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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条分缕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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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条分缕析

林一林点点头,一脸的兴奋。

三个人洗了把脸,换了身衣,坐在桌旁。张富贵招呼女人孩子们上桌,张晓娇边摆酒杯碗筷边说道:“别管我们,你们喝酒,活活血。鬼子六让一林娃回来让我准备火锅。秋水说,这是你们给家里报的平安信,所以我们都已经吃过了。”

张富贵看着正开酒瓶的秋水,眼里如有一颗流星一闪而过。杜建国冲他暗暗竖起大拇指,笑嘻嘻对秋水道:“哎呀,秋老师,看不出来,你的解读推演能力不错呀,有潜力,以后让三哥好好培养培养你,将来我们的情报分析工作就交给你负责了,呵呵。”

秋水拿着酒瓶的手轻轻抖了一抖,面色绯红道:“你们喝酒说事,我们就在厨房,要什么菜就喊一声。”一扭腰,追着张晓娇,匆匆去了厨房。张晓娇却又从内墙后伸出脑袋,说道:“对了老六,你要的鱼我已经让人给你家江美人送过去了,她回送给一林、石头两个娃两袋奶粉两袋糖。”

“哦,晓得了。谢谢四嫂。”杜建国笑着回了一声。

张富贵拿起筷子,在杜建国手背上抽了一下,道:“往后不许当着秋老师的面瞎说,她脸皮薄。”

“哦,好,当面不说,背后说。”杜建国一本正经道。

大刘不参与他们,在一旁傻乐。

张富贵拿杜建国没办法,只好转移话题:“不说闲话了。老四,老六,说句真心话,今儿这事,有几个人我觉得有点古怪,你们帮着分析分析。”

大刘和杜建国点点头。

“一个林家康,一个傅汉滨,还有一个林家琪。”

大刘听得一愣道:“林家康、傅汉滨两个估计和付献军有狗扯,这个我也有怀疑。但林家琪怎么啦?今儿他也没在场啊。”

“那你们注意到那辆鱼车没有?”张富贵问道。

大刘仰着头默想了一会,摇摇头道:“我还真没注意到。那车就是一辆普通的活鱼车,没什么特别的啊。”

杜建国更是直接干脆:“这事我不熟,没有发言权。发现了什么你就直接说。”

张富贵夹了一块鱼肉,丢进嘴里,细嚼慢咽,又端起酒杯和大刘、杜建国走了一个,慢条斯理的说道:“车不特别,人特殊。那个司机一直坐在驾驶室里没露面。后来我才发现,他是林家琪运输公司的司机。”

张富贵分析道:“我估计有两种可能,一是林家琪受付献军胁迫,不得不派了一辆车;二是林家琪在利与害面前,权衡利弊后,半推半就的上了付献军这艘船。前者林家琪是完全被动,后者林家琪是半被动半主动,无论最终结果如何,对付献军而言,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借用这个手段,分化瓦解了我们的力量。”

大刘瞪大眼睛,迷糊道:“你这么分析,有什么用?昂…”

杜建国一拍腿笑道:“我明白了。如果是前者,今天,嗯,最迟不超过明天,林家琪应该来一号院向我们解释说明,否则以后我们就要提防他了。”

“嗯,就是这个理。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分析透了,利于我们今后策略调整。”张富贵结论道:“这是林家琪。下面再说林家康和傅汉滨。大刘,你先说说你的判断。”

大刘挠了挠瘪脑壳,憨笑道:“谈不上什么判断,就是觉着付献军两次闹事,昂…偏偏派出所长麻平凡出差,林家康也两次都不在,未免太巧了一点。昂…经老六早上一提醒,更加觉得不得劲。昂…至于傅汉滨,我还没太多感觉,昂…不晓得他和付献军是不是一个姓?”

“哦,麻所长出差抓逃,应该算是正常情况吧?”张富贵自言自语道。

“要是他得到逃犯信息是一条假情报呢?昂…”大刘瓮声瓮气反问道。

张富贵一愣,转眼看了看杜建国,似在征求他的意见。杜建国沉着脸道:“万事皆有可能。未虑胜先虑败。细节上小瞧对手,意味着向失败甚至死亡又靠近了一步。你忘了我们第一次出境执行任务时,那张从南越人手中缴获的地形图了吗?如果不是轻信了那张地图,老大就不会死。”

张富贵耸然动容:“唔。这个假设比较大胆。就是说,有这么一种可能,付献军,或者是其他什么人,故意给麻平凡提供了一条逃犯线索,把他调开,同时再制造一些麻烦,分散派出所警力。这样,他们短时间内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杜建国点头:“听起来有点天方夜谭,但必须考虑这种可能性。等老麻回来再求证吧。”

