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第一百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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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小厨房里烛火摇曳,四溢的粥香飘飘然地飞到了窗外。
一脸落寞的柳宸愁眉紧锁地往小厨房而去,但还未到门口便被人伸手拦了下来,登时怒上心头,刚要呵斥胆敢挡住自己的人,却在一抬头时怒气顿消,唯剩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安川放下了伸出来拦他的手,反问他道:“你又来做什么?”
“明知故问,”柳宸皱眉道,“我去做个饭,你拦我做甚。”
说着,他便又要抬脚往前。
安川却又一次将他给拦了下来:“即便你看不见里面的人,听不见里面的声音,难道还闻不到味道吗?”
柳宸这才意识到小厨房里透着烛光,疑惑道:“谁这么大胆,敢在我的地盘做饭?”
边说着,他便迫不及待地想要过去,但刚迈出一步便又被挡了下来。
“景年,你拦我做甚?”他没了耐性,不悦道,“可是要打架?”
安川迟疑片刻,道:“许长恒在里面,还有吴姑娘。”
“我说什么味儿,原来是一股子酸臭味,”一怔之后,柳宸恍然大悟,又满是不解:“你这人,怎么还给他找了个解语花?难道你不怕这孤男寡女的……”
“只要你不嚷嚷,谁又知道里面是谁。”安川猛地打断了他的话,道,“这可是你的地盘,向来没有人敢擅自过来。”
“你还知道这是我的地盘?那你还许他们在这里私会!”柳宸虽不至于生气,但仍是满腹疑惑,“你这是何意?难道是要试探一下那小许究竟对吴姑娘有无男女之情吗?这不明摆着吗,哪个正常男子会拒绝一个女子对自己的好意?你也不怕他当真对吴姑娘动了情?”
压下心中烦躁,安川勉强镇定道:“午生,你胡说些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清楚。”柳宸怒其不争地一挥袖子,道,“罢了,我烦得很,懒得理你。”
说罢,他转身便走,只留下安川一人怅然独立。
但没走几步,他便又忽地转过身来,看着安川的背影轻轻一叹,随即对着小厨房大喊一声:“谁在里面呢?煮好的粥盛好了端出来吧!”
安川惊讶转头,这次全然来不及阻止他。
里面很快便传来了吴映雪略显慌乱的声音:“是,奴婢这就来!”
看了一眼安川,柳宸指了指小厨房前面的石桌,示意他坐下,心满意足道:“你不忍心的事,我已经做了,吃一口再走也不迟。”
里面传来了收拾碗筷的声音,安川无奈,只好随他落了座。
很快,吴映雪便端着一碗粥开门走了出来,见安川也在,不由吃了一惊。
“再端一碗来,”柳宸吩咐她道,“让小许也出来尝尝。”
跟在吴映雪身后出来的许长恒略有心虚地瞄了一眼安川,恭顺道:“多谢柳县令,属下方才已经吃过了,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属下这便回去了。”
“好,那你便回吧。”柳宸看了一眼跟着她也要离开的吴映雪,道,“吴姑娘请先留步。”
已经抬脚离开的许长恒听他叫住了吴映雪,也不敢停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吴映雪回过身来,低头等着柳宸吩咐。
“其实也没什么,”轻轻用汤匙搅着碗里的粥,柳宸问她道,“我就是想问问你,这粥是怎么做的。”
生怕他提起许长恒的吴映雪一怔,心里稍安,简单将做粥的材料和法子讲了一遍。
柳宸听得很是认真,听罢颔首道:“听起来也不难,多谢了。天色也不早了,吴姑娘还是早些回去吧,免得你爹娘挂心。”
等吴映雪离开,四下安静,柳宸才道:“瞧见了吗,若是你心里不爽快,那便不要给他们任何独处的机会,捧打鸳鸯而已,很简单的,这才是上策。”
安川瞥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终究没开口,只是吃了口粥。
味道尚可,有点酸。
两人各怀心事地吃着粥,一口一口,看起来吃得很香,气氛却沉闷压抑。
终于,待碗中空了,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开口。
“你有何打算?”
“你有何打算?”
院子里灯笼昏黄,安川先皱眉问道:“我有什么可打算的?”
“何必明知故问。”柳宸不答,反问他道:“云向迎逼着重图从云食坊跳了楼,这件事是真的?”
安川平静道:“是,确定无疑,只是动机不明。”
“云向迎是何等精明的人,这次竟然这般明目张胆地从慕容嵩手里要人,还能有什么动机?”柳宸一本正经地提醒他道,“他可是从没掩饰过对小许的那点心思,以前咱们总觉得他八成对小许有拉拢利用之意,可他这次竟为了替小许出口气连相国府都能不顾,这件事绝对不简单。还是那句话,这云向迎不近女色早有名声在外,也有不少人说他有断袖之癖,若是他当真看上了小许,你当如何?”
安川脸色微变,语气却仍平静如初:“我能如何?”
“当局者迷,更何况还是这男女……不对,风月之事,”柳宸试探着问他道,“我来给你捋一捋?也免得你成日里如此纠结。”
下意识地抬起手去喝粥,但汤匙到了嘴边时安川才发现里面是空的,有些落寞地将汤匙放了回去,道:“我有什么可纠结的。”
“你这种寂寞又失落的语气,我可从未听过。”柳宸轻轻哼了一声,道,“你若是不承认,我也懒得管你。”
他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妥协道:“好,你说。”
准备妥当后,柳宸语重心长地道:“这小许的确聪慧过人心思细腻,的确能帮得上咱们的大忙,咱们衙门呢,确实也许久不见这么聪明能干又拼命努力的人了,你若生了爱才之心,看重他甚至待他与众不同也是人之常情,对不对?”
