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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无证对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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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阁主怎知我是这把剑的主人?”凌靖寒收回凝视洛蘅的目光,转而落在了章娆身上,他方才就已经领略过这位药阁副阁主的从容镇定,如今更是佩服此人之聪慧。

“只有高深内力加持才能够把一柄长剑钉入木桩如此深度,环绕四周只有公子像是习武之人,故前来冒昧一试。”章娆虽是极为恭谨的话,却隐晦的透着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孤傲,这本不该是一个医家该有的气质,却在她的身上找不出半点违和。

章娆话音刚落,洛蘅便走上前来想要亲自相谢这位救她的人。

“方才多谢相救。”人群四散,街边灯火渐暗,她抬起头来怎么也想不到会再次撞进了他的幽冷眼眸中,“你......”

这个人她曾见过,只一眼,她便能够在茫茫人群中认出他的眼睛,“你救过我,就在......在文城梓山,你曾经将一个剑穗送给了我,有异域华纹的月白色剑穗......”不知为何,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已变成了一种希望渺茫却又不甘的试探:“你,你可还记得?”

她一双黑亮的眼睛忽闪忽闪着,眸光中升起的光在一片晚暮灯火中竟显得格外单薄。

亭海镇时疫爆发之后,重曦便化名洛蘅,只身偷偷赶来了这里,府内只有佟管家知道此事,却也知道阻拦不住。

凌靖寒没想与她有任何多余的瓜葛:“我救姑娘是今日,并非什么旧日之恩。”

“文城梓山,你真的不记得了吗?”那星眸中的微薄光亮终究还是熄灭了。

幸而一旁的章娆看出了端倪,急忙走上前来适时扶住了重曦,示意她稳住情绪。

“我从未去过文城,更不知什么梓山。”凌靖寒本打算说完便拂袖离去,谁知京兆尹府派来料理此事的几位官员闻声赶来的这样迟,谁又能想到这些人虽然手脚不灵光,眼神却如此好使,如此微弱的灯火,如此不同于平日的装扮,他们都能将人给认出来。

几位身着官服的官员们星夜赶来,一个个排成一排连忙躬身作揖道:“百姓闹事,惊着了七殿下,请殿下恕罪。”此话一出,周围原本就快要散尽的百姓们顿时又开始聚集,试图出来看一看此次主管时疫却从不露面的皇子究竟是什么样子。

“人心不稳,乃是我等安抚照顾不周,告罪有何用!”

谁能想到这位七殿下身着常服亲自探看民情,谁又想到他张口便当着百姓的面责备奚落官员,将京兆尹府的脸面折损的不剩分毫,这倒是让一旁的章娆与重曦十分另眼相看。

等反应过来,直到凌靖寒的身影被官员们围着消失在了长街另一端,重曦突然意识到自己闯下了多大的祸,她紧紧攥着身旁章娆的手,垂头丧气地低头嘟囔说道:“完了完了,我不知道这个七皇子到底和我家殿下熟不熟啊!”

章娆表情有些呆滞,她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淡定地说道:“七殿下和宣王殿下同为皇子,都是兄弟啊,怎会不熟?”

“万一哪天宫宴上碰见了,我偷偷来这里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章娆再次淡定地安抚道:“宣王殿下浴血征战多年,定是仁义明理的人,如何还能够斥责你前来治病救人?”

“也对哦,我是治病救人,又不是害人......他凭什么骂我。”虽然重曦摆出十分有理的样子,可话音还是越来越小,越往后越没底气,也就只有章娆能忍住不笑话她。

再说她们二人的结识渊源,章娆是重曦在竹苏学医时下山游历遇到结识的朋友,两人一个稳重一个欢快洒脱,性子刚好互补,多年以来常有联络,二人多次共同探讨病例。

章娆并没有避忌身份而是承认师从南疆阴夏,重曦也坦然相告自己的程国公主身份。

街边百姓再次四散而去,章娆走上前来轻轻挽着她的手臂示意一同回到住处,她先是淡淡一笑,随后竟依旧不自觉的朝着那一抹身影消失的方向再次执着的望去。

他的剑闪烁着寒光,染上了猛兽带着腥气的热血,宽阔坚实的肩膀任由着双腿绵软的她枕靠了一夜。文城梓山的救命之恩时过将近一年,他的样貌与声音早已悄然落进她心底最深的地方,不可见亦不再可闻,唯独只剩下那双淡然与清冷的深邃眼眸深深刻进了记忆的血肉中。

