和县,知道这件事情的除了你之外便只有我和宋姑娘,就连曾经和你住在一个屋檐下的潘捕快也没有任何察觉,那云家二爷又是怎么知道的?”

说着,她的手又是蓦地一顿:“难道是……”

“不会是宋姑娘,”许长恒明白她的心思,毫不犹豫地轻声否认道,“她以前的确曾被云向迎赏识,但以她的性格,不会这么做。”

听了她的话,吴映雪松了口气,认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你也算是宋姑娘的救命恩人,她又是个外冷内热的人,怎会出卖你。”

“云向迎没有挑明,我也不能问,也许是我想多了,他也可能只是有所怀疑,故而试探而已。”她轻叹一声,道,“不过,无论如何,这件事都是一个大麻烦,要做的事还得抓紧才是。”

“如何抓紧呢?”吴映雪皱眉道,“咱们衙门的刑房比牢房还难进,更何况还有苏县丞守着,他那个人做事古板又认真,若无柳县令和安捕头的手谕,你定然是进不去的。”

她心中自然明白,若有所思道:“总有法子的。”

吴映雪不放心地叮嘱她道:“总之,如今你骑虎难下,无论事情是否办得成,你一定要当心,有什么事莫要瞒着我。当初你哥哥出事的时候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可不想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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