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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竹篇) 药方 、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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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瑶站在校场边上,见势不妙,心急如焚。

虽然尤长安触犯了竹氏戒律,但是她毕竟救过自己一命,如今她落难,自己又岂能见死不救?

松瑶思虑半晌,想不出法子,急得她赶忙扯了扯旁边松悦的衣袖,小声道:“姐姐,你得救救时不羽!这样下去,竹宗主定不会饶过他!”

松逸在一旁满不在乎道:“要怪就怪他自己,自作自受!”

“二哥,你就别说风凉话了。”松瑶有些气恼,急中生智道,“时不羽是我松氏弟子,若是他出了事,对我们来说,不见得是件好事!”

松逸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

松悦安慰道:“好了,三妹,你先别着急!容我想想办法!”

她正在思索,忽听见竹成章语气严峻道:“松悦,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松悦深知,竹成章对时不羽的松氏弟子身份有所顾忌,才会向她询问意见。此事若处理不好,极可能如松瑶所言,不仅时不羽被逐出风回竹苑,而且对松氏不利。

松悦面向竹成章,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说:“临行前,家父曾教导,在风回竹苑学习期间,松氏弟子应事事遵循竹氏规矩。不羽虽是松氏弟子,但既然在这犯了错,便该按竹氏规矩处置。”

说着,她缓缓跪下。这一跪,让竹成章大为意外:“松悦,你这是?”

“松悦代不羽向竹宗主赔礼。”松悦面露愧色,“不羽年少气盛,还请竹宗主念在他是新弟子,又初来乍到,对他网开一面,酌情处理。”

竹成章没料到松悦会为时不羽求情,叹了一口气,说:“松悦,错不在你。你先起来。”

松逸松瑶忙走过来,一起将松悦扶起。

竹成章望向尤长安,沉声道:“时不羽,你师姐为了你不惜下跪,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尤长安感激地望了松悦一眼,随后转向竹成章,目光直视,不慌不忙道:“敢问竹宗主,弟子何错之有?”

顷刻间,全场一片哗然。竹成章原本稍稍缓和的目光,骤然威厉起来。

唐放见状,趁机火上浇油道:“大胆时不羽!我看,你根本不把竹氏和竹宗主放在眼里。也不知是谁这么纵容你,还真当是在自己家,可以为所欲为?”他故意向松悦三人的方向瞅了一眼。

接着,又继续拱火道:“竹宗主,像时不羽这样不知悔改之人,要从重处罚才是!”

“唐放,不得无礼!”

梅霖煜斥了一声。唐放这才不情不愿地收声。

“唐放说得没错!”竹成章闷了一声,看向尤长安,“时不羽,事到如今,你竟还不知自己错在哪里!你可知风回竹苑忌酒?”

“知道!”

“既然知道,为何明知故犯?”

“弟子并非公然藐视竹氏规矩,而是有难言之隐。不知竹宗主是否听过‘酒乃百药之长’?”

竹涣站在校场前头一侧,看着尤长安心疑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这与你嗜酒有何关系?”竹成章不苟言笑,颇使人望而生畏。

尤长安一本正经地说:“实不相瞒,弟子自幼身患奇疾,后来幸得一神医相救,开了治病药方,才勉强保住性命。”

“时不羽,你当是街市说书呢?谁要听你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唐放听得有些不耐烦,打断她的话:“我看你不过是想拖延时间,博取同情罢了!诸位不要听她胡说八道!”

竹涣不理唐放,注视着尤长安:“你是想说,那药方是酒?”

“正是!还是竹少主懂我!”尤长安道,“这些年来,弟子靠酒得以活命。倘若离了这酒,只怕命不久矣!”

竹涣心里惊诧,之前容景去找她收缴酒时,为何不见她提及此事?

竹成章也将信将疑,冷言道:“时不羽,你以为单凭三言两语,就能为自身开脱?”

“竹宗主若是怀疑,可派人到弟子家乡去查问。”

尤长安的镇静让竹涣出乎意外。紧接着,她面上添了几分内疚,说:“只不过,弟子实在不该为了保住自身性命,在风回竹苑喝酒。这不仅坏了规矩,还毁了竹氏清誉。今日竹宗主若真要处罚,弟子绝无半句怨言!”

竹成章脸色一沉,这个时不羽分明是拐着弯骂我竹氏不仁不义!

他凝视着尤长安,往常凡是说谎者,皆逃不过他这双眼睛,无一例外。然而,此时他竟有种错觉,像是将她看了个透彻,又好似丝毫看不穿她!莫非她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竹成章清了一下嗓子,语气放缓道:“竹氏并非不通人情。既然你身患奇疾,不得已才喝酒。那你喝酒一事,老夫就不已追究了。”

全场听罢,为之愕然。

竹成章料到会是这样,扫了一眼底下,又接着说:“不过,除此之外,聚众酗酒,还误了课时,必然要罚。时不羽,你方才说,酒救了你的性命。恰巧宛城盛产杏花酒,正是用后山的杏花酿制而成。现罚你一人将后山的杏花全数摘下。何时采摘完,何时再回去上课!”

“多谢竹宗主宽宏大量!”

尤长安心想,只要能继续留在风回竹苑,让她干什么都行。何况只是采摘杏花而已,小菜一碟!

松悦三人此时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倒是唐放恨得直咬牙,恶狠狠地瞪着尤长安的身影,在心里一阵痛骂。

“来人!将时不羽带下去领罚……”

竹成章的话还没说完,尤长安突然喊道:“弟子还有一事相求!”

竟还敢向老夫提要求!竹成章问:“何事?”

