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信念至上(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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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让章阁主跑这一趟,委实辛苦了。”那宫婢眼见着睿王殿下走远,这才走来章娆的身前,往后一招手就唤来了两位面色和善的内侍,其中一人的手里竟还捧着方贵妃的令牌,“奴还要侍奉娘娘,就让他们俩亲自送姑娘出宫吧。”
面对着章娆眸中毫不遮掩的犹疑,这宫婢却一句解释的话都没说,只浅浅地在她耳边添了句,“娘娘说了,今日众人都看见了,章阁主从未给她诊过脉,两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自然毫无瓜葛。不论她出了什么事情,章阁主也搭不上任何罪过。”
言语清浅,眸中始终挂着她独有的淡然与机敏。
这般姿态落入章娆的眼中,便是一场值得深思的双簧戏,她嘴角含笑道:“娘娘心善,自有神佛护佑......况且有姑娘在章德殿,自然可保娘娘数月无虞。”
“那我就不送章阁主了。”那宫婢福了福身,转身便回了暖阁。
直到那抹身影在眼前消失,直到她安然无恙地坐上了出宫车驾,忽然,掌心传来一阵不浅的痛感,她才意识到是自己提着药匣的手用力过猛,以致于指甲几度陷进了肉里,按压出了好几道深深的沟痕。
痛感令她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凌乱的思绪却才渐渐理出了一些眉目。
她那时只一眼便认了出来,章德殿内的那个宫婢不是别人,正是雁山的医女邬黛雯。
弦月山庄的江湖人竟能悄无声息地踏进皇宫大内,又是在方贵妃的章德殿,只怕不单单是昭仁公主凌雪娴的意思。
思及至此,章娆的掌心渐渐冒出冷汗。
睿王与宣王相隔万里,却各执一棋,邬黛雯甚至是方贵妃,似乎都只是棋盘上平平无奇的黑白子,而她才是敲定一局终了的决胜之子。
原来,她竟再一次成为了党争的筹码!
怀着这样的心境再度踏进浮言药阁时,她却被前庭内那抹身影牵制住了眸光。
穿廊而过的风声裹着药香一道拢进了他的袖中,清风霁月的白衫少年手执长剑,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来,含笑道:“章阁主事忙,在下冒然前来,不算唐突吧?”
章娆沐光缓归,踏进前厅的刹那便在唇边勾起了一个耐人寻味的浅笑,“怎会,小公子不轻易下山的,自然当得起朔安城的稀客,既然是稀客,那就何时来都可以。”
说完,她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去后庭相叙。
这似乎是这位小公子头一回踏进这间享有盛誉的浮言药阁,但不仅仅是他觉得新鲜,就连在后庭捣药的大夫和洒扫丫头们都觉得新奇,大家纷纷抬起头来望着这位清秀的小公子,连带着还有他手里的那柄通体素白的长剑,都在忍不住琢磨着,那只纤细的手腕,如何能把剑舞得熠熠生辉?
一路走,大家一路看,似乎他走过的每一处都能亮起一阵瞩目。
他却对这些好奇的灼灼目光视若无睹,从容淡定地跟在章阁主身后。
转过几道廊桥,他不久之后见到了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姑娘,听着她向章娆行礼后说了一句‘配药间已经收拾好了’,然后章娆就吩咐了这件院落内的所有人都离开回避。
“小公子,进来说话吧。”
章娆亲自将门一推,顿时一股苦药味直直地窜进了他的口鼻之中,呛得他连连掩袖捂鼻咳嗽了好几声,她却随意地笑了笑,“我可是为你寻了一处最安全的地方呢。”
“多谢......”他忍不住又咳嗽了几声,转而却立刻回过神来,抬眸却见她尽数敛起了方才的客套谦谨,连眉峰间的细纹都透着一股戏谑,却也没怎么在意他,只是轻飘飘地留下了一句话,转身便径直地走了进去,“放心吧,那个医女的身份我就当不知道......叶凉歌也真是的,既然能把灾祸降临到我头上的日子都算的这么准,还早就寻了妥当的人替我打发,何必派你亲自来同我交代?”
江琉反倒是耸了耸肩,捏着鼻子走了进去。
章娆找了一间干净味轻的屋子,他进去后发现她早已席地而坐,茶案上面也已摆好了两盏新茶,随意一笑道:“江公子远道而来,是我药阁待客不周了,回去之后可不要向叶阁主告状才好。”
她自从见到江琉之后,总是忍不住自嘲。
仅仅一日,雁山两位举足轻重的人物,却都出现在了他们本不该出现的地方。
江琉却摇了摇头,端起茶盏来浅浅地印了一口,平静道:“邬黛雯不过是送进宫以备牵制睿王的一枚棋子,可章阁主年初时在大理寺流的血,可不是一句牵制就能解恨的,你说是吧?”
同样是这位清秀端持的少年,此刻竟俨然变成甩着螯肢的蜘蛛,三言两语的功夫就织起了一张滴着毒液的蛛网,循循善诱着他的猎物在欲望的牵引下,乖乖地掉进独属于他一人的玲珑网。
章娆端着茶盏的手顿时一紧,柳梢般的细眉忍不住动了动,明眸中渐渐染上了奇异的光芒。
江琉却丝毫不惧她的眸光,含笑道:“你恨睿王,你的恨早就写在脸上了,根本不用别人猜。”
“所以呢?”章娆干脆抱臂直接往身后的凭几一靠,“你这个小公子还能替我去报了这场血仇?要知道......光有匹夫之勇,却没有半点规划,全靠着一条软绵绵的舌头是很难劝服一个人的,更何况,还是一个信奉医道的南疆女人......”
江琉还算和颜悦色,徐徐讲道:“确实,论杀人放血,章阁主的本事肯定比我精进许多......但想要报仇,却不是只有偿命这一条路,只要拿捏住他最在意的东西就够了。”
“睿王最在意的?呵,我不明白了,你看上的究竟是他嫡长皇子的出身,还是他监国时替发天子诏令的权柄?”章娆眉心微蹙,骤然觉得这位小公子丝毫不像是江柒落和叶凉歌调教出来的人。
未及弱冠之年的江湖白衣,竟妄图谋算当朝最尊贵的嫡长皇子。
如果他没病,那他就是天底下最危险的疯子。
江琉却陡然泛起一声冷笑,俊秀的眉眼染上了一丝破碎的悲伤,透着蚀骨决绝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