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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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画随手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安川没有言语,只是足尖一点,便跳到了外面的空地上,站在了她的旁边。
他抬头看了看那墙头,道:“我记得,这个院子近日并未有人住。”
的确,这道墙外的那个院子,便是秦英常坐的窗台正对的那个邻家宅子,其主人是个老汉,姓崔,他说那是他儿子一家人的住所,因着他们常年在外,故而院子并未有其他人住。
可是,他说的并不是实话。
她在二楼坐着看外面风景的时候,有风过时,曾听见过一阵叮铃铃的清脆响声,当时她循声扫了那个院子一眼,恰见北屋的门口挂着一个如手掌般大小的铃铛。
不过,那时她只是扫了一眼,并未放在心上,直到看见秦英那副未署日期的画时,她才恍然明白过来。
画中书与铃铛的方位,就像是阁楼二楼与这个院子一样,一个在上,一个在下,正好对着。
若笼中书指的是秦英,那个通体黑色的铃铛便指的是她的情郎。
黑即是黑夜,因为她与他只能在入夜后才能相会。
再加上这把椅子与墙头不同于其他地方稀落的青苔,她便认为,秦英的那个情郎便就住在与阁楼正对着的这个院子里。
只是,那人是谁,却不得而知了。
但他们虽不知道,可那个姓崔的老汉却定然知晓。
他儿子原本应该长期空置的院子与他家的院子相邻,两个院子还通这一道门,若是隔壁有人,他不该察觉不到。
可他却说这院子并没有人住,定然是在撒谎。
默了一默后,安川纵身,足尖先点地,随后又踩着两道墙的墙面,看似轻轻巧巧地便越过了墙头。
落在她眼中时,便是一道风掠过,原本站在她身边的人就不见了踪影。
在意识到安川跳进了嫌犯的院子时,她不由愣了一下。
直接翻人家的墙头过去,怕是不合规矩吧,毕竟这些都只是他们的推测而已。
正在她考虑自己是否也要过去时,突然从墙头那边传过了安川的声音:“别动。”
片刻后,他的上半身出现在了院墙的另一边,似是站在梯子上,而他的手中,还拿着另一把梯子。
她见状连忙躲到了一旁,看着他将梯子递了过来,并稳稳地放在了椅子上,印证了她之前的猜想。
随后,安川的身子又退到了墙外:“试着过来。”
她依言爬上了梯子,到了墙头后,又沿着另一道梯子爬了下去,如此,她也到了嫌犯的院子里了,这个法子的确可行。
“院子里恰好有两把一长一短的梯子,”安川抬脚向前走,对她道,“去问清楚。”
她找到了这个院子与崔老汉的院子相通的门,然后抬手敲了敲。
很快便有了回应,崔老汉与他的老伴儿一同端着油灯走了过来,他们定是以为他们的儿子回来了,打开门后见了他们,原本就惊疑的神色更加震惊了:“你们是谁,怎会在我家的院子里?”
她解释道:“老人家,我是衙门的捕快,这位是捕头。”
听说他们是衙门的人,两个老人愈加困惑:“官爷,你们怎么在我家?”
安川退后了几步,示意他们过来,但他自己并未有要开口的意思。
于是,她便直截了当地问他们道,“老人家,这院子最近当真没人住过吗?”
一怔之后,崔老汉开口便要否认:“没……”
但他的老伴儿却拽住了他的袖口,斜了他一眼后,示意他闭嘴后,心怀忐忑地试探着问安川道:“请问这位官爷,是咱们这宅子出了什么事吗?”
她平静道:“不是,不过,这里的确与衙门正在查的一件命案有关,还请两位老人家如实告知。”
崔老汉与他老伴儿都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隔壁阁楼,立刻不知所措地看向了对方。
他们显然也能猜到,他所说的案子与那个已故的阁楼女主人有关。
“老人家,我们已经找到证据能证明这院子并不是一直空着,”她开解他们道,“此事关乎人命,你们切不可再有隐瞒,否则还可能连累你们自己。”
听她说得这般严重,崔老汉的老伴儿终于忍不住对崔老汉道:“既然衙门的人又找过来了,你就如实说了吧,别惹那么多麻烦,不然等儿子回来,咱们可怎么交代?”
崔老汉唉声叹气道:“唉,早知道就不将这院子租出去了,那个书生真是给咱们惹了一身麻烦。”
他说的书生,已经租了这院子有大半年了。
当时,有个书生在街边摆摊卖书画,崔老汉便请他给儿子写过几封家书。但书生坚持不肯收钱,为表感激之情,崔老汉便请他去家里喝口茶水。书生过来之后,得知他家隔壁的院子并没有人住,便提出想租下来作读书之处,可崔老汉知道儿子不同意,故而并不愿答应。
不过,虽然被拒绝了,可那书生并不气馁,又来了两三次,最后不仅提高了租金,而且还说他可以只在入夜后过来,绝不会打扰两位老人的生活,更不会让旁人知道,还答应若是院子的主人回来了,他便不再现身,多交的房租也不必退回给他。
听他这么说,为了多得一笔钱,崔老汉不由心动,再三思量后还是同意了,毕竟儿子的院子空着也是空着,只要不让他知道,这终究也是一件好事,更何况那书生看起来也是个老实孩子,只是为了读书而已。
等那书生过来后,便选了北屋,而且他也极守承诺,并未给他们招来什么麻烦,其间崔老汉的儿子曾回来过一回,也没发现什么端倪,崔老汉两口子也便愈加放心了。
“直到前些日子,那阁楼女主人被杀的消息传开之后,那后生只来过一回,说是他也听说了那件人命官司,看见那阁楼时就瘆得慌,便要退租,我便也答应了,”崔老汉毫无隐瞒地说完,不安地问她道,“官爷,莫不成那桩人命案子当真与那书生有关?”
