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抱月杀胚之庭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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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在海边静静坐了会，等候大部队的到来。
“吁～”勒马声响起，又有两匹天马从天而降，从马上翻下来一胖一瘦两位修士。
胖的那位从马上翻下来，还被马喷了个响鼻。
姬小野站起来，拍着胖修士的肩膀给只歌介绍：“这是石边云”，又指指瘦修士：“那是松根月，大家都是天净派的弟子，不必拘礼。”
只歌站起来还礼，细细打量，那名唤“石边云”的是位糙黑汉子，人高马大，和他们站在一处，倒真是好大一朵云。
那“松根月”倒是温文尔雅，只是一来就弯下腰去拍打姬小野身上的灰，态度殷勤自然，不是位男妈妈，就是位小佞臣。
还没等他们契阔一番，大部队便来了，地上卷起一阵旋风，他们全都依附在石边云旁边，才没被吹走。
姬小野拍拍他肩膀，称赞一声：“好石头。”石边云摸摸脑袋，憨憨一笑。
众人集结完毕，皆念着避水诀跳入海里，幸好没人看见，不然青天白日看见这么多黑衣修士跳入西海，旁人只会以为闹鬼了吧。
越往海里面走，海水越漆黑，队伍也越行越慢，只歌叹了口气，拽上两位师兄，走到队伍前面，拿过姬小野手上的流光灯，“跟着我走吧。”
她虽然没有变幻出鱼尾，但西海是她家，她就是闭着眼睛也能走回去。
又走了一会，黑黢黢的海底渐渐有了光亮，远方也满满变为幽深的蓝色，他们脚底是松软的黄沙，旁边是丈二高的海草，色彩斑斓的鱼类在他们头顶游弋。
忽然，远处响起飘渺的歌声，二师兄碰碰她的手腕：“只歌，你听见什么没有。”
只歌沉默，她当然听见了。
那是长姐在和她的婢女们抱怨：“这些人间二足兽又来抢我们的珍宝了，真是讨厌。”
“是呀，一个个长得稀奇古怪，还偏偏每年都来。”
“每次还都连吃带拿，陆地上难道就没有什么好东西吗？”
只是这些鲛人之间的抱怨，在人类听来，却宛若天籁。
只歌不好说她们嫌弃你们是一群穷修士，只含糊回答了句听见了。
那歌声越来越盛，原本游弋在他们周围的鱼类纷纷散开，远处有一队侍女提灯而来，她们穿着一样的衣裳，和人间女子的装扮没什么两样。
只歌耳朵灵敏，听见后方的修士在窃窃私语，“不是说西海鲛人当家么，怎么来迎接咱们的全都是些普通侍女。”
那些侍女走近，几条巨大的彩色鱼尾从天而降，她们身着广袖长裙，发间有金银珠钗，下身都拖着一条巨大的鱼尾。
那鱼尾色彩斑斓，还都是不同颜色：蔷薇紫、珊瑚粉、桔梗黄，不知是谁打翻了天宫彩虹，热热闹闹地洒满了鱼尾，鲛人们在修士中间游弋，带着新奇的眼光，毫不掩饰地打量他们。
只歌知道，她们心里一定在说：这些人间二足兽长得可真丑。
“都回来。”有女声响起，诸位鲛人都赶忙回到侍女中间，站成两排。
最后的侍女揭开羽扇，露出张清冷绝艳的面孔来。
眉细而长，眼波纵横，眉眼之间有粒红痣，发髻挽在脑后，发尾坠着一连串的流晶、珍珠，肤色雪白，通身裹着翠绿的薄裳。
鱼尾开出五条分叉，颜色清亮，像块上好的翡翠，不知是凝结了哪程山水的灵气，叉尾有鲛绡，在海底显得光彩熠熠、轻薄曼丽。
即使是他们这群外人，也能一眼看出这位鲛人身份不凡。
姬小野上前告知来意，那鲛人生得冷艳，声音却温柔得很，听得他们一众修士都飘飘然、昏昏然。
“我是西海水君长女，庭歌，奉水君之命接待诸位。诸位远道而来，定是辛苦，今日就先请在鲛宫歇息了，明日再进山寻宝，可好？”
众人皆点头如捣蒜，那鲛人便领着她们往鲛宫走。
有修士在身后嘀咕：“听说鲛人全是女子，她们一生不婚，等到年纪大了，便会留住路人求欢，待生下子嗣，只知谁为母，不知谁为父。”
“嘿嘿，那岂不是人尽可…”
“夫”字还没说出口，便听见那修士一声惨叫，众人纷纷回头看他。
那修士竟然生生被废了一条胳膊，从肩膀处劈开，刀口齐整利落，血肉可见，那血淅淅沥沥地流了一地，周围还有鱼类游上来，啃噬他掉落在地的胳膊。
“有妖怪！”有修士拔了刀，护在他周围。
“妖怪？我们鲛人便是这海底最大的妖怪，都给我管好你们的嘴。”那走在前头的庭歌，头都未回，声音娇柔，说的话却让这群修士们不寒而栗。
“隔这么远，她…她也能听见啊？”二师兄低声询问，只歌把手指放在唇处，示意噤声。
离开西海太久了，她差点都忘了长姐的脾性。
