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第一百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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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不待里面的人回应,外面的年轻人便推门而入了:“慕容嵩的人找过来了,走吧。”
云渠眉头微蹙,并未起身,而是对坐在对面的许长恒道:“你先走。”
但许长恒刚站起来,那人便反对道:“他们已经知道你在附近,不能让他们看见有衙门的人身穿便装在这里出现,若有万一,他们只要稍一打听便会知道你们曾在此碰面。”
她知道那人所言非虚,慕容嵩本就对他有所怀疑,又对自己颇有敌意,倘若被他知晓了两人曾单独碰面,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她当机立断地提议道:“你们先走,我躲一躲,他们总会走的。”
云渠清楚这是最稳妥的法子,只能无奈道:“若是慕容嵩的人在附近,你独自碰到他们也会不安全,若是他们走了,我会派人来通知你,也会想法子让你脱身。”
她点头应下:“放心,我等你消息。不过,也许我也能找法子离开,若是我提前走了,你也不必担心。”
“好。”他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又问那人道,“宣明,他们可追到这家客栈了?”
“尚未,他们的人散在大街上,”那人答道,“不过,若是再晚些,只怕便会被他们发现了。”
“既如此,”他看向她,轻声叮嘱道,“他们也不太可能大张旗鼓地进来搜查,等天黑了更容易脱身些。而且,这家客栈的掌柜是自己人,他不会将今天的事告知任何人,哪怕被迫说了我在这里等人,也会隐瞒你的身份,放心。”
她颔首:“我明白。”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云渠对那人一点头,两人关门立刻关门离去。
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寂静无声。
她走到窗前,悄悄地打开了一道缝隙,仔细地察看外面的动静。
大街上依旧人来人往,似乎一切寻常。
但暗流总在平静的水面下汹涌。
她潸然关了窗子,重新坐了回去,看着方才云渠坐过的位子有些出神。
几年前她离开肃岭县时,曾以为没有机会后来得知他的死讯,又以为天人相隔不会再有机会。可却没有想到,林霄竟重生了,更让她意外的是,他从不知道自己是女子,直到方才她亲口告知了他。
这世事,当真是荒唐。
她苦笑一声,想起了当年那个落在人群中丝毫不起眼的懦弱少年。
那时的林霄,并没有如今这般的果敢决断。
此时的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在明枪暗箭中生存,也许是因为他从小便经历着,故而能够得心应手地对付。
她等了许久,既没有听到外面有异常的动静,又没有云渠的消息,但也只能干等着,好在今晚不是她当值,还有的是时间。
这一等,竟到了黄昏。
外面下起了蒙蒙细雨,她从窗户的缝隙向外看,只见大街上已经零零散散地亮起了灯,没带伞的人着急赶路,撑着伞的人悠然踱步,但行人与商贩都少了许多。
忽而闻到了从街上飘来的饭菜香气,她的肚子咕噜响了几声,她这才意识到该是用晚膳的时候了。
只是不知还要等多久。
她不由有些担忧,云渠的消息迟迟未来,定然不是他忘了自己,而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但无论要等多久,哪怕饥肠辘辘,她也没有贸然出去的打算。
若是慕容嵩的人还在附近徘徊,那她出现得越晚,他们的怀疑便会越少。
这么做不仅是为了云渠,也是为了她自己。
兄长的案子还没有查清,她不能轻易被慕容嵩这样的人盯上。
不过,这般束手无策也并非良策,若是云渠当真无法脱身派人给自己送信,那她也不可能就这般毫无希望地被困在这里,总要自己想法子离开才是。
她盯着大街上的动静,默然思量,眸光微转时看见了一个菜摊子。
之前她曾在附近巡逻过,记得每到酉初时(下午五点左右)便会有三辆送菜的马拉板车过来,这车是专为客栈酒肆送货的,若她记得不错,这家客栈用的也是他家的菜。
陈中泽与送菜的伙计是熟人,她也曾与他们说过几句话,这次也许能请他们帮忙。
如今已然深秋,等送菜车来时天色已经暗了,再加上秋雨濛濛,若是她乔装打扮一番,即便外面守了人也不一定能认得出自己。
她打定主意,盯着下面的动静,若是送菜车来了,在这个位置恰好能看见。
酉初刚过两刻,送菜车果然按时过来,她不再犹豫,立刻准备关窗下楼。
刚关上窗子,突然有一阵轻轻又急促的敲门声传了过来。
难道是云渠派人来了?