默然一瞬后,他言简意赅道:“这是自然。”
“可问题在于,你对小许是否当真只有赏识之意而全无私心。”柳宸苦口婆心道,“景年,咱俩青梅竹……呸呸,咱俩自小便一起长大,你如何待人处事我再清楚不过,哪怕是对袁姑娘,你也没有又是偷摸藏着什么手帕又是温柔似水地给人盖衣裳的,而且最近你常常带他出门,连子睿都冷落了几分,你自己当真不觉得哪里不正常?”
安川沉默良久,终于还是不得不承认道:“听你说出来,的确有些奇怪。”
“这就是了!”柳宸一拍手,一鼓作气道,“你做那些不正常的事时却心安理得自然而然,这才是最不正常的地方!”
“那你要我如何?”安川皱眉道,“云向迎是否是断袖你我并不知晓,但我是怎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
“我以为我很清楚,是以如今才这般糊涂。”柳宸神秘地往他那边凑了凑,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既是断袖,又并非断袖呢?”
他剑眉紧皱,十分困惑:“这是何意?”
“简单来说,”柳宸言简意赅地解释,“就是男女通吃。”
他霎时一震,反应过来后神色尽是不可置信:“你胡说些什么?!”
“我打听过的!”柳宸胸有成竹地肯定道,“有些人就是如此!”
安川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还不是为了你!”柳宸信誓旦旦地道,“这大千世界无所不有,可能你真的喜欢女子,但同时对男子也感兴趣呢?”
安川竟打了个激灵:“胡言乱语,哪怕当真有这种人,我也不是。”
柳宸劝道:“你要想开些,这是人之本性,没什么可丢脸的,若天性如此,那又能如何呢,自然要顺从本性。”
“我倒不知你如此开明。”安川白了他一眼,道,“不过,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会想法子弄清楚的。”
“你是个木头疙瘩,能有什么法子?”柳宸眼珠子一转,道,“我倒是有个好办法……”
“行了,看你这般嘴脸,我便知道不是什么正经路子,还是算了,”安川当机立断地堵住了他的嘴,“左右又不是生死大事,我还不至于如此无用。”
柳宸却不以为然,勾唇苦笑:“景年,你还不懂,饶是你身负天降之才,也难解情之一字啊……”
安川看着他,心口也觉得莫名酸楚。
两人明明喝的是粥,可却似是吃了酒饮了醋。
“那你呢?”他问道,“江姑娘的事情,你打算如何?”
“我能如何,她已经决定了,”将胳膊支在桌子上,柳宸抬手去揉发涩的双眼,道,“她还在信上说,若是我敢拦着她,便是逼她至死路。”
轻叹一声,安川道:“江姑娘的确心意已决,只是,若你想要阻止这门亲事,我也有法子。”
柳宸却乏力地摆了摆左手,道:“不必了,你不懂她,那封信里,她每个字都在告诉我她这次有多坚定,你的法子会逼死她的。”
他稍一迟疑,道:“可我仍觉得这件事太过蹊跷,江姑娘嫁给彭琮已然不太可能,她又怎会执意要嫁给彭泽。”
柳宸只是摇头,却说不出一个字。
“我总觉得,她只是想嫁到彭家的一个人,而那个人可以是彭琮,也可以是彭泽。”他道出了自己心中的猜测,“当年江姑娘便是被彭家给卖到花茶坊的,午生,你说,她有没有可能想回彭家复仇?”
一愣之后,柳宸睁开了他那双微微发红的双眼,既讶然又惊疑。
但片刻后,他便摇头否认道:“不会,她很久之前便告诉过我,彭家虽将她卖了,可她毕竟是彭家养大的,而且彭琮也一直护着她,故而她对彭家并无仇恨,否则也不会对彭琮那般敬重。”
安川也觉得他的话有些道理,毕竟这世上只怕没有任何一个人比他更了解江南翘了。
“无论如何,江姑娘的这个决定都不简单,”他道,“不过,你放心,我会派人盯着彭家。”
柳宸双眼迷惘,苦涩道:“好,无论她要做什么,随着她便是,哪怕彭家以后……算了,这是她自己选的路,我能做的,只是尽力护她周全罢了。”
安川微微颔首,沉默片刻后又道:“其实,嫂夫人已经尽了力,她能那么做,并不容易。”
过了许久后,柳宸才轻颤着声音道:“我都明白。”
“但有一点,”片刻后,安川的神色微微肃然,沉声道,“彭家的事,不知还能瞒多久。”
“无论多久,都要尽力。”柳宸亦如想起了什么往事,长长一叹后道,“这件事如今不仅关乎彭家,洛瑶也很可能会被牵连在内。更何况,事关周清,他不能白死。”
听他提及“周清”,安川剑眉微蹙,思量道:“周捕头的死……”
“我知道你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但与你无关,他的确是自尽而亡的,咱们早已查得清清楚楚了。”似是明白他要说什么,柳宸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莫要再自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