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月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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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喊了徐宁一声，本来是想问问今天晚上她出去这么久是去做什么了，若是有什么事情也可以一起商量一番，但徐宁走近一些沈氏便看清了她脸上一脸的疲色，当下便心疼了，反正这孩子做事情向来让人放心，于是沈氏便也不多问，连忙让徐宁去休息。

徐宁听她变了语气，又抬头看到她神色，自然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以往都是她一个人拼搏了许多年，不管遇到什么，内心是害怕也好胆怯也好，她都不得不硬着头皮自己扛下来，套一句当时流行的话，便是“人们从来都只关心她飞得高不高，却没人关心她飞得累不累”。

可如今，她也终于有了一个沈氏的关怀。

在心底徐宁十分满足地喟叹了一声，还是隔着窗户跟沈氏汇报了一句，她说道：“那沈焕给的价格太低了，村里人怕是不会同意，我与族长的儿子徐福顺以及徐有怀族老聊了聊，应当会就此做一些事情，好将豆子的价格卖高一点，在价格公布之前，还希望母亲不要把睿哥儿带回来的消息泄露出去。”

除了沈氏，还有孙婆婆也要叮嘱一番，当时谈论的时候并不没有特意避开她，尽管平日孙婆婆很少与外人交流，要么在院子里做活，要么就是去伺候她那一小块地，并没有多的行踪，但为了保险起见，这声叮嘱也是必不可少的，只不过不用那么着急，明早再说也是一样的。

徐宁这话说的简单，沈氏对外面这些事情又不太懂，见徐宁说得轻松，便以为也不是什么大的事情，于是她答应了徐宁一声，又说一声要是有什么事需要她做的，只要说一声就好。

徐宁自然应了是，沈氏再叮嘱几句要她不能入眠。

没想到为了能收到足够的豆子，沈家居然是下了这么大的手笔，连着几个村子的税收都不要，徐宁并不知道其他村子的情况，但是就徐家庄来看，虽然这地处偏僻，进出也不方便，但是土地并非十分贫瘠，若是真要收，一个村庄这么多人口还是能收上不少东西，但是沈家却大手一挥，不仅不要这些税收，还没有将豆子当作是税收的替代品，而是再出了钱来买，将村人种豆子的积极性提到了最高，这样才会出现豆子产量一年比一年高的情况。

虽然按理说沈家是管不了县衙的税收工作的，但是从沈氏之前说的话来看，在本县，沈家的影响力怕是比县衙多了多了，便是有县令，那也应当是跟沈家关系密切，勾掉那么几个并非富裕村庄的税收也并不是那么难的事情，而且现在来收豆子的也是沈家的人，因此，徐宁几乎百分百能确定，做这件事的必定是沈家，并非是代表政权的县衙。

从这看，世家的影响力也可见一斑，能控制一个县便也能控制一个郡，这种春风化雨般的影响力更是对皇权的统治带来了难以估量的影响，村人谈论和惧怕的都是沈家，没有一句提到过当今圣上，导致徐宁来了很久也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朝代，又是什么年份。造成这样的原因尽管有一部分是因为山高皇帝远，但也足以看出皇权政权在这些地方的存在感几乎是微乎其微，也难怪当今对世家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不知道是因为眼界的原因还是掌握的信息太少，便是通过这件事情能知道沈家对豆子的志在必得，徐宁仍是想不出来沈家要这么多豆子做什么，于是她想了一会儿，就把这个问题放下了，既然施展手段要将豆子的价格卖高一些的同时又不能彻底得罪沈焕，最终还是要将豆子卖出去，那么闹事的度的把握便十分关键了，这样对操作精细度的要求便更高了，徐宁不得不将最近的事情和村里各人的性格和利用的点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力求找出一个合适同时还是不会暴露她的方法来。

徐宁想得入神，不知不觉间夜色便深了，正是月底的时候，天上没有月亮的踪迹，好在天气也是晴朗的，星星东一串西一串地闪烁着，朝着人间洒下了更加迷蒙的，若有似无的星光，从东厢的窗户打进来，连最淡的光斑都留不下来。

徐宁想了许久，终于将整件事情的脉络梳理地差不多了，她松了一口气，思绪便开始漫无目的的飘荡了起来，对于沈家要这么多豆子的事情她仍十分好奇，只是她仍没有头绪，便不由想到，若是将这件事情说给孟云听，不知道孟云会不会就能知道沈家这样做的用意。

他大概是知道的吧。

毕竟他是皇帝心腹的心腹，对沈家的事情应该了解更多一些，要是他还在的话，就可以问问他了，说不定还能抓住沈家的一条小把柄，多少能给她增加一些筹码。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是在做什么，身体怎么样了。

徐宁思绪迷迷糊糊，眼看就要进入睡眠之中，可那人的样貌却无端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高挺的鼻梁，冷漠又饱含杀气的眼神，总是习惯紧抿着的嘴巴，眉间也似乎从未舒展过，身上总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寒松香气，就仿佛他与人间并无关系，若不在地狱，便是在无人能及的高山雪顶。

他……还能再见面吗？

而在同一个时刻，在离徐家庄遥远的高山草甸上，那人正骑着一匹黑马在几乎无光的夜色中快速奔行，他穿着黑色紧身的夜行衣，头发也被黑布紧紧地包着，连脸也用黑布蒙住了，只留出一双锐利的眼睛全神贯注地看着前面的路和地形，他上半身俯着，几乎贴在马背上，若不是还有闷闷的马蹄声，他和身下的这匹马几乎化成了黑夜里的一阵风。

明明还是水草丰美的时候，哒坦族那边却传来了他们部落某位王子来边境巡查的消息，虽然还没有探出他来的目地，但边境守军也在暗中调遣兵力防备，至于他——他背上背着弓箭，腰间别着一把锋利的软剑，另外他的靴筒里还藏这一把匕首，所有的箭头和刃口上都淬了毒，若他能找到他的踪迹，他至少能有三个机会，但一个比一个危险。

可偏偏他孤身一人在这夜色里奔驰，没有任何人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