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风波乍起飞来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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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到了初六，承祐作为新帝，一早被已被随着杜重威的人向义安王府进发，后面是母后携后宫女眷的仪仗队，我和母后坐在马车里，很少出宫的我对着宫外的景色颇有兴致，时不时的拉开帘子张望着外面，我们后面的马车坐的是毓太妃和璟绣姐姐，还有其他几个太妃，最后面载的是给杜重威的贺礼，差不多一个时辰左右便到了，杜重威早已率众人在门口亲迎，将承祐和母后迎到上座，承祐是皇上自然是居中上首，母后居于左侧，杜重威居于右侧，我靠着母后居于左下侧，紧邻着毓太妃和璟绣姐姐，我惊喜的发现三伯父和耀谦哥哥就在我的对面，正好在杜重威对右下侧，众大臣依次落座，杜重威便命人开宴。
丝竹管弦随之悠扬而起，府中下人井然有序的将菜品和佳酿逐一呈上，紧接着舞姬们化作仙子，轻舞飞扬，彷佛误入仙池，一曲祝寿舞最终将一盘色泽鲜亮的蟠桃献到杜重威面前，令杜重威开怀大笑，下令重重有赏，然后是承祐与母后将杯中酒端起祝福杜重威，众大臣纷纷起身恭贺，更是令杜重威喜不胜收。三司使慕容坤献上太湖万寿石，我不禁冷笑，去年父皇寿辰你送龙形灵璧石，说是真龙遇灵龙相得益彰，敢情你家是专门开采石料的吧。三伯父送了一对铜鎏金山纹兽足樽，杨颁送了博山炉，最有意思的是方弘肇，送了一大面铜镜，美其名曰，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我与璟绣姐姐相视一笑，也亏得他想的出来，但这个话出自这种文绉绉的史官又觉得再适合不过，明明打了你的脸，但大庭广众之下你又只能硬着头皮收下还得给我陪笑致谢，多少有点堵得慌，我看杜重威坐下猛喝了两大杯酒。
原本都在夸赞杜重威战场上英武神勇，屡建奇功，是当时不可多得之将才，如今又协助新皇打理朝政，文治武功皆斐然，都快与武帝太宗相较之，我不由得佩服这些谄媚货色，不去茶肆酒馆说书真是浪费了，若是武帝太宗再世，非得给你们一个个掌烂你们对嘴，再流放到焉支山放牧去。这时，人群中有人说起了中书令当年沙场的英姿，说可惜其早早弃武从文，然后又夸到了耀谦哥哥，说什么虎父无犬子，一表人才，不愧为将门虎子，说什么今日摄政王大寿，非要让耀谦表现一番，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矛头直指李家，似乎耀谦哥哥不做点什么就是中书令有意与杜重威对抗了，杜重威不发声，喝着杯中酒，有意看着李家人的表现，母后正要出声，只见耀谦哥哥已起身来到了中间，抱拳向承祐和在座诸位行了一个虚礼，落落大方的说道：“耀谦资质愚钝，各位长辈叔伯谬赞，今日乃摄政王大寿，若是不嫌弃，在下就来一段剑舞助兴。”
“好！”在座纷纷鼓掌，“但只有剑，没有乐似乎有些单调啊！”慕容坤在一旁煽风点火的说道。
“那就让本公主的箫声作配，三司使意向如何？”开口的正是我身旁的璟绣姐姐，我和毓太妃都没反应过来，她已拿着萧走了过去，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这一句顶的慕容坤哑口无言，只好悻悻回答道：“如此甚好，甚好！”
箫声婉转悠扬，剑如行云流水，箫声急转直下，剑如飞流直下，一箫一剑，一文一舞，我甚至都惊讶于他们的默契，女子一袭青纱罗裙，隐隐含笑，面若桃花，男子一身绛红，剑眉星目，神采飞扬，红男绿女相辉映，好一幅琴瑟和鸣的画面。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在场纷纷喝采，耀谦哥哥向璟绣姐姐行了一个君子谢礼，璟绣姐姐亦俯身回礼，我心中有个大胆的想法，若是才情卓著的璟绣姐姐成了我的嫂子，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便笑着向母后看去，母后虽不明我意，也回了我一个温柔的笑意。
