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宝船监造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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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馆里顾雨正在和张嫣捣着药材,突然一只大公鸡从墙头飞了过来。
二人对视一眼,忽地笑起来,她俩早都想要一只毽子,正发愁上哪弄鸡毛去,这不守株待鸡送上门了。
二人猫着腰一前一后地去抓那只大公鸡,那只大公鸡呆头呆脑的站在那里,还不知道已经被人盯上了。
二人猛地一扑,扑了个空,大公鸡一下飞到了别的地方。
顾雨撸起袖子叉着腰,气咻咻地指着大公鸡:我今天非抓到你不可,张嫣,我们把它赶到鸡笼里。
张嫣下巴抬了抬:没问题,我们还要踢毽子呢。
两个小姑娘在院里撵着大公鸡,大公鸡吓“咯咯咯”叫,还是掉进了小姑娘给它设置好的陷进里。
顾雨把手伸到鸡笼里,一把抓住它的翅膀,把它硬拉了出来,拍着大公鸡的头:敬酒不吃吃罚酒,还不是被我们抓住了,小样!
小雨,快,我们拔几根最好看的鸡毛做毽子。”张嫣拉着顾雨坐到椅子上,在大公鸡身上挑着鸡毛。
嚣张的大公鸡被顾雨的小手抓的死死的,认命的耷拉着头,张嫣拔一根鸡毛,它就“嗷嗷”的叫一声,还带着一丝丝痛苦的意味,还时不时扑棱几下爪子。
顾雨抚摸着它的鸡头:你别动,我们就拔你几根鸡毛,等会就放了你。
大公鸡还是扑棱爪子,张嫣一巴掌拍在它身上,凶巴巴得说:再动,就把你宰了。
她可没有小雨那么好脾气,把她惹毛了,吃的你连渣都不剩。
大公鸡一听顿时蔫了下去,再也不敢动了。
张嫣拔了大公鸡尾巴上最好看的几根鸡毛:好了,小雨你把它放了,等会让李婶看见,说咱们偷她鸡就不好了。
她俩盯着这只大公鸡好久了,这不今天送上门来了吗,还真是守株待鸡!
顾雨瞧大公鸡蔫蔫的,撇着嘴说:不就拔了你几根毛嘛,过几天不就长出来了嘛,你至于这样吗?
谁让你自己送上门的,不要怪我们。
把大公鸡放到地上,它飞快地就跑了,生怕下一刻又被她们抓住。
两个小姑娘坐在院里做着毽子,不大一会两个漂亮的鸡毛毽子做好了。
小雨,到你了。张嫣催促着她。
顾雨踢着毽子:你帮我数着,输了可不许恼。
张嫣得瑟地说:谁恼还不一定呢?她可比她大,踢毽子要比她熟练的多,每次都能踢的高高的,还都能稳稳得接住。
一二三四……十五十六……二十一!顾雨已经踢了二十一个了:轮到你了。
十五十六……二十五十八……顾雨故意给她数错。
张嫣踢着毽子说:小雨你怎么越数越少了?我踢的可比你多了去。
顾雨装作不知道:没有呀,我明明数的是对的,是你记错了。
张嫣想要反驳她,一不留神毽子掉了下来,顾雨欢呼得说:张嫣你输了,你输了。
是你耍无赖”。气死她了,张嫣觉得小雨贼精贼精的,还老是给她说话让她分神,要不然她能输吗?
顾雨晃着手指,故作高深得说:这叫兵不厌诈,你不认输都不行。
张嫣看她那得意样就来气,追着要打她,顾雨赶紧捡起毽子,眉开眼笑的就往门外跑,还挥着手:张嫣,我回家了。
张嫣气的直跺脚,臭小雨你给我等着。
沈炼进到家里,见小黑在门外直叫唤,他脸色一变,慢慢地推开门,就看到裴纶那张欠揍的脸还有那个该死的北斋。
裴纶喝着茶,见沈炼回来了,笑着说:沈兄,裴某等的好苦啊。
这是那小姑娘的家,自从殷澄死了之后,他忙着查他的死因,就一直没空来看小姑娘。
北斋连忙起来,笑脸相迎:你回来了?