庭歌生性刚烈，作战悍勇无畏。她不仅是西海合格的继承人，更是娘亲麾下的一名悍将，偏偏生得冷艳，声音又温柔，总是用温柔的外表掩盖杀胚的本质。
前一刻软语呢喃，下一刻便能取你首级，一把抱月三须叉使得出神入化，素有“抱月杀胚”的诨名。
修士们全都规规矩矩地跟在鲛人的身后，再不敢大放厥词。
他们在两山之间游走，山上似乎镶有碎片的星子，在淡蓝的海底，熠熠生辉。
有修士手贱，非要去扣弄，然后“嗷”地一声撤回手来，姬小野提灯细看，发现竟然全都是鱼眼睛，那眼睛见他不怕，半眯起来又遽然睁大，似是要吓他。
姬小野轻笑一声，把贴着山走的只歌挤进路里面，“小包子，小心点，别被这些鱼眼睛给吃了。”
只歌暗戳戳翻了个白眼，心想我就是在这条山道上学会的走路，还会怕鱼眼睛。
领了他的好意，还要嘲讽他：“你自己小心点吧，花蝴蝶。”
只歌觉得姬小野生得太过艳丽，周围还有这么一堆不知道是老妈子还是男妈妈的人伺候，定然是娇生惯养，脆弱易碎，可不就像只花蝴蝶么。
姬小野快被她气死了，这个小姑娘不仅不领情，还嘲讽他，于是一叠声地反击回去：“你就是包子饺子肉丸子。”
只歌反唇相讥：“那你就是蝴蝶蜻蜓扑棱蛾子。”
“噗～”前面领路的庭歌噗嗤一笑，很快又正了神色。
走过山路，光亮愈盛，山谷下是一座城池，里面有各色各样的小房子，每座小房子上面都还有一颗夜明珠，照得山谷亮堂堂的。
各种鱼类穿梭其中，买卖交易、溜达散步，好不热闹。
庭歌领着他们从集市穿过，一路上不停地有人和庭歌打招呼。
“大小姐，看看我们的带鱼吧，这都是从我们自己身上拽下来的，现拽现卖，新鲜得很呐。”一只带鱼精光不溜秋地站在他们旁边，好几个女修士都捂住了眼。
“大小姐，别听那死骗子的，看我的章鱼脚，这才叫新鲜呢。”一只大章鱼手舞足蹈地给庭歌展示自己的触手。
“你个外来货别插队啊，看我这皮皮虾，看我这大鲅鱼，全都是自家养殖的，无污染无加工。”
……
“海底世界真是…琳琅满目啊。”大师兄发出感慨。
只歌却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她自幼在这儿长大，对这里熟悉的很，只是现在长大了，容貌已改，好多人都不认识她了。
诶，她低低叹了口气，要是一直能住这儿就好了。
前面的庭歌动了下耳朵，停下脚步，从路边的龙虾精那里买了一只海葫芦，海葫芦汁水香甜，喝完汁水，还能吹奏歌曲，一般是给小孩买来玩的，长姐买这东西干嘛？只歌耸了耸肩，不明所以。
一行人穿过集市，到达城中心的鲛宫，鲛宫以贝壳、母贝、紫晶覆盖，外表亮晶晶的，好像是钻石在夜空闪烁。
他们走进鲛宫，眼前飘浮着几处硕大的贝壳，中间有连廊相连，全都闪着珍珠样的光泽。
他们跟着鲛人游弋，游到中间一只较大的贝壳上。
西海水君端坐在宝座上，如果用人类的算法来看，她已是位四旬的妇人，眉目间刚毅果决，硕大的正红色鱼尾开出多条分叉，似水草一般随波摆动。
底下站了一堆“重臣”，各个体型硕大，有人首鲸身的鲸鱼丞相，有身似铁塔一般的鲅鱼将军，也有完全幻化成了人形，但依旧喜欢咧嘴笑，一笑满嘴牙的海豚军师。
只歌随着人群向水君作揖行礼，水君扫视一圈，目光也没有在她身上多停留片刻。
“都起来吧，尔等远来是客，今日就先养精蓄锐，明日再寻宝吧。”水君抬手示意。
鱼贯而入的侍女把他们领入不同的座位，宴会开席。
宴会行到一半，立在桌边的侍女忽然轻拉她的衣角，她微微点头，随着侍女出去。
侍女把她带到相邻的一座小贝壳外面，轻叩壳面，贝壳开启。
她走进去，正位的水君端坐如松，倒是坐在下首的庭歌立马游过来，抱住她。
“只歌，你怎么变得这么瘦，人间的饭菜不好吃吗？”庭歌摸上她的后背，四目相对，只歌猝然觉得有些鼻酸。
她和长姐是同胞姐妹，但长姐先落地，变成了正大光明的唯一继承人，她却远离亲人故乡，自幼上岸习艺，虽然师父师兄都待她极好，但小小的孩童，哪里会不想娘亲、姐姐呢。
水君也游过来，抱住了一双女儿，她抚着只歌的秀发，上下打量，语气温柔而慈爱：“只歌，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认真学习法术，娘亲…娘亲也有苦衷啊。”
“孩儿懂。”只歌低声回答，却隐隐有抗拒之态。
水君轻叹一声，也不再言语。
还是庭歌从衣袖里掏出只海葫芦，递给只歌，“你小时候最喜欢这个了，快尝一口。”
原来是给她买的，只歌很好哄，当下就把心里那点小委屈丢到爪哇国去了，她接过来，轻轻吸了一口，还是记忆中的味道，从唇舌间甜到了心里，不好意思地对姐姐展了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