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净修士纵马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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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不到，他们就出发去了天净派所在的朔山，朔山位于青山之北，高且峻，与青山的林木繁茂、鸟鸣啁啾不同，朔山云蒸霞蔚，灵力充沛，更接近仙家装饰。
一路上只歌哈欠连天，眼皮子困得都睁不起来，她靠在师父的背上，嘟囔道：“还有多久啊师父？”
“快了，快了，乖徒儿莫急。”师父嘴上安慰她别急，手上却催动法力，一个猛加速，她一头重重地撞到师父背上，俩人都疼得龇牙咧嘴。
等到了朔山主殿，只歌才真正清醒过来。
此时天光仍暗，但主殿灯火璀璨，殿内置了无数形状各异青铜灯架，烛火摇曳，高梁以彩缎装饰，配以流晶，整个大殿庄重、肃穆又带有一丝诡异的欢庆氛围。
只歌一眼就看到高台上那只身形为牛，四足矮而敦厚的错银铜牛灯，咳，有点像她家老师父啊。
殿内站满了年轻的修士，和他们一样穿着一样的服饰，白色上衣、黑色下裳，交领右衽，绣有鹤纹。
见有长者，殿内的修士自发让出一条道，向师父弯腰作揖，他们仨跟在师父身后，也蹭了一路的礼。
“诶呦，明水兄，许久未见。”
“宁德兄，久仰久仰。”
师父们在上头互相寒暄，徒弟们也在下方暗戳戳地社交。
比如她和姬小野，她一进来就急着寻他，此时正好站在他旁边。
“喂，姬兄，你最近有没有丢东西啊？”她小声叫唤。
“你叫我？我的确丢了个玉玦。”姬小野稍稍俯下身子，听她讲话。
“我是捡到了，可它俩成这个样子了。”只歌从衣襟里摸出合在一起的玉坠，指给他看。
那边半晌没吭声，只歌忍不住侧身看。
姬小野一动不动地盯着她锁骨处的玉坠，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黑鸦鸦的羽睫，像玄鸟的羽翼一样上下翻飞。
“怎么办啊？”她忍不住戳戳对方的胳膊肘。
姬小野却像被火燎一般，后退了半步，直起身来细细打量只歌。
他眼窝深邃，一双凤眼透亮狭长，此时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只歌，唬得她动都不敢动。
“你…你干嘛？我真不是故意的，实在不行，我赔你嘛。”只歌有些心虚。
“赔？你能怎么赔我？”姬小野收回目光，昂着头重新站好。
西海奇珍无数，我怎么就不能赔了？我娘亲可是西海水君。
只歌不服气地撇了撇嘴，暗暗下定决心，等进了西海，她一定要助姬小野一臂之力。
“咚～咚”青铜钟响，众人肃静。
尊长们身着白衣，陆续登上了前面的高台，一位宽脸高额的青年修士祭拜天地后，开始颂诗：“法事艰难，如荆棘矣。浩瀚星河，行道迟迟。汤汤西海，巍巍泰山。赫赫天净，安无勇乎。”
“什么意思啊什么意思。”二师兄站在她和大师兄中间，左右询问。
“就是让你勇敢点去赴死。”只歌故意逗他。
旁边的姬小野明显噎了一下，这边大师兄也开始解释：“修仙的道路啊，像荆棘般艰难，像星河般辽远，我们此行要下西海，要赴泰山，但我们天净派的弟子难道是贪生怕死之辈吗？”
只歌竖了个大拇指，咳，又让他装到了。
大师兄微微摆手，嗨，小事而已。
接下来便是尊长们给自家徒弟系上龙鳞披风，这披风是黑色的鲛绡料子，密不透风，后面绣着祥云仙鹤，仙鹤羽翼上有密密的鳞甲，龙鳞坚硬，能克利齿，这趟出行不知会遇到什么猛禽怪兽，关键时刻，这披风或许能救命。
只是这披风一看就好些年头了，上面绣着的龙鳞都褪色了，有的七零八落、有的东倒西歪，又被里三层外三层地缝上，代代相传下来，传到他们手上，可真是一件极有历史价值和纪念意义的宝物啊。
小老头抚摸着披风，似有感触，半晌说了句：“这披风和我当年用的可真是一模一样啊。”
二师兄闻言差点蹶倒，“您确定这披风还有用？”
“有没有用，你去试试不就知道了，快蹲下来。”小老头“刷”地一抖，给二师兄披在身上，仔细系好。
又依样给只歌系好，“为师没有什么好叮嘱你们的，就一句话，跟紧只歌，然后全须全尾地回来就行。”
又蹦哒起来，拍拍他们仨的肩膀。
“呦，小萝卜头，这么多年还是没有长高啊。”刚才在高台上发言的青年修士，一边给姬小野系披风，一边分出神思来损小老头。