没想到他竟然纳了个女人,要让小姑娘看见不知道该有多伤心:没想到你艳福不浅呢,还纳了个貌美如花的小妾。
北斋一愣,忍不住看向沈炼,看他不吭声,只好说道:饿了吧?我去买点菜来。
说完就要从他身边走过去,沈炼一把抓住她,笑着说:买什么买,下碗面就行?
好不容易逮住她,岂有让她再跑的道理,误会就误会吧,反正又不是真的。
北斋煮好面端了进来,裴纶吃的正香,还挑剔的说:还是春糖做的好吃,那丫头做的饭堪比大师。
沈炼心一惊,他怎么知道春糖,难道他们见过,不动声色得瞅着他。
春糖,我回来了。顾雨清脆的小奶音传了进来。
北斋和沈炼心一跳,这丫头什么时候回来不好,偏赶到这个时候回来,等会怎么给她解释,还有这个煞神在呢,顿时二人都紧张不已。
吆,你家小媳妇回来。裴纶笑呵呵地说。
老长时间没见她了,猛一听到她的声音还蛮想的。
顾雨推开门就看到三人坐在一块,尤其是看到裴纶,兴高采烈地跑到他面前:裴纶,你怎么来了,好长时间都没看到你了。
裴纶放下碗,笑的嘴巴都快裂到耳后,支着脑袋逗着她:我去抓贼了,今天有空就来看看你。
还是那么可爱软萌,让人一看就心生欢喜。
顾雨扒拉着鸡毛毽子“哦”了一声,看他吃着面条:春糖做的?
北斋手一哆嗦,下意识地看向沈炼,沈炼一个眼神就没给他,沉着脸:小雨,过来。
一回家就跑到裴纶身边,还给他说个不停,不悦的喊着她,一把把她抱到身边坐着。
裴纶指着北斋:是她给我做的,你夫君纳妾了?
纳妾是什么?顾雨懵懵懂懂的问。
就是他又养了个女人。”裴纶给她解释着,这丫头还是太小了,什么都不懂,还不得被沈炼欺负死。
顾雨忽地看向沈炼,可怜巴巴地说:沈炼,你不要我了,你要娶周姐姐吗?
一想到沈炼不要她了,她委屈的眼泪哗哗的往下掉。
北斋怒瞪着裴纶,他是不是吃饱撑得了,乱嚼舌根子。
沈炼把她抱到怀里,给她擦着眼泪:我不会不要你的,乖,听话。
只好先安抚她,等他把这个煞神送走,再问她和裴纶是怎么回事,她竟然和裴纶认识,他怎么没听她提起过。
顾雨听了他的话,也不闹了,眼睫毛尖上挂着泪水,像个水晶娃娃似的,软萌乖巧。
裴纶自知把小姑娘惹哭了,理亏,也只管吃他的面,几人都不说话,只有他胡噜胡噜吃面的声响。
顾雨嫌弃得说:裴纶,你吃饭怎么给小猪似的,吵死人了。
北斋轻笑出声,心里却骂着莽夫吃饭都这样。
沈炼抱着小姑娘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他。
裴纶擦了擦嘴:没大没小的,喊裴大哥或者裴哥哥都行。
这丫头都给他这么熟了,还是连名带姓的喊他。
沈炼目光一沉,找死,竟然让小雨喊他裴哥哥。
顾雨干脆利落的拒绝:我不要,你的名字不好。
哪里不好?裴纶楞了一下,他的名字哪里不好了。
顾雨趴到桌子上给他分析着:裴纶裴纶,赔着轮,倒过来念就是,纶裴纶裴,轮着赔。
北斋“扑哧”一下笑出声,仔细一听还真是,这丫头太有才了。
裴纶气的要打她,沈炼把顾雨往怀里一搂,他的手就落了空,挥挥手:光顾着给你说话,差点把正事忘了。
刚才紧张的气氛被顾雨一番打搅,给冲没了,沈炼淡淡的说:裴大人,不够吃,锅里还有。
他还吃呀,再吃就真的成猪了。”顾雨无聊的扒拉着这鸡毛毽子。
那么一大碗比沈炼吃得都多,再吃下去就把他们吃穷了。
北斋正喝着茶,差点被呛着,伸着捂着嘴,这丫头专说实话。
