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时代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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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说……自定亲那日见过后，他心中就有了我，这一生若不能娶我，也不会再娶旁人。”
原来小姑娘是有感情烦恼了。
黄梨心中的八卦属性一下就被激活了，“那位姓梁的公子今年多大了？”
“子固哥哥比我大三岁，今年十七了。”
“那这三年你们有见过么？”
欧阳晴点头说有，黄梨听到最后才明白梁子固的爹原是一州通判，后来调来京中为官，这才认识了欧阳晴家。两家小孩年龄相仿，各方面也很相配，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这三年，两家人因是儿女亲家，多有走动，两个小朋友也见过数面，都各自记挂着对方。
那位梁大人和欧阳晴的爹不一样，加入的是大宋文官集团，又颇擅经营，再加上进京后连着办了两件颇合官家心意的事，就一路高升了，从六品官员升到了从四品官员，在年初还加了爵位。
梁子固今后也会走这样的路，参加科考，考中进士，再加入代表清流的文官集团。
梁家看重的是他们家族更长远的利益，一个有污点的妻子会成为梁子固甚至他们整个梁家的绊脚石，因为他或他爹的政敌大有可能拿这点大作文章来抨击他们，虽然退婚也是一种污点，但梁家一定权衡过了。
所以反而是欧阳晴被救出后，梁家的人就不怎么与她家来往了，甚至限制梁子固去看望他的未婚妻子。
现在又因着退亲的事，两家人也算是彻底决裂了。
黄梨并不有直接给出她的答案，反而问：“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欧阳晴想了一会儿才缓缓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想相信他，但我又有些怨怪他的家人。”
黄梨非常理解她此刻的心理，如果她是欧阳晴，她也会陷入纠结和矛盾之中，“我也相信他，我相信那位姓梁的公子对你说那番话时是真心的，但是他不管说得再好，事实是他家里人的确跟你家退了亲。”
欧阳晴沉默了一会儿才意味深长的说：“我爹爹也是这样跟我说的，他说让我缓个一两年，等这事过去了再重新给我寻门亲事。他让我……别惦记梁家了，就像黄姐姐你说的，梁家弃我一次，就会弃我第二次、第三次，子固哥哥还要依仗家里，又能护我几次。”
黄梨心想欧阳蝶说得是对的，梁子固才十七岁，虽然这时代的娃都早熟，但他和这时代贫苦百姓家的十七岁娃又不一样，他是读书人，还要参加科考，在没考中进士，没当官之前他都得依仗他家里，也就是说他现在连独立自主的能力都没有。
“你爹爹考虑得是对的。”
黄梨见她一张小脸都拧巴了，很同情这个小姑娘，她做错什么了？她被绑架是她勾着别人来绑架她？还是乱跑才被人绑架的？
都没有！
她只是年龄合适、长得漂亮、再加上有才艺有教养这才被魔教看中，但这些就是她的错么？
她只因被绑架了一次就被未来夫家嫌弃，被退了婚，她是受害者呀！为什么要让一个受害者来承担这些！
黄梨眼中闪着泪光，努力压下心中愤怒的情绪，“你也别多想得太多，像你爹说的缓个一、两年，这一、两年你呢就跟着你师父好好练武功，你不是还要当女侠么，不练好武功哪能当女侠。至于你和梁公子……就当作上天对你们的一场考验吧，如果你们真有缘分的话，总会再在一起的。”
“嗯，我还要练武功，我还要当女侠。”
欧阳晴接过她递来的香帕子，抹了抹眼泪，“我算运气不错的了，至少我爹爹肯为我着想，岳林人都嫁人了，草草就嫁了。”
“什么！”
黄梨震惊得无以复加，她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一张稚嫩又怯懦的小脸来：“林人妹妹才多大呀。”
欧阳晴抽噎道：“应该满十三了，十三就可以嫁人了。”
“才十三呀！人都还没长全，十三岁嫁什么人！”黄梨甚至不敢去想一个才十三岁的小女孩嫁人会遭遇到什么样的对待。
“开封府管着下辖县的钱粮，经常会派官员下去查账，我爹爹挂心那几个和我有同样遭遇的姑娘，就让下去的官员帮他去看看。我听说林人妹妹嫁的那个是个破落户，快三十了，因家里太穷一直娶不上媳妇。那家人开始还嫌弃林人妹妹被人绑架过，后来才因着丰厚的嫁妆娶了她，都快两个月了，还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欧阳晴说到最后，感同身受，早已泣不成声，黄梨紧紧地搂住她，任她放声大哭。她的心口也一阵阵的揪着痛，这些女孩可是好多人共同努力才救出来的呀。
