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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竹篇) 红颜、校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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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岑寂无声,船上酒兴正浓。

“我都听见了!”唐放高喊一声,步态踉跄,醉醺醺地朝尤长安走过去。

弄雪儿惊愕,瞧了尤长安一眼,心里惴惴不安。

唐放停在两人面前,看向尤长安,露出一抹神秘的笑,说:“你果然有事瞒着我们!”

尤长安神闲气定道:“唐公子何出此言?”

唐放凑近她耳边,轻声说:“雪儿姑娘是你的红颜知己吧?”

随后大笑一声,目光落在弄雪儿的身上,杏面桃腮,灯光映衬下,笑靥如花。真是个俏美人!他望得出神,心里禁不住艳羡,这个时不羽,可谓是艳福不浅啊!

弄雪儿像是听见唐放的话了,脸上漾起一丝腼腆:“二位公子先聊,雪儿再去打壶酒来!”说罢,往船舱去了。

“怎么?我说错话了?”望着弄雪儿的背影,唐放扭头问尤长安。

“你吓到人家姑娘了!”

“可她明明就是你的红颜知己啊!”

“……”

尤长安见刚才只是虚惊一场,加上唐放不知晓她的真实身份,也就懒得争辩。

唐放捧着酒坛,盘腿坐在船甲板上,一边吃酒,一边望向远处乌青的湖水,说:“时不羽,其实我挺羡慕你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尤长安淡淡一笑:“换句话说,就是孑然一身,无依无靠!这有什么值得羡慕的?”

“那也比我好!不像我,处处受束缚,到哪都有人管着!”

尤长安忽然记起,唐放常常提到他的表兄,便问:“你为何这么怕你的表兄?”

“不只我怕,云探梅阁上上下下的人都怕。”唐放叹了口气,“自从姑父去世后,他便是梅氏家主,掌管整个梅阁,事事谨小慎微,容不得马虎,对我们要求也是极严苛。”

现在想想,若不是留在这船上,就今日出逃一事,回去多半要被表兄责罚。唐放站起身,要向尤长安敬酒致谢,脚下没站稳,几乎要栽进湖中。尤长安见状,忙伸手,将他拽了回来。

唐放吓得不轻,惊魂未定道:“时不羽,你又救了我一命!今日之恩,来日再报!”

啜饮了几口酒,他又黯然神伤,叹气道:“表兄若是知晓我今日差点误闯竹氏禁地,必定会重罚。”

尤长安听到“禁地”二字,心头一亮。

白天为了躲陆修一行人,唐放曾无意间进到竹氏禁地。一开始他并不知晓,只觉好奇。正要进去,突然不知从哪冒出两个竹氏弟子,将他拦下,并把他赶了出来。

“那禁地在何处?”尤长安问。

“当时只是误打误撞进去的,后来又被人架着扔出来,哪里还记得具体在哪。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随便问问!”

“既然是禁地,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唐放倒不是怕竹氏的人,而是怕表兄为此事恼怒。

尤长安心里惦记,不知道要找的东西在不在禁地里面?正入神,忽然不远处传来曹况的声音:“唐放,你干什么?”

尤长安回过神,恰巧瞧见唐放一只手正伸到她身后,听到曹况这么一喊,才慌忙由推换成拉的姿势,谄笑道:“我怕时不羽掉水里,往回拉一下!”

曹况奔过来,心直口快道:“我方才明明看到你要推他下水……”

唐放横眉怒道:“你这什么话?时不羽救了我性命,我就算再混蛋,也不可能害他啊!曹公子分明是对我有偏见!”

一时间,两人吵了起来,互相指责。

“好了,都别吵了!”见两人逐渐消停,尤长安问曹况,“你找我何事?”

曹况狠瞪了唐放一眼,应道:“我见这刀落舱里的椅子上了,就给你送来!”是他白天赠予尤长安的那把短刀。

唐放瞧着新奇,一把夺过那刀,拔出刀鞘,寒光闪动,叹道:“真是把举世好刀!”

“还用你说!”曹况冷哼道。

唐放不理睬他,问尤长安:“这刀是干嘛用的?”

“割舌头!”尤长安蜻蜓点水似地说道。

唐放一惊,拿刀的手僵在半空,咽了咽口水,怔了片刻,才战战兢兢将那刀插入刀鞘,还给尤长安。

回船舱时,尤长安猛然想起一事,停住脚,扭头对曹况说:“是不是该让你的人不要再跟着我了?”

唐放不解道:“什么人?”

“你今天不是派人跟踪我吗?”