裴纶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丫头,待会再给你算账,正事要紧,收起了嬉皮笑脸:郭真公公的案子有眉目了,兄弟以为有趣的很。
有趣。沈炼反问他。
顾雨坐在他怀里,听着他们的话,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着,不知在想什么。
裴纶笑着说:有趣,郭真去金陵楼,是赴约。说着就抽起了烟,接着又说:给郭真驾车的小内官说,有个俊俏少年在等郭真,他死在酒肆,秉非偶然,而是有人设局杀他,裴某在郭真家里找到了这个。
拿出一张纸条推到沈炼面前。
顾雨闻到烟味,就感觉嗓子不舒服,就不断地咳嗽着。
沈炼拍着她,直视着裴纶:请把烟灭了。
裴纶见小姑娘闻不惯烟味,还呛得直咳嗽,只好把烟灭了。
顾雨才感觉好点,见三人气氛不对劲,就没吭声,乖乖的待在沈炼怀里。
沈炼拿过纸条摊开一看:明时坊金陵楼,专候公公,北斋先生。
顾雨也看见了纸条,上面清晰地写北斋先生,怎么是她,她不是个画画的吗?怎么给公公扯上关系了,她想不明白。
沈炼眼皮一抬:北斋。
而旁边的北斋则吓的脸色都白了,手紧紧的攥住衣裙。
顾雨莫名奇妙的看着她,周姐姐又不是北斋,她紧张什么。
裴纶肯定地说:错不了,那少年就是北斋先生。
看来郭真和凌云铠的命案,北斋是关键呀。裴纶笃定的看着沈炼。
沈炼瞥了一眼北斋,见她吓的神色不安,就把小雨放到她怀里,北斋才安定下来。
顾雨奇怪的看着他们,抓抓脑袋好奇的说:你们在猜谜语嘛?
说话绕来绕去的,都快把她绕晕了。
裴纶顿时一笑:丫头,你只管听着就好。
她还小,当然听不懂他们说话了。
沈炼摸摸她的头发,给她使个眼色,顾雨秒懂,坐在北斋的怀里玩着鸡毛毽子。
北斋安然得搂着她,静静的听他们打太极。
兄弟这回调查北斋的画作,还真查找到尖货了,永安寺的净海和尚说,这和尚你认识吧。”裴纶拿着他的烟袋锅在鼻子上闻着,虽然不能抽,闻闻总可以吧。
认识。沈炼淡声回答。
那和尚说沈兄收了不少北斋的画。”裴纶一直盯着沈炼,那目光就没有移开过。
净海人在哪?”沈炼问着,看来净海师父凶多吉少了。
押在诏狱。”裴纶不在意的说,他又不认识净海和尚,他可是人证。
死活就是兄弟一句话,你只要说一句,这和尚是诬陷,我就替你料理了他”。裴纶忽然沉了脸,变了声调,沉着脸:要是想救他,便交出北斋画作。
我没有北斋的画。”沈炼直视着他,而他的手却一直抓着顾雨,生怕她出声招来祸端。
北斋则紧紧的抱着她,也怕她出声坏了事。
顾雨感觉沈炼和周姐姐都紧张的抓着她不放,又听到裴纶说什么净海和尚,什么交出北斋的画,她听得一头雾水,不过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说话,爹爹给她说过,大人说话小孩不能插嘴,尤其是和外人说话的时候,万一乱说话,会坏了他们的大事。
她乖乖的捋着鸡毛毽子玩,一句也不吭声。
沈炼依旧不承认:我没有北斋的画。
裴纶笑着摇摇头:沈兄嘴真硬呀,那和尚说你们是朋友,看来朋友二字在你这一文不值。
说完他就拉着脸走了。
沈炼也跟在他身后追了出去。
北斋顿时松了一口气,顾雨仰着头问:周姐姐,他们怎么了?