“说什么呢，你个姬晶怪。”小老头不甘示弱回怼回去。
“孩子们面前，都庄重些。”一位更年轻些的女修，锤了“姬晶怪”一拳，又弯腰给姬小野整理袍角。
只歌观其眉眼，知道这可能就是姬小野的阿爹和娘亲。
果然，姬小野抖开袍角，肃然下跪，“孩儿此次远行，定不负父亲、娘亲所望。”
掌门和夫人赶忙扶起他们的独子，只道：“平安回来即可。”
那边是温情脉脉的一家三口，这边是鸡飞狗跳的明水宗师徒。
“师父，我错了，我不该说您是小萝卜成精了。”二师兄被师父打得抱头鼠窜，俩人在只歌和大师兄之间绕来绕去。
转眼间，天光初盛，远处的天境和山峦间的雾霭被红日拨开，浅青色的天空映出一道金光。
“好了，趁着日头还早，出发吧。”掌门送他们到主殿外的空地上，拍了俩下手。
马的嘶鸣声由远及近，一群白色的天马插着双翼，踏着雾气霞光而来，堪堪落在他们面前，嘶鸣声、马蹄声、青铜钟声，直到此时，只歌心里才有了点激荡的实感，她真的要前往西海龙，不是以水君幼女的身份，而是以天净派明水宗修士的身份。
他们向师父作揖后，纷纷翻身上马，此次共有二十余人同赴西海，俱都穿着一样的衣裳、披风，此刻一起纵马扬鞭，倒是好大的阵仗。
姬小野率先策马，天马自地上盘旋而起，飞到半空，踏过天河，奔驰远去。
众人纷纷跟上，组成马阵，依照陀螺样式，盘旋而上，只歌也是第一回骑天马，只觉得天旋地转，周围的景色都变得模糊，清风吹过耳畔，她却不辨东西。
她今日只松松用绸带绑住了发尾，此时随着天马飞跃，绸带却不知跑到哪里了，乌发散了半身，天河湍急，天马奔腾而来，溅的她鞋子都湿透了。
天马比他们御剑飞得更高、更快，越往上走，空气越寒冷，清冷的晨风吹在她脸上，哪还有半点瞌睡。
她踩着马蹬，半站起来，不停催动马匹，很快就甩了两位师兄一大截。
她虽是第一次策天马，但只要是马，都是那么回事。
她策马狂奔，风速越来越快，割得她脸都有点疼，心中却畅快不已，极限的速度，会让人有极乐的享受。
又奔了一会，便看见领头的姬小野，她追上去，挑衅他：“来呀，姬兄，我们看看谁先到西海。”
姬小野却缓缓勒住缰绳，在她身后朗声说：“让你一百步。”
只歌扭头朝他做了个鬼脸，“我才不用你让，一起来。”
姬小野便再次策马，像一道闪电一样从她身边奔腾而过，快得甚至看不清他的侧脸。
只歌轻哼一声，继续跟上。
出门远游的瑶姬娘娘在上空看见这一幕，问她的童子：“底下是何人在纵马？”
童子低头细看，底下有二十余人披着龙鳞披风纵马疾驰，领头的俩人更是你追我赶，甩了后面人一大截儿。
“大概是天净派的修仙弟子前往西海寻宝吧。”童子恭声禀告。
“鲜衣怒马少年郎，年轻一辈的修士果然更加恣意啊。”瑶姬娘娘拉下帷帘，“走吧，咱们去章尾山，去看看武神他们在苦寒之地过得怎么样。”
只歌率先到了西海地界，勒住缰绳，天马盘旋而下，稳稳落到了地面，只歌翻身下马，摸摸
天马的脸颊，天马长鸣一声，展翅而去。
今日天气不好，西海碧浪滔天，波涛汹涌，海浪翻涌的声音如炸雷一般响在耳边。
“啾～啾”马的叫声，从天边传来，姬小野驾着天马盘旋而落，只歌看了一眼，轻嗤一声：“呵，手下败将。”
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姬小野耳朵里，他自出生以来，一直被捧着长大，哪里受过别人的奚落。
当下沉了面色，走到只歌身边，蹲下来，一字一句地说：“小包子，你说什么？”
“小包子”只歌当即炸了毛，“你说谁是小包子呢，我看你才像个女娃娃，比女娃娃还漂亮。”
姬小野偷读过不少人间画本，最向往劫富济贫、一身腱子肉的江湖豪杰，再不济也是个法术高强、普渡众生的世外修士。
怎…怎么能是小姑娘呢，不是小姑娘不好，而是按照阿娘的教导，他应该是保护小姑娘的那个人啊。
又瞟了只歌一眼，只歌席地而坐，乌黑的长发被她攥在手里，眼睛看向远方，不知道在沉思什么。
诶，却不曾想他今日却败在个小姑娘手里，虽然这小姑娘胖乎乎的，像个小包子，但她还是个小姑娘啊。
自尊心遭受打击的姬小野一屁股坐到了只歌旁边，低头看她挂在脖子上的玉坠，有些疑惑，这玩意会不会出错啊。
又拿胳膊肘碰她，“喂，你叫什么名字啊？”
“只歌。”
“你那样抓着头发不累吗？”姬小野从袖子里拿出一根五色绳子，递给她：“这绳子原是系玉玦的，玉玦既给了你，绳子也给你吧。”
只歌接过来束住头发，“不要了？”
“嗯，你都拿着吧。”姬小野双手向后一撑，姿态慵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