张富贵也点头道:“好。我们继续来分析林家康好傅汉滨。我的疑问有以下几点:一是‘疲癃残疾'四个字。说句真心话,来林湾村快两年,当着我的面,只有两个人用这个成语来讥笑嘲讽我们。一个是傅汉滨。我记得很清楚,在我们和村两委开会讨论150亩鱼塘收回方案时,他讥笑我们一屋‘疲癃残疾’,无力打理鱼塘。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听见这个成语,散会后我还专门找字典查了查,所以印象非常深。另一个人是付献军,今儿早上他从活鱼车上下来时,说的第一句话里就含了这四个字。说句真心话,当时我就起疑了。后来发生的几件事,更让我怀疑他们俩有狗扯。这是其一。”(参见第七章《两委会议》)

张富贵停下话头,喝酒,吃菜,同时也让两人消化一下这里面的信息。这也是他们以前习以为常的战情分析会模式。见大刘杜建国两人抬头看向他,张富贵明白,他该继续往下了,便道:“其二,那几句顺口溜不简单。绝不会是付献军、张长江之流能够在现场临时机变编出来的。不仅要有杀伤力,还要有一定文化基础,更重要的是要熟悉我、大刘和一林的关系。说句真心话,同时具备着几个条件的,找遍林湾村,也就那么屈指可数几个人。”

大刘杜建国点头。张富贵继续:“其三,马南山告诉我,他姐,也就是村妇女主任兼一组组长马兰花无意中提过一嘴,前几天的一个早上,她曾看见一个黑衣青年从村委会出来。当时她也没太在意,后来她发动村里妇女们到鱼塘支援我们时,看见那帮‘黑衣军',才觉得有点熟悉。说句真心话,这个消息转过两次手,可信度不高,只能算是一个线索,还有待查证。最主要的是下面两点。”

说到这儿,张富贵揉了揉太阳穴,有点疲乏的自嘲道:“昨晚值班,刚眯了两三个小时,就被大刘一嗓子吼醒,到这会儿脑子有点迷糊了。”

大刘瓮声瓮气道:“一天到晚粒米未进就喝酒,哪个能不迷糊?昂…先吃碗饭再喝吧,我和你上面都没老人,也不用讲究犯(饭)上不犯上了。昂。”

杜建国笑道:“屁!犯上的事江北人干的还少呀?‘不服周?说的是他们,‘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说的也是他们,‘有志者事竟成,百二秦关终属楚',说的还是他们。呵呵。把吃饭后喝酒说成是犯(饭)上,说明古代江北的老爷们做贼心虚,生怕底下人也上行下效,动不动就犯上推翻他们,所以搞出这么个讲究,给底层百姓洗脑。”

张富贵就着火锅汤,三扒两呼吃了一碗饭,点上一支烟,美美的抽了一口,道:“其四,今儿一早,村委通知以小组为单位,所有渔民统一结算,签订明年合同。这就直接导致我们计划中的援兵迟迟不能到位,让付献军在人数上占了绝对的上风。其五,从付献军和林家康两人交流的话语中可以推测,之前他们应该达成了某种协议,但付献军不晓得为什么临时改变主意,最后导致林家康和他反目。说句真心话。我估计,付献军可能在某个方面突破了林家康的底线。

最后一点,也是最最关键的一点,今天在现场,一林突然给了我一个消息,他说他听到一个人给林家康打电话,让林家康和傅汉滨到鱼塘上去。当时我没时间多想,这会子想起来,如果他们背后还隐藏着一个人,那么一切都好像能串联起来说得通了。问题是,他们背后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和我们过不去,甚至要置我们于死地?”

大刘学着张富贵也揉了揉脑袋,苦笑道:“老三,说句真心话,听得人骷髅子疼。昂…分析来分析去,不就一句话么:林家康和傅汉滨可疑,背后有阴谋。昂…那我们该啷么办?你直说不就行了么。”

杜建国见大刘皱眉拉眼的样子,呵呵笑道:“伙夫,我也说句真心话,昂…你要是能把花在刀功和菜谱上的心思拿出一半来,肯定比老三分析的还透彻。昂…哈哈,说句真心话,笑死我了。哈哈。”

张富贵大刘被他几句鹦鹉学舌给逗笑了,张富贵道:“他麻的,听了十几年的一句口头禅,值得你们这样笑话嘛。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说句真心话。综合以上分析,我们可以暂时断定,林家康和付献军不同,他还有底线,还是可以争取的。如果他本人不来或不派中间人来找我们,我们也要主动上门去找他好好谈谈,一致对外。至于傅汉滨,现在还没摸到他太多情报,不太好下结论,但有一点基本可以肯定,他和付献军之间不清不白,此人今后须严加防范。对付献军,我们只有一个选择:只要他敢再来搞事,坚守道义和千亩鱼塘核心利益,在法律范围内,坚决、彻底粉碎他的所有图谋!”

杜建国和大刘挺直了身子,异口同声道:“是!”