北斋摸着她的小脑袋,温柔得说:他们没事,你不要担心。
是吗?顾雨纳闷用手指点着脸颊,明明气氛就很诡异,怎么会没事呢?
接着就听到沈炼怒呵声:裴纶,你想构陷我和北斋同谋。
裴纶转过身,笑着说:这是什么话?兄弟的前程就这在两件案子上,能不尽心吗?再说了,是不是构陷,你心里不清楚吗?
你是存心给沈某过不去吗?沈炼气得拔高声调。
从哪冒出来的二货,知道不知道内情,就抓着他不放。
裴纶也高声喊着:我就是跟你过不去,锦衣卫上下,裴某只有一个朋友,他叫殷澄,你杀了他。
沈炼气的无可奈何,什么叫他杀了殷澄,他以为他想杀吗?
转过身看到顾雨和北斋站在门外,顾雨跑到他跟前,抱住他腿,仰着头问:沈炼,你和裴纶怎么了?
刚刚她趴在门边往外看,他们两个都怒目圆睁,想要打架似的,她不喜欢沈炼打架,因为他每次打架身上都流着血,让她很是担心。
沈炼抱起她,平复了一下心情,柔声:没事,春糖呢?
顾雨摸着他的脸,软软地说:她去买菜了。
这丫头还真是他的软肋,丁师父给她说,她还不信,如今亲眼见到还真是,小顾雨一句话,就让他收起了身上的戾气,温柔的抱着小姑娘。
沈炼抱着她,把北斋拉到屋里,就看到一地的书乱七八糟的,顾雨惊讶地说:沈炼,家里遭贼了。
沈炼把她放下来,安慰着她:没事,有我在。
顾雨乖乖得点点头,他的话就想定心丸一样,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她就什么都不怕了,因为有他在。
沈炼望向北斋:你在找什么?
北斋缓了一口气,理直气壮的说:宝船监造纪要,你给我,我送你出城。
顾雨听明白了,原来周姐姐就是那个贼,妄她喊她周姐姐,她还偷她家东西,气的撅着小嘴。
沈炼无言冷笑,目光寒意乍现,他到底救了个什么东西,还给自己惹来了杀身之祸,真他妈的鬼迷心窍了。
北斋吓得顿时往后退了几步。
沈炼一把抱起顾雨,小姑娘赶忙搂住他的脖子,本来是要把小雨留在家里,春糖还不知道什么回来,他一想到她一个人在家不放心,就把她也带上,拽着北斋往外走去。
他们出城来到一条湖上,湖上静悄悄的,除了虫鸟叫声,死一片的寂静。
顾雨搂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极小声的说:沈炼,你要杀了周姐姐吗?
这附近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他们三人和一条小船蓬,这不是杀人的好地方吗?
沈炼弯起唇角,对上她不安的眼神,拂开她脸上的碎发,柔声道:没有,我给她谈些事情,你不要乱跑。
顾雨点点头。
北斋闻言,似是心有所感般,极轻地叹了一声,心道:少年夫妻的情,最为难得。
沈炼忽地坐到她面前,她吓的一愣,这么快就换了一副面孔,刚刚柔情似水,现在就恶脸相向,再说她长得也不差呀,就不能把小顾雨的好分她一点。
沈炼把她的腿和手都绑在一起,还把她的嘴也堵上了,顾雨在他们身边看着,歪着头思考了良久,算了不管他们,他们的事情她想不明白,就坐到船沿边,撩起裙摆,挽起裤腿,露出了雪白的小腿,想要伸到水里,可够不着,只好又站起来,整个人都趴到船沿边,拿着鸡毛毽子搅着水珠玩。
而沈炼瞅了一眼顾雨,就把目光转向北斋,一把扯掉她嘴上的布条。
北斋吓的瑟缩着问:你要做什么?
