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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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壬奇的声音惊了她一跳,但最让她吃惊的是,云向迎不仅来了,而且还在院子里摆了一张放满了吃食的桌子。
一出小库房,她便瞧见了院子里的那张桌子与坐在轮椅上的云向迎,十分讶异。
之前她从秦英寝居来小库房的时候,并未发现院子里有其他人,可她进去不过短短两刻钟的功夫,云向迎不仅亲自到了,而且还凭空带来了这多么多东西,她甚至连一丝动静都没有听见,足见他是刻意不让人发出声音来的。
这云家二爷当真是神出鬼没。
虽然自己是奉命来查案,但见他过来,她还是莫名地有些心虚,带着几分忐忑地下了楼,在他不远不近的距离停了下来:“不知云二爷过来,在下唐突了。”
“唐突的是我,许捕快不必如此。”示意唐壬奇点燃从屋檐下垂落的灯笼,云向迎微然一笑,对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此时已是暮晚了,听说许捕快还未用午膳,若是不嫌弃,便坐下来随意吃些吧。”
因着在阁楼上整整坐了几个时辰,她的确没有午膳,可是,云向迎是如何得知的?
除非,虽然他表面上已经撤去了这里的下人,可其实还是在附近安排了眼线。
“不必麻烦了,在下还是回衙门再吃吧,”她虽然心中惊疑,但还是假装什么都没有察觉,道,“其实在下又没做什么,也不是很饿。”
云向迎语气温和,却颇为坚持:“我已经用过晚膳了,这些是特意为许捕快准备的,虽说并不费什么功夫,但也是我的一片心意,还请赏个脸面。”
鉴于云家在外头的名声,她听出了几分威胁的意味,只好勉强答应道:“如此,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在他的对面落了座,拿起了筷子,不自在地开始吃了起来。
云向迎瞧着她,神色坦然,道:“听说你在这里待了几个时辰了,为了秦氏的案子,着实辛苦了。”
担心他会向自己打听案情,她含糊地道:“这是在下应当做的,云二爷不必客气,分内事而已。”
但云向迎并未追问她有关案子的线索,而是缓缓转了目光环视四周,道:“这还是我第一次来这个院子,果然很清净。这么说来,许捕快在这里的时间倒比我的还长。”
原来之前他从未来过这里,可见他与秦氏的关系已然差到了极点,明明是夫妻但却如形同陌路一般。
想到之前自己坐在二楼窗前时的心情,她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怜悯的人是云向迎还是秦英了。
在她能想到自己要说些什么之前,云向迎已经转了话题,道:“嫂嫂家的案子,也多亏了许捕快,我还从未见过衙门里有如许捕快这般能干机敏的人,想来秦氏的案子对你来说也并非难事。”
听他又在夸赞自己,她却没有丝毫欣喜之意,正要开口时,云向迎却先说话了:“许捕快定然又会说,查案的并非是你一人,能破获也并非是你一人的功劳,这个道理,我并非不懂。只是……”
他顿了一顿后才继续道:“只是不知为何,我只瞧着你与众不同。”
自己与众不同?
她私以为,以她的身材相貌,若是丢进县衙的衙役里,怕是只能靠扒拉旁人才能被瞧见了,如何能与众不同?
难道他说的是能力?
可是,秦英之死是她来到捕班后遇到的第一桩命案,到如今都未能抓到真凶,而肃岭县的那一桩,她与安川一直都在暗中查探,即便他知道那件案子是他们在推动,可安川才是捕头,她不过是他的手下,若论功劳,她自然要排在他之后。
更何况衙门里那么多人,无论家世背景相貌还是能力,都大有比她更厉害的,他怎地就瞧着自己与众不同呢?
她暗想,若他不是在消遣自己,那便是这个云二爷眼神不怎么样。
但既然对方夸赞自己了,无论是否出于真心,照着道理,她都该回一句,便客气又简短地道;“云二爷谬赞了。”
桌子上烛光昏黄,在他的眸中闪烁着,似是星光。
他的语气似是又轻了几分,甚为真诚道:“之前的那件事,我并非随口一说,若是许捕快愿意,云家大门你仍然可以进来,这样一来,若是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我也会倾尽整个云家之力来帮你,你便不必再这般辛苦了。”
虽然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他邀自己离开衙门去云府,可后面的那句却从未提过,而且,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
但她还未来得及深究,外面便隐隐传来了打斗声。
云向迎也听到了,若是他之前再和善,此时也轻轻蹙了蹙眉:“看来,整个南和县都没有安捕头不敢闯的门。”
她也觉得是安川来了,毕竟在南和县,的确没有几个人敢与云家的人动手。
“许捕快,”似是并不担心外面的情形,云向迎将眸光投向她,问道,“你意下如何?”