她立即戒备地挪到门口,但敲门声后,外面似乎又安静了下来,并未听到有人的动静。
小心地先打开了一条门缝,她并未看见任何人,只是门口却放着一个小小的包裹,还有一个伞柄露在外面。
定然是方才敲门的那人留下的。
稍一迟疑后,她打开门躲在后面,抬眼向四下扫去。
二楼的廊下并不见什么人,不过正是晚膳时候,楼下的厅堂还算热闹,只是她在暗中察看了片刻,并不见什么形色可疑的人物。
她低眸看了看门口的那个包裹,弯腰拿了进来。
关上门打开包裹,她惊讶地发现,除了一把淡粉色的油纸伞外,里面还有一双绣工精致的绣花鞋,十几件贵重精美的首饰,几件衣裳以及一个精致的小铜镜。
难道云渠的意思是让她穿回女装来脱身吗?
这倒也是个法子,若是她做回女子,即便不幸地撞到了慕容嵩的人,他们定然也认不出来她。
只是从这里离开后还得寻个地方换回原来的衣裳才是,而且,万一路上碰到了衙门的人被认出来又该如何应付?
她犹豫着细看包裹里的衣裳,发现那几件衣裳不仅是做工精细用料贵重的女装,而且还是从内到外的一整套,既有轻纱外衣又不至于会冷,能看得出来准备这些的人很是细心。
可蹊跷的是,她看着那件粉色外衫似有几分眼熟。
她不由拿在手中仔细瞧了几眼,蓦地想起了什么,脸色霎时苍白。
如此明亮又清婉的色泽,却刺得她眼睛疼。
因为若是她记得没错,这个颜色的衣裳她的确曾经见过。
固然这世间这般颜色的衣裳并不少见,但不知为何,她只看了几眼便认了出来。
不久前,就在云家的客院里,在她住过的那间客房中,她见过这外衫。
当时她看见这件衣裳时,不仅不敢碰,甚至连多瞧一眼都觉得心慌。
可如今,这衣裳竟又一次猝不及防地闯到了她的眼前。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猛地将衣裳扔回了桌子上,不寒而栗。
这些东西不是云渠派人送来的,而是云向迎。
一定是他。
她原本只是提防着慕容嵩,却一时忘了他。
而且,他定然不会这般好心想替自己解围。
云渠已然走了几个时辰,可他却在这时派人送来了这些,只怕不仅知道了自己与云渠暗地相见的事,而且还在外面等着自己。
不可再耽搁了,若落在了他的手里,也不比落在慕容嵩手中好多少。
她正打算立刻离开,但在转身的刹那却又停下了脚步。
既然云向迎在外面,定然不会让她这么容易地离开,还是得想法子应付过去,至少不能在明面上与他作对,毕竟他并未直接派人将自己给捉过去。
她思量片刻,强忍着不适将那件外衫挑了出来,并在包袱里选出了一个尤为耀眼夺目的钗子,上面镶嵌着一颗熠熠夺目的珍珠。
里面的首饰有金有银,皆价值不菲,可她却连碰都不敢多碰。
将其余东西收拾妥当,她将束发的木簪子拿下来,让头发垂落下来并挡住了自己的大半张脸,然后简单地将后面的头发挽起一个髻,并插上了方才挑好的那支珍珠簪子。
她拿起铜镜,确认的确不容易被认出来时才套上了那件让她看一眼便觉得心颤的粉色外衫。
女子的衣裳比男子的繁琐了些,她费了好些功夫才让那衣裳裹住了自己原本的粗布麻衣。
随后,她拿起包袱与油纸伞,深呼一口气转过了身。
开门,穿过门廊,下楼,她低着头迅速往楼梯口旁边的小洞门而去,既未抬头看人,也没有给任何人看她一眼的机会。
之前,在进来这家客栈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并非直接上楼去找云渠,而是以借用茅房的名义找到了去后院的路。
从前堂到后院只有楼梯口的这一道小门,她刚闪进去,便立刻利落地转身将门关上,并插上了门栓。
小雨淅沥中,后院的灯笼两三点地在廊下随风晃着,天色昏暗,一辆马拉板车停在院子里,一个送菜的伙计和一个客栈的小二正忙着卸车,无人留意到她。
身后,似乎很快传来了有人拍门的声音,正在后院忙着卸菜的人也听到了动静,有人往这边看了过去。
而她已经趁人不备时以最快的速度躲进了旁边的茅房,好在里面并没有人。
锁上门后,她迅捷地扯下了头发上的珍珠钗与身上的外衫,将它们重新塞进了包裹里。
等束好了头发整理好衣装,她隔着木门上的缝隙向外看,只见正在帮忙卸菜的伙计已然意识到了小洞门被上了门栓,正放下手中的菜筐打算去开门。
事不宜迟,她连忙打开了茅房的门,拎着包裹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向了板车并连爬带跳地钻进了一个空着的菜筐里。
随后,她小心地探出头,对站在旁边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一个伙计道:“三哥,是我,江湖救急。”
“哟,原来是许捕快,”很快认出了她来,刘三儿谄笑着凑了过去,“您怎又叫我哥,您是爷才对!”
“我得罪了人,他们要追过来了。”眼见着小二就要打开门,她心急道,“帮我个忙,无论他们要找谁,都说人已经从后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