“时公子真会开玩笑。我这两天被表兄看得极紧,都自顾不暇了,哪还有闲工夫派人跟踪你!”

尤长安讶异,若今天跟踪她的不是唐放的人,那又会是谁?在风回竹苑,只与唐放结了怨。除了他,实在想不到别人。

心里正无着落,尤长安顿然想起一人,不由得从头皮寒到了脚底。

夜渐深。舱里,大家仍意犹未尽,推杯换盏,喧闹不休。

其间,船上响起琴声,是弄雪儿在弹奏。琴音缭绕,恰如来自天上,让人飘飘欲仙,别有一番韵致。

桌上已杯盘狼藉,醉倒一大片。

***

不知不觉间,东方现出鱼肚白。

“醒醒!”

船舱里,尤长安睡得迷迷糊糊,忽觉有人推了一下她的身子。她缓缓醒来,一张俊脸立在眼前,正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瞧着甚是眼熟。待她细细一看,才意识到是竹涣。

“竹涣,你怎么来了?”尤长安醉意尚未全消。

竹涣冷冷道:“你胆子可真不小,敢跑这来酗酒!”

“你也是来找我喝酒的吧?行,我这就给你找酒去!”尤长安正起身找酒,见容景站在旁边,笑着招呼道,“容景兄,你也来啦!好好好,一块喝!”

容景难为情道:“时公子,不只我们,他们也来了!”

尤长安顺着容景的视线,朝窗外的岸边望出去,不知何时岸上站了好些人,松悦几人也在,正一脸担忧地望着船上。

尤长安顿觉清醒。旁边的弄雪儿此时也醒了,钗头摇摇欲坠,几缕青丝耷拉到脸庞,春风拂柳般摇动着身子,依附在她身侧,睡眼朦胧,声音依旧娇媚:“时公子,雪儿继续伺候你喝酒……这两位公子是?”

竹涣盯了尤长安一眼,默不作声,随后转过身去对容景说:“叫醒其他人,一并带回去!”

片刻后,尤长安被一个竹氏弟子押着下了船。两人走到岸边时,松逸斜了尤长安一眼,咬牙道:“时不羽,这回我们松氏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尤长安和昨夜在船上吃酒的人一同被带到了校场中央。

竹成章站在校场前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底下,一改往日的和颜悦色。静默了半晌,他才徐徐开口道:“你们知不知,今天是什么日子?”

此时,底下出现一丝骚动,有人后知后觉道:“糟了,今日是开课第一天!”

“开课首日,竟无故缺席!”竹成章语气骤然严厉起来,“谁准许你们在风回竹苑喝酒的?”

曹况也站在底下,听了竹成章的话,心下一凉。今早醒来,他才知道船工误将船开到了风回竹苑管辖的地方。这下该如何是好?

“是时不羽!”唐放突然高声道,“昨晚他竭力劝说,让我们到那船上吃酒。说若是不从,便要将我捆起来,扔湖里。弟子武艺不及他,迫于无奈,只能答应。”

“唐放,你胡说!”唐放的一番话让曹况大为错愕,“是你求我们,让你留下来的!”

“荒谬!”唐放矢口否认,“我不像时不羽,不是嗜酒如命之人,又怎会求着你们留我?何况,你与时不羽本就是一伙的,自然向着他!”

“正如唐放师兄所言!”莫七也站出来附和道,“昨晚时不羽说,反正我们回去也要被霖煜少主责罚,倒不如留下。”

接着,又有几人跟着应和,矛头直指尤长安。

曹况心里不住骂道:“一群落井下石之徒!昨晚的好酒好菜简直喂了狗!”

“另外,时不羽还说……”

见唐放吞吞吐吐的样子,竹成章问:“还说什么?”

唐放壮着胆,继续道:“他还说,就算竹宗主在场,念在松、梅两位宗主情面上,也不敢将他怎么样……”

竹成章怒火中烧,面色铁青。韩续见状,心底生寒。印象中,他从未见过师父脸色这般难看,不由得替尤长安捏了一把冷汗。

“唐放,住嘴!”梅霖煜立在一旁,大声斥道。

“表兄,这不是我说的,是时不羽说的!弟子所言,句句属实。还请竹宗主明察!”

唐放悄然瞥尤长安一眼,心里暗爽。时不羽,你当真以为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了?你怕是不知道,我唐放向来是个有仇必报之人。昨晚不过是我的缓兵之计罢了。今天就算你有天大能耐,也逃不过这一劫!

此时,校场一片死寂。竹成章正望着尤长安,目光寒冽,叫人心惊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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