反应过来他是在等着自己的答复,几乎毫不犹豫地,她按部就班地回道:“多谢云二爷赏识,不过,在下的确并未有离开衙门的打算。”
默了一默后,云向迎神色不动地温声道:“既然如此,那此事,我以后不提便是。”
每次碰到他,她都会担心他又提及此事时自己无法应对,此时突然听他这么说,自然求之不得,忙道:“多谢云二爷体谅。”
云向迎默然一笑,笑意还未落下,安川的身影便掠了过来,唐壬奇终究还是没能拦得住他,只能紧随其后赶了过来。
原本使了轻功而来的安川见她毫发无伤地坐在桌前,放缓了脚步,在她与云向迎中间的地方停了下来,对云向迎道:“又是用膳,看来云兄对衙门的膳食很是不放心。”
“我只是听说许捕快接连两顿都饿着肚子,故而特意来送些吃的。”似是已经打过招呼一般,云向迎自然而然地问他道,“安捕头可想尝一尝?”
“云兄带来的东西,自然都是上乘的,只可惜我已经用了晚膳,没有这个口福,更何况,”最后一句,他是看着虽然已经站起了身但嘴里却还嚼着点心的许长恒说的,“我们来这里不是下馆子,而是查案的。”
“查案固然要紧,但身子也不能亏待,否则只怕案子还未破,身子却已然吃不消了。”云向迎也看向她,温声道,“许捕快,既然你还有正事,我便先回去了,咱们还未说完的话,下次再叙。”
说罢,他对安川微一点头,而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唐壬奇已经走了过来,推着轮椅往外而去了。
等他们的身影不见了,安川才问她道:“说什么了?”
她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是在问什么,茫然摇头道:“没说什么,云二爷连案子的事情都没有问,只是说以后不会再提让属下去云府的事情了。”
安川并未再追问,问她道:“查到什么了?”
她理了理思路,将自己的推测告知了他:“那幅画还在上面的小库房里。”
他抬头看了看二楼,欲上去,见她也要跟上来,道:“我先去看看,你留下来。”
她不解:“留下来?”
瞄了一眼旁边的桌子,他道:“云家请客,带来的都是好东西,既然已经碰了,便莫要浪费了。”
她也是这般想的,只是方才不敢说,此时听他应允,心里欢喜得很。
目送他上了楼后,她才又重新落了座,继续刚才吃得很闷还被人打断的这顿晚膳。
阁楼二楼,安川很快便从秦英的寝居出来,在去小库房时,他不由自主地往下瞧了一眼正在院子里吃得正酣的她,放慢了脚步。
她吃得很是专心,似是颇为享受。
连他自己都未察觉,他的唇角轻轻扬起了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
等他看完她所说的画幅再出来的时候,见她还在吃,便站在小库房的门口停了下来,先是举目望了望四周,但目光很快便又落回到了院子里。
他神色专注地看着她的背影,以为她还会再吃一会儿,却不想她竟猛地站起了身并转了过来。
他本以为她发现自己了,眸底掠过一丝没来由的慌乱,但再一看,她并未抬眼看向这边,而是直接快步朝楼下的某间屋子走去,手里还拿着半块未来得及放下的糕点。
只是,她不过刚走了几步,便返身回来,将那半块糕点小心地放回了桌子上,又提起了桌子上的灯,这才又匆忙离开了。
看她的样子,似是想起了什么。
安川神色一肃,拿着画卷也下了楼。
一楼只有一间屋子开着门亮着灯,可是,让他意外的,她竟然不在里面。
这间屋子应该就在秦英寝居的正下方,不过瞧着空荡许多,一眼便能将里面的情形瞧得一清二楚,的确没有人。
他微一蹙眉,神情浮现几分担忧,正要开口唤她,却突然听到了一阵窸窣的动静,是从窗外传来的。
窗户关着,故而他方才并未留心,但等走近时,才发现窗子只是虚掩着。
他还未伸手,便有人从外面拉开了窗子,露出了一张脸来,正是许长恒。
蓦地见他在眼前,她也是一惊,但很快便反应过来,道:“安捕头,你看这里。”
看见她安然无恙地出现,安川心下暗暗松了口气,朝前走了几步,探头看向窗外。
这面墙与后面的院墙离得很近,推开窗子往外看时,便只能瞧见外面高高的院墙,但是,若是低头往外看,还能看见两道墙之间的空地上放置着一个东西。
是一把椅子,椅背紧挨着屋子的墙面,而且似是长期被放置在外面,已经有腐烂掉漆的迹象。
“属下上次过来的时候,便发现这屋子虽有张桌子,却没有椅子,问了风婉时,她也不知道椅子去了哪里。”她指了指椅子正对着的院墙墙头,道,“如今天色暗了,看得不清楚,但这里墙头上的青苔比其他地方的少了些,属下上次也瞧见了。”
若她所猜想的不错,秦英大概就是利用这把椅子和两把梯子与她的情郎相会的,故而放过梯子的地方才会被磨掉了不少青苔。
这道院墙的另一边,便住着或是曾住着与她私会的情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