“那沈玉香，林菁，林芸她们三个呢？”她艰难的问了一句，这时候眼泪再也忍不住，滴答一声打在了欧阳晴的额头上。
欧阳晴吸吸鼻子：“沈妹妹被关在家里，下去的官没见着，听说也定了人家，这两年就会嫁人。林家姐妹又隔得太远了，现在是什么情况没人知道，我爹爹说等到九月查户籍那会儿就会有人去太康县，他再让那些查户籍的去林家看看。”
沈玉香可是她们中最小的一个，才十岁呀！
黄梨紧紧的捏住了拳头，这时候她才发觉她是如此地痛恨人心中的愚昧和偏见，她又痛恨时代的冷漠，更痛恨经由这冷漠时代对女性造就的压迫和迫害。
欧阳晴走后，黄梨站在窗前，抬头望着天上那轮弯弯的月亮，久久都无法从这种消极压抑的情绪中走出来。白玉堂走来，从她身后环抱住她：“怎么了？”
黄梨叹了一口气，紧绷的身躯才慢慢放松下来，她靠在了他温暖的怀中：“欧阳妹妹被退亲了。”
“因为被绑架的事？”
“嗯。”
“你因为这个不开心。”
“也不是……”
黄梨离开他的怀抱，转过身来面对他：“总觉得……很失望，”
“失望？”白玉堂见她哭了，怜惜地替她擦掉眼泪。
“她们几个和我在地牢里呆了几天，那几天我们相互依靠，相互打气，我们还背所有人的名字，就是希望有个人逃出去报官，把这些名字报给官府，我们都希望我们每个人都能获救。如今连若琳妹妹都被救回来了，我以为我们每个人都好了，但并没有……欧阳妹妹被退亲，林人妹妹被她家的人草草嫁了，林人妹妹才十二岁……十二岁……人还没长全，要她嫁人也没什么，但得慎重吧，给她找个好人家呀……还有沈妹妹也是！沈妹妹就更小了！她们都还那么小，都还是小孩子……她们也不想被魔教绑架，但为什么最后承担苦果的却是她们！”
黄梨说到这儿，伸手支着额头，难过得不能自已。
她的善良闪着光，白玉堂被她深深打动了，更庆幸自己喜欢的女子是她。他大手一伸，轻轻地将她揽进怀中，温柔地抚着她的后背，他什么安慰的话也没说，等着她慢慢平静下来。
时间在静寂和温馨中悄悄消逝，白玉堂感到怀中人没那么激动了，低头看她，“还哭么？”
黄梨面上微微一红，扭捏道：“刚刚也不知怎么的，就是想发泄一下。”
“我问你还哭不哭？”
“我想咬人！”黄梨抬头看着他，眼中闪着晶亮的光芒。
白玉堂笑道：“我就说你是小狗变的吧。”他微微侧了侧身，将自己的胳膊亮给她：“先说好，只准咬一下，怪痛得。”
黄梨把着他的胳膊，张嘴就是一口。
白玉堂一声惨叫：“你真咬呀！”
“舒服。”黄梨吐出一口郁闷之气，周身舒坦了不少，“我想抽时间去看看林人妹妹她们，去看看她们过得好不好，说不定是我给她们想差了呢。”
白玉堂揉着胳膊，坐到了椅子上，“好呀，我陪你去，但得缓缓，毕竟我和四哥才回开封，前脚回来，后脚出去，对王爷挺不仗义的。”
黄梨双手一左一右支在他坐的那张椅子的扶手上，俯视着他：“你什么时候这么为人着想了。”
白玉堂突然一本正经起来，拉着黄梨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二哥上次说我了。”
“说你什么？”
“我也觉得他说我说得很对。”
黄梨支着下巴，听得认真。
“他说……”
白玉堂见自己的话勾住她了，趁机说：“我再过两年半就是某人的丈夫了，再以后就拖家带口了，考虑问题得全面，不能再像以前那么任意妄为。”
“什么就拖家带口了！哪有那么快！”黄梨这时才知他在胡说，但心中却甜丝丝的。
“哪里快了，两年半时间转瞬就到！”白玉堂见她要走，一把拉住她的手：“实话告诉你吧，我连我们五个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黄梨羞得面目通红，娇嗔道：“上次就跟你说了，生不了那么多，我最多就生两个。”她“气”得想将他赶走，但又好奇他想了什么名字，问道：“你想了什么名字？”
白玉堂眼珠一转，改口说：“白一梨，白二梨，白三梨，白四梨和白五梨，这些名字好记，男孩女孩都不挑，而且一听就知是我们俩的。”
黄梨又好气又好笑：“又不是卖梨子的，哪有给自己孩子取这么随便的名字。”
“哪里随便了，我可想了好几晚才想出来的。”白玉堂握住她的手，热切的说：“你既然觉得随便，那你说我们的五个孩子叫什么名？你来起！”
黄梨顺着他的话就去想名字，眼角却瞅见他眼中露出了狡黠的目光，这才恍然大悟，抽出自己的手打向他：“你又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