“今天的事,全因弟子而起,与我的两位朋友无关,烦请竹宗主饶过曹况和雪儿姑娘,放他们下山。弟子不胜感激。”

竹成章听罢,微微点了一下头。曹况一不是竹氏弟子,二不是竹氏学生,加上他父亲与自己又是世交,如何处置他,确实让人左右为难。

他思量片刻,对曹况说:“你虽不是我竹氏弟子,但既然在风回竹苑坏了我竹氏规矩,我便不能坐视不管。我会向你父亲说明此事,交由他处置。”

“多谢竹宗主!”曹况顿时松了口气,趁机凑到尤长安身旁,轻声道,“小祖宗,谢谢你替我求情!”

“这么客气,我是怕你泄露我的身份!”

之后,尤长安被带离校场。当她站在后山,看到漫山杏树时,顿时惊呆了。极目远眺,杏花竞相怒放,布满山野,一片娇艳。

然而,尤长安却犯愁了,转头问带她来的竹氏弟子:“这杏林多大?”

“十亩!”

这话一出,尤长安几乎腿软,再笑不出来。整整十亩啊,这得采摘到何年何月?

“能换个处罚么?”

“你以为是菜市场买菜呢,还讨价还价?”

那竹氏弟子吩咐一番,便拂袖而去。

***

曹况下山途中,仍心有余悸。

走着走着,忽见前方背对着站了一人,月白衣衫,身形修长,意气风发。曹况正疑惑,那人却好似听见他的脚步声,转过身来。这时,他才认出是竹涣。

虽然曹父与竹成章是世交,但是曹况并不喜与竹氏的人打交道。每回他们到家里来,他也总是有意无意避着。他只远远见过竹涣几回,从未与其交谈过。

看竹涣的样子,像是在等人。曹况心想,这时候下山的只有我一人,难道是在等我?可他为何在这等我?

曹况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掩饰慌张,满脸堆笑地迎上去,问候道:“竹少主,真巧!你这是也要下山去?”

“不是,我在等你!”竹涣直言道。

“等……等我?”

曹况不禁紧张起来。可一想到父亲常常在他面前夸赞竹氏弟子,心底登时涌出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为了不给父亲和曹家丢脸,曹况强装镇定道:“风闻竹氏素来推崇宽大为怀,千金一诺,竹宗主更是德高望重!却没想到背地里,竟这般假仁假义,虚伪至极!”

竹涣向来视竹成章如父那般敬重,如今听到曹况这样诋毁他,心里气愤不已,直勾勾瞪着曹况道:“曹公子这话何意?”

曹况冷笑道:“我本以为竹氏弟子个个才思敏捷,聪慧过人,原来不过如此!”说完,气壮如牛地盯着竹涣。若换作往常,他决不敢如此。

竹涣勉强压住心底怒火:“曹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好!那我就直说了!竹宗主方才在众人面前,说不追究我在风回竹苑酗酒一事,如今为何又出尔反尔,派你来找我?”

竹涣这下才听明白过来,难怪曹况将才对他怀有如此大的敌意。他解释道:“不是我叔父让我来找你的!”

曹况听了,一时间有些怀疑这话的真伪。可竹涣的神情不像诓他。琢磨了一番,他又连忙堆出一脸笑容,道:“我就说嘛,竹氏个个正人君子,又岂会言而无信!不知竹大哥找我何事?”

竹涣本就对曹况没多少好感,眼下更看不惯他这副嘴脸,索性不与他废话,直截了当地问:“你和时不羽很熟?”

“原来是为了小祖……时不羽的事啊。”曹况差点说漏嘴,“他是我的朋友。我这次大费周章到风回竹苑来,就是为了找他!竹大哥为何突然打问这个?”

竹涣没有直接回答他,目光灼灼道:“时不羽一个外乡人,前几日才来宛城,你如何跟他成为朋友?”

曹况的视线躲闪了一下,嘴上依旧挂着笑,说:“时不羽来宛城当日,我正巧在酒楼撞见他。我俩一见如故,一番闲谈后,便成了朋友。”

见竹涣不吭声,曹况又继续道:“他当时自称是松氏弟子。我还纳闷,他一个松氏弟子为何会到宛城来。后来才听他说到风回竹苑求学!”

“曹公子还真是擅于结交朋友。”竹涣故意道。

“惭愧!”曹况露出一抹尴尬的笑,“竹大哥有所不知,我曹家虽不及竹氏,但在宛城也算得上赫赫有名。只是,我这人素来容易得罪人。身边的人不是怕我,就是恨我,没几个合得来的朋友。难得结识了时不羽,遇见像他这样洒落超群,又意气相投的人,实乃幸事!”

坊间对曹况的风评一向不好,对此,竹涣早有耳闻。只是没料到,尤长安和曹况竟成了朋友。如此看来,尤长安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竹大哥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一整夜没回家,怕家父担心!”

竹涣见问不出什么,便不再挽留。

曹况心里暗乐,抬脚走了几步,竹涣忽然道:“曹公子且慢!”

曹况心里又一慌,停住脚,转身笑道:“竹大哥还有别的事?”

“你若真心结交时不羽这个朋友,以后就别再来找他喝酒!”

“是是是,谨遵竹大哥教诲!”

曹况飞快往山下去。奔走了一阵,小心翼翼地回头望了一眼,见竹涣没有跟上来,这才放缓脚步,用袖子擦掉额上的汗珠。方才真是惊险!幸亏昨晚在船上时,尤长安发觉事有蹊跷,提前找他商量过对策。不然,他今天准要栽在竹涣手里。

小祖宗,我只能帮你到这,剩下的事,就看你自己了。曹况在心里默默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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