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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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一直都是这样生活的吗？”

乞丐一愣：“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在基罗塞王国覆灭之前，地下情报网的人，也都是这样住在地下吗？即便有王室授予的荣誉勋章，也要装作人们最瞧不起的乞丐在街上行走？”艾汀解释道。

乞丐模样的人忽然牵起一边的嘴角，露出一个痞气的笑，说道：“荣誉和责任总是同时到来的。”

艾汀、奥兰·极、品葛三人走进隧道后，他又将铁盒、井盖与铁皮桶都放回原位，然后将玫瑰勋章放回内兜里，步履从容地走了。他要去通知另外几个和他一样打扮成乞丐，以此避免克里廷军的怀疑的同伴——公主已经去见“猎豹”了，他们可以回去了。

顺着隧道一路向下，可以来到一个密不透光的地方。“猎豹”听到动静，提上油灯，已经跑来接应了。

那是一个身材丰满的女人，各自比艾汀高出一头，粗布制成的衣服也掩盖不住她的风韵。最精彩的是她上挑的眉毛和炯炯有神的眼睛，眼神丝毫不避锋芒，一眼便能看出她的精明来。她有着那一双骨节分明、宽厚有力的手，指尖和手掌上都布满了老茧，有兵器磨的，有乐器磨的，将她那一双手镀上岁月的金子。

“在下‘猎豹’，见过公主殿下。”她向刚在地上站住脚的女孩行礼，用低沉而磁性的声音说道。艾汀的耳朵被她的声音抓住，多年的歌剧练习经验告诉她，“猎豹”如果去唱女中音或者是女低音，效果一定会非常惊艳。

“起身吧。”艾汀抬手示意，“我听说‘信鸽’已经给你们传去消息了。他都和你们说了些什么？有详细说我为什么来吗？”

“猎豹”回答：“没有，只是说克里廷军的消息是假的，您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来文娜城，叫我早做准备。”

艾汀轻轻点了点头。她环视四周，发现房间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放着一把吉他——显然是很久了，弦上的亮银色已经剥落大部，露出黑色的内芯来。

“你弹吉他吗？”她问道，“你手指尖上的茧子，应该是按弦按出来的吧。”

“是的。”

“练了多少年了？”

“十......”“猎豹”支吾了一阵，随后掰着指头算过来，“十七年了，殿下。”

“最近还在练习吗？”

“每天睡觉前弹两下。”

“喜欢弹吉他吗？”

“......不知道——就是没事的时候打发打发时间。”

艾汀浅浅笑了一下。品葛站在她的身后，不知道她提起吉他做什么，只是看她缓缓走到那一个角落旁边，伸出两只手指，摸了摸琴弦。地下的房间总是容易落灰，她的手指却没有碰到灰尘，看来不久之前就有人擦拭过这几根琴弦。

“基罗塞王国已经不存在了，司格家族已经覆灭。我的父亲和我的哥哥都死在了首都王宫中，死在了克里廷军手下，对吧？”艾汀明知故问道。

“猎豹”深吸了口气，轻声道：“是的。地下情报网一直是王子殿下在负责，首都沦陷的那日，他给情报网发了一封加密文件，密码在一天之内被破译出来，他想要传达的是：不要放弃工作，一切皆有变数。我们不知道变数是什么，但是我们会一直遵守他的命令。”

“没有变数了。”艾汀微笑道。

“猎豹”不为所动：“王子殿下早就预料到，基罗塞会迎来这一天。”

艾汀一愣：“诺日尔？”

“是的。殿下与首都的总负责人‘飞兔’交谈过这件事，还写下了一桩预言。首都沦陷之后，这桩预言随着王子殿下的绝命书一同送往十五个政区，我们这里还存有那两封信件的原件——虽说早就应该烧毁了。”

艾汀将吉他放到一旁，猛地站起身来。她起身起得有些急了，一瞬间觉得头脑晕晕沉沉的。

“方便把它们找出来吗？”她问。

“猎豹”从兜里掏出两封信：“就在这里。”

第一封是一张字条——正如“猎豹”所说的那样：“请你们不要放弃工作，一切皆有变数。不要迷惘，不要彷徨。”

第二封则是一封长信：

“这里是基罗塞王国的王子，诺日尔·司格。我与‘飞兔’今日交换了情报，并且共同认定了一件事：我们的家园、我们致力于守护的基罗塞，将在不久之后亡国。”

“首先就是王室和贵族的开支。王室每年都要对地方的大财主进行封赏，或是赏赐财宝，或是晋封爵位，相比于五十年前，贵族的数量多了将近三倍。加上王室在宴会的举办、宫殿的建造、花园的修缮等等方面的花销，开支比五十年前多出了将近五倍。”

“资金上的紧张也就导致我们必须加大收税的力度。基罗塞王国的境内，我们的友邦吉尔吉克王国、与我们的邻邦新德帝国之间，有着一条十分重要的商业的通道，一般唤作‘茶酒通道’。父亲于是上调了收税的比率。这显而易见地导致了吉尔吉克王国和我们关系的恶化。”

“军备的开支也在逐渐减少。父亲曾说，一个体面的宫廷王室比结实可靠的军队更重要。这是十分可笑的，一个人只有漂亮的脸蛋，而没有强壮的四肢，如何和人对抗？”

“我经常到首都的城区中走动，每次都能够看到沿街乞讨的乞丐，甚至可以碰到抢劫犯。我不知道他们住在哪里，只大概知道这类人的数量在日渐增加，城市里不知道转过哪个拐角，就可以闻到难以忍受的恶臭。有些臭味是我原先闻到过的，更刺鼻的我从未闻到过，但是恶心至极。”

“克里廷王国自十年前矿石大发现开始，王室的领导人迪蒙·卡兰多便领着自己的队伍，承接祖辈留下的遗产，开始了一场十年的大变革。这场变革开始有了起效，克里廷的王子伊利亚斯·卡兰多是个雄才大志的青年，未来一定会将祖先的事业继承下去。”

“如今我们日渐衰落，日渐丧失着盟友的好感，但是身旁却雄踞着一个强大的团队。如果再不做出些改变，基罗塞——这个玫瑰的国度——灭亡不过就是几天的事情。我们需要做些什么，但是做什么、从哪里开始做、怎么做，这些永恒的问题还没有答案。”

“我有明亮的眼睛，我也有精明的团队；我需要的是一个契机，需要的是一只权杖。只希望时间可以等我，等到我拥有机会和权力，而没有丧失理智和宽仁的的时候。”

落款日期是两年前，那时候青年诺日尔二十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