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信念至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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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千里之外的朔安皇城,谁能想到,睿王主持朝议过后尚不到一个时辰,太医院留守的太医却在章德殿的外殿黑压压地跪了一地,连连告罪。
贵妃方孟昱并没有随驾南巡,反而留在了内宫,昨夜她突发头疾甚至几度昏厥,掌事女官眼见着宫中的太医久久拿不定注意,只能自作主张取了贵妃殿的令牌,星夜叩开宫门,匆忙间找上了睿王府。
年纪轻轻的睿王妃谢氏身为监国夫人,在听闻此事之后,连夜立刻进宫陪侍。
一直到今晨朝议过后,睿王才亲自赶来料理这些无能的医官。
凌靖毅沉着面色,垂眸随意扫了一眼,冷着说道:“如今宫里竟连个治头风的太医也没有了?”
宫中留下的太医之中,唯有三十八岁的杨德资历最深,在场众人也就只有他壮着胆子,徐徐禀报道:“殿下恕罪,臣已竭力医治贵妃,可......症结不像是寻常头风,臣等无能,娘娘昏迷中呓语不断,臣怕娘娘会突发惊厥,只能先施针稳住心脉。”
“到底是什么病症,你们这么多人,竟没一个诊出来的!简直无用!”
杨太医始终伏跪在地,将头埋得深深的,闷着声音回禀道:“几位老太医都随侍圣驾了......臣惭愧,实在不敢为娘娘冒然用药......”
睿王一语不发,但仅仅是那道清冷的眼神,就足以每个对视的人心头一凛,再不敢抬头。
前殿内安静的可怕,跪了一地的太医们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正值夏暑,碍于贵妃抱养而不敢用冰,一时之间,有两位年轻太医竟吓得头上冒出了细汗。
两炷香后,一纸睿亲王令便被内侍送到了浮言药阁阁主的手上。
章娆细眉微簇,抬眸望着外面列队而来的禁内兵士,不过是护送一位宫中内侍前来传令罢了,睿王偏偏就能叫人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来,俨然是一场无声的压迫。
不必仔细思忖,她的脸色霎时就变得凝重起来。
就连站在一旁的李碧都看得出来,正欲走上前来替阁主说句话,怎见眼前人抬手间便由着指尖压过一纸令书,纳入掌心却连看都没看,只淡淡颔首道:“章娆,遵殿下令。”
内侍却急得快要跺脚了,“章阁主,那还不快赶紧进宫,贵妃娘娘还等着呢!”
“请容片刻,待我去取医匣来。”
章娆说完便快步走回了内院,怎知却被早就等在廊下的萧平拦住了,他面色铁青,直接压低着声音说道:“阁主,宫内怎会没有太医,哪里轮得上咱们这种民间医者入宫?”
“资深太医想必都随驾南巡了......估计是留下的太医年纪太轻,不敢拿主意罢了,我去看看便是。”
话虽如此,她沉重的脸色却全然与这句轻飘的话不符,“我早就定了你为副阁主,只是这段时间事忙,尚未公布罢了......手信就在我房中。”
“阁主......”萧平还未说完,前庭便又传来一声尖细的传唤,他不得不加快语速,“睿王监国,他既然能把戴效中放在药阁多年,年初事发后,他肯定记恨在心,如今大权独揽岂能放过你?”
章娆数月之前为大局考虑,将年初时药阁近乎灭顶之灾的实情只告诉了萧平。
轻轻按了按他的手腕,她转而投以安抚的神色,“你放心,京中亦留有其他党羽的势力,不可能眼看着睿王乱来,这就是我的生机,也是咱们药阁的生机。”
怀着这种心态,章娆最终独自坐进了皇宫大内的车驾。
入了宫门后,那位传令的内侍快步在前导引,行至内宫却突然出现了其他三位内侍,一队人马两前两后的夹着她随行,远远望去,这般姿态俨然像极了戴罪受审的犯人。
章娆却心如明镜,粗浅打量着自己一步一步走过的路,她反倒比年初进大理寺时要沉稳。
进了章德殿,她照例与睿王夫妇见礼,“民女请殿下安,请王妃安。”
睿王妃谢氏在这里提心吊胆了大半夜,纵然是年轻也招架不住,此刻气色不太好,眼圈也微微泛着一层深灰,可她却始终关心着贵妃的病情,未等到她家殿下发话,她反倒是先扶起了章娆。
“章阁主,你的医术我们都是知道的,别耽搁了,赶紧去看看贵妃娘娘吧。”
“王妃......”章娆倒是提了些警惕,想起方才路过偏殿时闻见的一股苦药味,便抢先说道:“民女想先向几位太医问讯几句,再入内为娘娘请脉,不知可否?”
谁知一旁的睿王却不耐烦拂了拂袖,淡淡地发了话:“章阁主来的路上就耽搁了时间,如今若再拖下去,岂不伤了娘娘贵体?”
章娆眉心暗蹙,抬眸却刚好撞上了凌靖毅伪善的冷笑,四目相对,两人藏在心底的盘算在这一瞬间几乎无所遁形,她咬了咬嘴唇,提着药匣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提裙便要往内殿走去,却独独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宫婢拦在了暖阁之外。
这位姑娘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干练,若仔细闻,似乎还能闻见她墨发之间经年累月染上的药香,她朱唇轻启,语气有些冷淡,端持着吩咐道:“娘娘多年的老规矩,不让宫外的民间医者诊治,劳你跑一趟,先请回吧。”
“你......”章娆见到这张脸,眼眸猝然一惊,半霎后回过神来才怔愣着福了福身,恭敬地说道:“民女奉睿王殿下之命前来,为娘娘解一解症候......若姑娘不放行,民女实在有负殿下重托。”
不远处的睿王夫妇就跟在她身后,见到这个场面,委实双双陷入惊诧,凌靖毅见状便沉着脸走上前来,脱口便训道:“糊涂!到底是规矩重要,还是娘娘的身子重要!”
那宫婢闻言便只能跪在睿王身前,叩首道:“禀殿下,我家娘娘方才醒了,不知为何,娘娘头痛的毛病竟全都好了,面色也比昨夜好了不少,说不定就是太医们劳心诊治了一夜的结果,总之娘娘现在不愿意叫这位姑娘入内诊治,还说她辜负殿下的好意了。”
“醒了?”凌靖毅脸上接二连三显现出来的惊诧,一层叠着一层的耐人寻味。
听到这桩报喜,睿王妃谢氏却长长地舒了气,双手忍不住攥了攥,浅笑道:“娘娘醒了便好。”
她身负太后重托,若方贵妃因这场突发的头风症候出了什么意外,她俨然要做谢家的罪人了。
那宫婢始终伏跪在地,低头闷着声音回禀道:“娘娘这会更好了衣,请王妃入内一叙。”
谢氏显然顾不上折腾了大半夜的离奇,提裙便缓步走了进去,反倒是凌靖毅侧过头来,眼眸随意地扫过身侧提着医匣的人,含着三分耐人寻味的深沉与滑险,随即暗自冷哼一声便拂袖而去。
这声冷哼,好巧不巧地唯独传进了章娆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