“还有件事,”张富贵沉吟道:“大刘,我们人手太单薄了。今儿要不是老六,我俩说不定都得折在这儿。”

大刘挠头道:“上次到老六家吃满月酒,你不是说给老八拍过电报了吗?昂?…”

“是啊,连着拍了两封电报,这都大半年了,还没回音。老六,”张富贵叫杜建国:“你明儿再给老八拍封电报,劝劝他,当年为了媳妇死活要回去,现在娃都这么大了,没必还窝在那穷山沟里啃青稞。要他带着媳妇、娃儿一起过来,反正他户口也落在这里,再加两个也不成问题。”

“嗯。明儿一早我就去办。”杜建国应道:“一晃十几年过去,也不晓得他现在啷么样了…真想这个屠夫啊。”

酒阑人散。

张富贵摸到林一林房间里时,林一林正偎在被窝里,就着一盏床头灯看书。见三爷进来,林一林笑眯眯的撩开被子,轻巧的下了床。张富贵见他下身穿着棉裤,便已立时明白,他一直在等着自己。

张富贵笑道:“小鬼头,越来越机灵了。晓得三爷有事要问你?”

林一林笑着点点头,嘴里“呜呜啊啊”说了一通,脸憋得通红,很是气恼自己不能发声的样子。

张富贵笑道:“别急着说话,你安心养着。我问你几个简单问题就走,你打手势就行。我能懂的。”

林一林这才笑着点点头,先是快步走到门口,轻手轻脚的关上房门,然后上前牵着张富贵的手,走到书柜前,打开书柜,指着一条暗红色的单子,抬眼望着张富贵,示意让他揭开,脸上满是自得的笑。

张富贵满脸笑容的一手掀开单子,脸上笑容顿时定格成一副僵硬搞笑的古怪样子,双眼圆瞪,心里赫然一惊。饶是他先前再怎么猜测,都没想到会是眼下这种情况:那条暗红色单子下,静静躺着一部乳白色的电话机!红色的指示灯一闪一闪的,显示这部电话机此时已接通了电源正在工作,而不仅仅只是一个供人赏玩的工艺摆设品。

张富贵顺着电话线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朝外看了看,然后又迅速关好窗子,站在那儿沉思了片刻,然后转身弯腰,轻声问林一林道:“林儿,你这是从村部的电话线盒子里接过来的?”

林一林点点头。

张富贵:“电话机和电话线哪来的?这事还有谁晓得?”

林一林指了指书柜里几本二至五年级课本。

张富贵笑眯眯道:“你意思是说这是古漓给你买的?那,这件事也是你们两个一起干的,还有没有第三个人晓得?”

林一林摇摇头。

“不错,干得好。”张富贵乐呵呵说着,竖起大拇指,又亲热的摸了摸林一林头顶,又问道:“不用说,你就是用这部电话偷听到林家康的那一个通话了。那么,如果有电话打进来,电铃一响,别人听到了怎么办?”

林一林咧开嘴巴无声的笑,双手把电话机拿起来,指了指上面几个按键。

张富贵满意的点点头:“嗯,不错,思维缜密,考虑的还算比较周全。以后平时这个柜子最好锁起来,免得你同学朋友过来玩时发现了。”

林一林点点头,又拿手指了指楼下。

张富贵莞尔一笑:“你是说要把它移到我房间里?”

林一林频频点头。

“叮铃铃,叮铃铃…”

两人正交流着,电话机忽然发出一阵阵轻微的响铃声,林一林一惊:这么巧,这么晚还有电话来?林一林抬头看向张富贵,张富贵抬手虚按了一下,示意他不必惊慌,然后静等了几秒钟,小心而沉稳的拿起电话,耳机里先是传来两声刺耳的杂音,接着一个阴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林主任,听献军说,你好像反悔了?”

林家康:“嗯…不是我反悔,而是这个付献军和你说的大不一样,手太黑,胃口太大,不只是要张富贵的年鱼,还想要一口吃下他200亩鱼塘甚至…要他的命。这个人…沾惹不得。我们没法继续合作,你就另请高明吧。”

“嗯,喂,林主任,不是这么回事吧,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吗?我亲眼所见,献军和他公司几个员工都被你林湾村人打伤躺医院了,喂…你电话怎么杂音这么大?喂…”

林家康:“严重?哼,你晓得吗,他动枪了,还误伤了自己一个人。喂…今儿啷么回事,电话吱哩哇啦的,喂…”

对方:“喂…”

张富贵迅速果断挂了电话,站在那里呆呆的皱眉沉思。

一旁听得真真切切的林一林更是呆若木鸡:今儿这事,看来远不是表面上看见的那么简单啊。电话线那头,这个明显在背后操纵的人,到底是谁呢?会不会是在凤城区那会儿一直跟踪监视自己和三爷的那伙人?他们到底与自己和三爷有什么刻骨之仇、生死之恨?

看来,即使自己一行数人蛰居在这“林氏猫耳洞”都已快近两年了,也依然无法太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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