沈炼冷着脸,沉声问: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别想骗我,是不是你女扮男装,约了郭真,是不是丁白缨杀了郭真?
北斋看了他一眼,低着头不说话,他既然都猜到了,还问她干嘛?
沈炼看穿了她的小心思,目光笔直地望着她: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他妈的我鬼迷心窍,救了个刺杀皇帝的反贼。
顾雨只管玩她的水,仿若未觉,不以为意得偏头的看了他们一眼,咬了下唇,又继续拿着鸡毛毽子玩水。
北斋瞅了他一眼,几不可闻地说:我没有。
她真的没想到会连累到他,真的只是意外?
见她死鸭子嘴硬,沈炼厉声呵斥道:还敢说谎?
一声呵斥,吓的顾雨一哆嗦,从船沿上趴着起来,小手拽着他的衣角,仰着头懵懵得凝视着他。
沈炼平缓了一下心中怒火,摸摸她的脑袋,就站了起来,双手放在刀上,不疾不徐地说:我今天定要你说出真凶来,换取大大的功名。
是我,是我女扮男装引郭真出来,然后让丁师父杀了他”。北斋急忙接过话茬,呼吸急促得说。
顾雨抱着沈炼的腿,翻了个天大的白眼,跟大公鸡一样,敬酒不吃吃罚酒。
沈炼不咸不淡地问:背后主使是谁?
其实他已经猜到了,就想知道是不是那个人?
北斋闻言,目光微闪:无人主使。
沈炼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这事你担不起。
一脚就把固定船的铁矛踢到水里。
顾雨看着飞快沉到水里的绳子,错愕地喊:沈炼,你干嘛?
虽然周姐姐偷了她家东西,但罪不至死,她从来没想过让周姐姐死。
沈炼抱起她,在她耳边声音低低地说:别急。轻轻的哄着她。
她顿时放下心来,意味不明的看着二人,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北斋则被吓六神无主,眼铮铮的看着不断往下沉的绳子。
沈炼拔出刀,呵斥道:不想淹死,便说出主凶姓名,快说。
看她的嘴能硬到何时。
顾雨也着急的说:周姐姐,你快说呀。说着就让沈炼把她放下来,拉着她的手,眼泪汪汪的看着她。
北斋吸吸鼻子,含着眼泪,坚决地说:无人主使,是我自己。
她不能出卖他,他是天下人的希望,不能因为她,而毁了所有人的希望。
沈炼冷肃着脸:就为了那个人,你连命都不要了吗?
顾雨眼眶红红的,盈满了泪,仿佛只要一眨眼便会掉落,哽咽的说:周姐姐。
小雨,对不起”。北斋愧疚的望着她,她真的不是故意的,那么可爱的小姑娘因为她,招来了杀身之祸,想到这,她就泪如雨下。
眼看着绳子越来越短了,她吓的低着头呜咽着,接着就被带到了水里。
周姐姐。”顾雨趴在船沿上“呜咽”得喊着北斋,转过身抱着沈炼的腿,哭着说:沈炼,你快救救周姐姐,我相信她不是故意的,你就放了她吧。
沈炼闻言,坐了下来把她抱在怀里,傻丫头,你知道不知道,就是因为她,他们才招来了杀身之祸,你还替她求情。
他不怕死,而怕漫长的活着,却再也见不到她了。
顾雨软软的依靠在他怀里,用着小猫一般呜咽的声音,求着他放过周姐姐。
沈炼望着趴在自己怀里哭得不能自已的小姑娘,坚硬如铁的心竟软了许多,叹口气,拇指指腹轻轻得给她擦着泪水:乖乖的坐着,不要乱动,我去救她。
顾雨抽抽噎噎的点点头。
沈炼“扑通”一声跳到水里,不一会就带着北斋上到船上。
顾雨看着昏迷不醒的北斋,心顷刻凉了一办
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单纯的问:周姐姐死了?