不一会儿，便已接近晌午，酒量较浅的人都已经红晕上脸，眼神迷离，也有一些武将酒量颇深，仍在频频敬酒，酒至半酣，大家也都不像刚才般的拘谨，相互恭维着，也有些距离较远的开始走动敬酒，这时一个约莫弱冠之年的男子走到了我们的桌案前，我以为他是向母后敬酒，却转而到了身边毓太妃一桌，“璟绣公主，人和箫声一样清丽迷人，在下杜弘璋，是义安王的嫡长子，敬你一杯！”原来这个其貌不扬的男子就是杜重威的儿子，仔细一看的确与其有五六分相像，尤其是那双贪婪狂妄的眼睛。
“本宫不甚酒力，烦请公子另寻他人！”璟绣姐姐毫不客气的回绝了他，他和我一样厌恶杜家的人，或许她的恨意不会比我少，她的哥哥和舅舅都折在杜重威手里，所以，这眼瞎的杜弘璋正好踩在了钉子上。
“呵呵，本公子寻的就是你这样的佳人。”他不仅没有离开，反而又往前凑近了几步，我都能隐约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那我若是不喝呢？”在我印象中，璟绣姐姐一直是有几分孤傲的，当然无论是她的身份还是她的才貌，都衬得上这份孤傲，就像今天她能主动站出来替耀谦哥哥配乐，都足以令我愕然。
“还没有人敢不喝本公子敬的酒，何况今日上家父寿辰。”杜弘璋七分笑意，三分醉意，看来没少借用杜重威的名义作威作福，他也似乎习惯了这种狐假虎威的日子。
“啪——”璟绣姐姐把他递过来的酒杯打落在地，碎落成两瓣，“我本公主今日就做回第一人！”这杯打落了酒，也深深打疼了杜弘璋的脸，他瞬时有些恼羞成怒，正欲做些什么，毓太妃有些担忧的站在一旁不知所措，此时刚好耀谦哥哥闻声赶来，站在了璟绣姐姐身旁问道：“公主，发生何事？”
“无事，不小心手滑摔了杜公子的杯子！”璟绣姐姐若无其事的说道。
“原来如此，杜公子不是这么小气之人，今日是义安王寿辰，自然是一团和气的。”杜弘璋见自己不是耀谦哥哥的对手，丢下一句“敬酒不吃吃罚酒！”拂袖而去。
“耀谦，随我们去后院一同用膳吧！”母后刚刚陪着阿祐在与朝臣周旋，又借机与三伯父聊了几句，转身便看到了杜弘璋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便已猜到几分。
“是，姑母！”耀谦哥哥朝母后行了礼，又朝我笑了笑，然后对毓太妃和璟绣姐姐说道：“前堂人多眼杂，我送你们去后院吧。”
杜重威的席面足足摆了四十桌，前堂三十桌，后院十桌，基本上朝臣都在前堂，后院以女眷亲属为主，耀谦哥哥没有官职，又是太后内侄，在后院用膳自然也是合理合规的。
我走在母后身旁，一手拉着耀谦哥哥，“耀谦哥哥，你舞剑的样子如行云流水，好看得紧，我也想学。”
“那是你璟绣姐姐的箫声吹得好！”说着还看了璟绣姐姐一眼，惹得璟绣姐姐红了脸。
“什么时候教我呀，我想学，我想学？”我拉着耀谦哥哥的手摇晃着。
“等你下次来我家就教你！”耀谦哥哥永远都是这么有耐心，我的记忆中似乎都没见他为什么事红过脸。
“好，一言为定哦～”我点点头，转身对母后说，“母后，我们明日就去三伯父家吧！”
“瞧把你心急的，你耀谦哥哥又不会跑。”母后笑着抚了抚我的头说道。
“小玖啊，剑术是用来防身护体的，必要的时候也可以上场杀敌，但绝不是用来取悦他人的，你明白吗？”耀谦哥哥俯下身，在我耳边说道。
“玖儿知道！”我点点头，耀谦哥哥，我明白，对你来说，刚才的那一场舞剑是一种屈辱，我们都在忍辱负重，砥砺前行。