“这个还不好说,”见终于有了进展,她掩下心中的欢喜,问他们道,“那个书生叫什么名字?”
“咱们只知道他姓左,其他的也没问过。”崔老汉答道,“不过,他的家就在县城,只是他说家里的氛围不适合读书,这才想另找个地方读书的。可最近,我倒在街上没见过他了。”
姓左?她细细思量了片刻,却并未想到秦英或是宋汐所认识的人中有这个姓的。
她又问道:“那他可曾留下什么东西?”
崔老汉摇头:“最后一次过来的时候,他将东西收拾得很干净,都带走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她不由有些失望,明明离嫌凶近在咫尺了,可如今的线索却只有他的一个姓。
“官爷,咱们不会有什么麻烦吧?”见她不说话,崔老汉的老伴儿有些心慌地解释道,“上次你们来的时候,我家老头子并非是故意要瞒着,只是我儿子他脾性不好,若是知道咱们将他的院子给租给了外人,定然会生气,他撒谎也是以为那案子定然与那后生无关,不想让我儿子知道这件事。”
若是当真认真论罪,崔老汉的确跑不了,不过,那时衙门都以为宋睦才是真凶,哪怕他当时已经说了实话,可能对破案也没什么帮助。
但崔老汉是否有罪,并非是她能说得算的。
于是,她看向了安川,请他示下。
看见她的反应,崔老汉夫妇也望向了他,忐忑地等他回答。
安川淡然开口道:“老人家,下不为例。”
听他这么说,他们终于松了一口气,连忙要跪下谢恩。
她原想挡着他们,但又觉得他们要谢的人是安川,自己其实没有资格阻拦,便又缩回了刚刚伸出去的手。
安川坦然地受了他们的跪拜,并未有拦着他们的意思。
但她想,他并非是真的想受他们这一拜,而只是为了让他们记住这个教训。
而后,他才虚扶着他们起了身,并问道:“老人家,院子里的两个梯子是做什么用的?”
崔老汉的目光下意识地去搜寻院子里的梯子,却隐隐瞧见其中一个竖在墙头,心中虽疑惑,但也不敢多问,便如实道:“家里原本只有一架短梯,但有一次那后生说北屋的屋顶有些漏水,他想上去修一修,可短梯并不够长,故而我便又新买了一把长梯。”
原来如此。
正是因为短梯不够长,所以秦英才会在院墙与屋墙的空地上放了一把椅子,这样才能爬到墙头去。
而书生找崔老汉要长梯子的真正目的,应该是为了方便与秦英私会。
她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崔老汉想了半晌,最后还是他老伴儿道:“是半年前,那时候入冬了。”
又是半年前,秦英屋子里挂的画作也是半年前的,而在此之前,她的号也并不是诗书。
安川将目光转向了北屋,问他们道:“我们想进去看看,不知是否方便?”
崔老汉自然赶紧帮他们开了门,走到门口时,她特意停下来抬头看了看挂在门口的那个铃铛:“这铃铛,是什么时候挂上去的?”
崔老汉道:“早就有了,这是我给孙子买的,挂了有五六年了吧。”
看来,铃铛并非是书生特意为秦英挂上去的。
屋里正如崔老汉所说的那般,连有人住过的痕迹都没有。
崔老汉道:“那后生很老实,每次来的时候都入了夜,走的时候天还没亮,而且屋子里也很少留他自己的东西。”
她试着问道:“您一次都没有发现这里有何异常吗?”
崔老汉笃定地摇摇头:“虽然我并非每日都过来,但每隔几日还是会来看一次的,他收拾得的确很干净。”
这么说来,那书生倒是个极谨慎小心的人物,不过,虽然他在来这里的时候可能并未有人瞧见,但他之前曾在这条街上帮人写信,说不定还有会有其他人认识他。
“时候不早了,我们便不打扰了。”临走前,安川对他们道,“明日衙门会有人来为那书生画像,到时还要劳烦两位老人家。”
随后,在他们不安的注视下,她又爬着梯子去了隔壁院子,而安川也在将两把梯子都放回原处后以轻功回到了秦英的私宅中。
他翻墙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踩着空地上的那把椅子从窗户进了屋子,手里正拿着之前她找到的那副奇怪的画。
见她虽然并未打开画卷,却若有所思地盯着画轴瞧着,他没有打扰她,只默默地在她的身后等着。
直到她突然轻叹了一声,喃喃道:“原来,这就是你要给自己改号的缘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