沈炼被噎的一时无语,看着她泪痕斑驳又呆萌无助,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她哪有那么容易死,一会就醒过来了。
顾雨拿出身上的绣帕,给北斋擦着脸上的水珠,北斋缓缓地睁开眼,映如眼帘的就是小姑娘担忧的眼神:小雨。
哎,他们终究还是心太软了,换成是他,只怕她早已死了。
顾雨见她醒了,甜甜的喊:周姐姐,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担心死她了,也给她把脉了一切正常,可她还是醒不过来。
北斋摇摇头,望着沈炼那张阎王脸,她偏过头,不想看见他,她最怕水了,他还偏偏拿水来对付她。
瞧着她了无生气的模样,沈炼闭着眼睛不想看她,拉着小姑娘坐在一边。
三人静默了一会,北斋披头散发抱着腿坐在船尾,双目无神,神情恍惚,缓慢地复述着:小时候,爹教我画蝈蝈,锦衣卫突然冲进来,说爹的诗暗讽魏忠贤,爹不过作了首诗,我们一家老小或死或充军,我被流放到南方去做瘦马,船到大通河,我就投了水,才知道投水滋味是那么难受,是他救了我,他向我发誓,会倾尽所能杀魏忠贤,扫除阉党。
顾雨听得脑仁嗡嗡的,什么瘦马,什么阉党,不是很明白,拽拽他的袖子,憨萌地问:什么是瘦马?人怎么做马?还有阉党?是要把他们都淹死吗?
瞧着她仰着小脑袋,十足小女儿家娇憨,爱怜的情绪在他心底涌动,揉了揉她的脑袋,冷肃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些波动: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哦”顾雨低着头对着手指头,心道她要快点长大,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北斋闻言,感慨道:她有你,真好。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道里,女子的命运如浮萍,半点不由己。
黝黑的眸子温柔乍现,他缓缓抬头,犀利的目光扫了北斋一眼,沉声说:他这一句话,你就陪他做了谋反的乱党。
这样的世道,你还没过够吗?”北斋嘴角弯起,嘲讽着他。
这样的世道迟早会反的,没有她,还会有别人。
沈炼看了看暗沉的天,这天就跟着世道一样,晦暗无边,看不到头,无力的说:谁也救不了这世道。
顾雨“蹭”一下站了起来双手叉着腰,炯炯有神看着他们:能救,我爹说,王者,若德神俱在,凤,必鸣回岐山!
稚嫩的声音铿锵有力,如沉金冷玉。
沈炼被梗住了,半晌也没想出要反驳的话,北斋轻笑出声,摸摸鼻子:听见了没,小雨说能救。
她的话让她瞬间有了信心,不错,王者,若德神俱在,凤,必鸣回岐山。
沈炼无奈的瞥了她一眼,师叔到底是怎么教她的,都三年多了,这丫头还记得这么清楚。
便划着船桨,迎着夕阳往来的路划去。
北斋抱着小顾雨,逗着她:你爹还教了你什么?
这丫头是个宝藏,说出来的话能让人心神澎湃。
小顾雨抿了抿嘴,想了想:我爹教我的可多了,周姐姐你要听哪些?
我要听有关这世道的。
仁之所在,天下归之。德之所在,天下归之。义之所在,天下赴之……
听着小顾雨的慷慨陈词,沈炼心中宽慰了不少,看来师叔是把她当男孩养的。
天色越来越暗,既不见星也不见月,踽踽独行者,稍有不慎,便会跌入这无边的黑暗中,万劫不复,可他的一只脚已经踏入在其中了,想要脱身只怕要扒皮抽筋才能解脱,心底不由生出一股悲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