为了照顾到今日来的宾客，杜重威先在前堂与朝臣和部下痛饮一番，又匆匆赶来后院与母后等一同用膳，作为今日的主角，自然受了不少恭维和祝福，我看他绯红的脸上神采奕奕，但仍在频频举杯向众人回应，而就在此时，突然从高墙处跃入十几个蒙面杀手，手持刀剑利器，向杜重威冲过来。顿时一阵慌乱，众人作鸟兽散四处逃窜，伴随着女眷的尖叫声，桌椅倾倒，杯盘跌落的声音，场面一时混乱不堪，毓太妃拉着璟绣往内堂跑去，耀谦哥哥已将母后护在一侧，原本就在母后身旁，起身时不小心被人群冲开了，这时候前堂的人也听到声音，冲了过来，只是大多数人的兵器都卸在前厅，而这些黑衣人却是有备而来，没多久已倒下好几个。
“杜重威，今日我就要取你狗命！”说着便提剑向杜重威刺去，他侧身一躲，剑划过手臂，顿时拉开一个口子，血顿时涌出，杜重威顺势拿起一把椅子扔了过去，然后往前堂的方向跑去，追逃之间又被刺中两剑，原本一身檀色，现下已尽染成绯红色，在阳光下煞是好看，我全然忘记深处险境，想着若是此时有人将杜重威一剑毙命，何尝不是了我心愿。只是形势没过多久就逐渐反转，毕竟今日杜重威的精要将士都在府中，刚才是因为赤手空拳对阵刀剑，自然有些吃亏，现在兵器已在手，加上人多势众，很快就节节败退，不少人身上早已挂彩，尤其为首的男子，仍在与杜重威缠斗，招招攻其要害，很明显就是想置他于死地，只是刚才得手有一部分原因是杜重威毫无防备，且带有几分醉意，如今一场恶战下来，早已十分清醒，加上毕竟是战场上刀口舔血过来的，很快就调整了打法，黑衣人逐渐聚拢，而杜重威的人对他们逐步形成包围，“把这帮刺客格杀勿论！不论死活，事后一律论功行赏！”杜重威吼声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很快气势上来，已有几个黑衣人倒下，原本十几个人现在已剩下七八个，而就在此时，一阵冰凉从我的脖颈处传来，不知什么时候，为首的黑衣人已经退到我身旁，而耀谦哥哥与我仅差一丈距离。
“玖儿——”母后发出一声惊叫。
“公主——”几个身旁的宫人也纷纷叫出声来。
“住手！”三伯父和几个朝臣已经命人他们停手，还有不少仍无视我的安危想要搏一个军功。
“住手——”直到杜重威出声，所有人在停了下来。
“呵呵，杜重威，公主在我手里，让你的人放下手里的武器。”我身后的黑衣男子说道，听声音应该是一个成年男子，至少声音不算很年轻。
“我劝你最好束手就擒，否则，本王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你这种人才会死无葬身之地，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黑衣首领仰天大笑，对着杜重威不屑的说道。
“玖儿，救玖儿——”母后走到杜重威身边，焦急万分地说道。
“放了公主殿下！”杜重威说道。
“只要我和我的人平安离开，我自然会放了小公主的，否则，今日就算是死，有个公主陪葬，我也不亏，哈哈哈～”听完黑衣首领的这句话，我顿时恨不得掏出匕首刺他两个洞，阁下不是来行刺杜重威的吗，我和你无冤无仇你拉我陪葬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我比你还想让他死。
“义安王，让你的人放下武器，放他们走！”身后传来承祐的声音，这是他第一次命令杜重威，我知道，我的阿祐从来不是懦弱之辈。
“是，皇上！”杜重威竟然服从了命令，一个手势，众将士便放下了手中的武器，随机变让出了一条路。
“多谢皇上！”黑衣首领朝承祐点点头，以示谢意，而他手边身为皇姐的我，依然架着一柄冰凉的利剑，第一次，我感觉自己与死亡如此的接近，我随他的脚步向门口走去，我看到母后担忧的眼神泛着泪光，耀谦哥哥焦急又懊恼的样子似乎在为自己没有保护好我而自责，还有承祐，他虽然被几个大臣和随侍护着，可我还是看到他脸色煞白的看向我，我很想上去安抚他，阿姐不会有事的，好好照顾母后，所有想说的话最终只能用眼神传达。
到了义安王府门口，便来了两架接应的马车，黑衣首领原本应该将我扔下上车离开，却不知道是否为了更加保险，随即将我打昏带上了马车，瞬间两架马车消失在前方，杜重威命人紧随其后，沿途追查，务必将公主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