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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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李祯彻夜未眠。汤泉宫传来消息，说阿耶对他近来行为颇为不满，反而再次流露出对四弟康王李祥的赞赏之意。

他尽力回忆近来行为。能让阿耶不满的，或许是暗查权贵之事，也或许是跑去孝陵私祭阿母之事，也可能什么都不为。

自获封太子以来，好像无论他做什么，哪怕什么也不做，阿耶总能找到这样或那样不满的理由。不过还好，那时阿母还在，总能辗转护他周全。

阿母云氏十六岁嫁入皇室，算不得有多受宠，却因聪慧智谋贤德，深受阿耶、后宫及前朝大臣们的敬重。每逢朝堂有不能决的大事，阿耶也常会去阿母的坤宁宫讨得一二善言。

孰料去岁前日夜半，阿母突然崩殂。阿耶痛极，曾开金口：元献皇后之后，朕将不再立后。

阿耶确不曾立后，只是更加宠爱卢氏了。半年前，卢氏晋贤妃位。上个月，又晋贵妃，权理后宫。虽无皇后之名，却行皇后之实。康王子凭母贵，朝堂地位大有越过太子之嫌。

李祯觉得可悲。生在帝王家，反不如寻常百姓，骨肉至亲，和乐融融。

不过一载，他早已记不清，传过多少遭阿耶不满的消息了。只是这次，着重加以“颇”字，可见不满程度。他多么想像以前一样，对阿耶的不满一笑置之，继续云淡风轻地去崇文馆，跟随诸葛先生习治国之道。

只是，一想起阿母的期许，他就无法做到心如止水。

他又想起前日。他等了整整一天，不见阿耶有任何抚慰的话，也不见有任何的祭奠行为，仿佛他的阿母从未存在过一样。

妹妹永平公主跑来东宫，一双漂亮的眼睛，哭得跟红桃子似的。

她拉着他的袍袖，委委屈屈地说：“太子哥哥，阿耶忘了阿母，携卢贵妃去了汤泉宫，四哥哥也去了。”

汤泉宫，是阿耶肆意享受生活的地方。凡能随阿耶去的，都是最得宠的人。他们的阿母，穷尽了一生，却从未踏足过那里。

李祯倒是去过一次汤泉宫。只不过不是阿耶赐泡汤泉，而是转为挨骂去的。

挨骂的理由，是他不经阿耶允许，私自去查卢国舅圈地一事。

第二天，阿耶就下了旨，把何家村及邻近三村的土地，悉数赏给了国舅。

至于国舅纵家奴放火烧死何家村村民案，阿耶自始至终没有过问过。或许是不知，或许是不想知。

他私下问过阿翁董士恩。阿翁也是一脸无奈，只劝他做好本分之事，其他的就先不要管了。阿翁是看着他长大的，这么说确实是有些无能为力。

康王李祥是卢贵妃的唯一儿子，也是唯一一个在汤泉宫出生的皇子。康王出生那日，传说阿耶望着漫天的祥云大喜，问身边的袁天风，此为何兆。

袁天风仰观天象，忽大喜跪地，“此乃大祥之兆，贺陛下不出一个时辰，必出大利我大华的好麟儿。”

果不出一个时辰，卢妃产子。阿耶哈哈大笑，为新生孩儿取名“李祥”，并大赦天下。

大赦天下，如此隆恩。阿耶共十一子八女，除了长子李祯，李祥是唯一一个。

李祯不敢怨，也不能怨。阿母常说：“天将降大任于吾儿，必先忍人之所不能忍。”

唯有隐忍，待时而发，才能护佑大华。大华，不知这样的太平假想，还能够有几时。

天亮了。今日不必去含德殿，阿耶为去汤泉宫，已下旨辍朝三日。

内侍张保门外报：“殿下，永安侯小侯爷来了。”

“速传！”李祯说着，已起身到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