不会认错,死也不会认错。

她如是想。

夜阑重回寂静,他亦简单应付完了几位惊慌失措的官臣后终于回到住处。

已是初夏,本不该是旧伤复发的时节,凌靖寒却觉得从膝盖处传来隐晦的锥痛,静风无痕,他负手立于院中默算着时辰,那些连夜赶往振明山皇陵的手下应当早已得手,庭鉴司的血账簿上怕是又多了几条了结的草芥人命。

敌国细作当算作是草芥人命吗?

本不该的,可身为国朝密探庭鉴司之首,他不得不听从陛下圣诏。

生而为人却奈何剑下血腥早已擦拭不净,只等他日下得无间地狱再同昔日敌手亡魂一较高下。

轻咳了一声,凌靖寒推门进了空无一人的房间,书案上轴卷边摆着早已凉透的浓茶,他手一抬便从最底层抽出了那张半月前便收到的密信:

宣亲王妃重氏化名洛蘅,与浮言药阁章娆副阁主来往甚密,一同现身于亭海镇重疫之地,其隐匿皇室宗亲身份而意图不明,故此敬告执事大人,烦请裁定。

他轻笑了一声,深知庭鉴司的剑从血影间磨刃而来,他庭鉴司手下的鹰目一向慧眼如炬。

她的踪迹,她的音容,她每每深夜在灯火下苦苦钻研疫病药方的单薄身影,他全都了如指掌。

他目光落于这纸密信,一如案上的月白剑穗也在清冷默然地凝视着他。

指尖一收,白纸黑字全在窗边烛火之中悄然无声般的化作灰烬,风吹四散了无痕迹。

她并无二意,只是全副身心都在想着治病救人,他是知道的。

她师从竹苏医道高人,故与南疆阴夏前辈的高徒章娆相识,他也是知道的。

提起手边的剑,将早已凉透的茶一饮而尽,他头也不回的出了庭院消失在一片茫茫夜色中。

翌日传来的消息惊到了昨夜未得安眠的众人。

“一整间茶铺的人,一夜之间都死了?”一个叫李碧的女徒听罢后险些打翻了手边刚调制好的药粉,倒是章娆十分淡定地走上前来从她手中接过药粉,继续去别处调配。

天刚蒙亮,重曦盯着有些疲累的眼睛刚刚用过早饭,就听到李碧叹着气道:“洛蘅姐姐,那间茶铺我看你好几次探头探脑的想进去,可惜每次都犹犹豫豫的,现在倒好人都没了。”

章娆霎时听李碧谈及此事,手上并未停止调配药剂,却隔着不远的距离抬了一下眼眸望了望重曦,只因深知她并非爱茶之人,更不可能对一间平平无奇的茶铺感兴趣。

重曦平日里便是大大咧咧的样子,这时候却欲言又止的抿了抿嘴唇,不经意间抬眼朝里间看了一眼以掩心虚,却恰好撞上了章娆似有深意的目光,她的慌张在章阁主的缜密远观之下无所遁形。

“洛蘅,昨日的黄芪用得很快,你随我再去准备一些吧。”

重曦低下眼眸,放下手上的事情便随章娆去了这间院子一处十分不起眼的角落,阴冷潮湿,盛夏清晨的墙角处居然长着一大片翠绿青苔,檐下滴答着昨夜寅时阵雨后尚未干涸的雨滴。

环顾四周,章娆抬手间扯下一节树枝毫无章法地在那片青苔上面随意划着,似是不经意间直接突然问道:“你在为程国做事?”

“没有!”重曦猛地抬眸一答,极尽否认的当下便已经露出了最大的破绽。

章娆并没有立刻与她辩驳,只是继续神色淡然地平铺直叙着另外一桩无可否认的事实:“那间茶铺新来的点茶师父有一次摔断了腿,小伙计驾车带着他来药阁治疗,奇怪的是,他们的指关节与掌心手背竟没有半分常年侍弄茶草的痕迹,我曾粗浅听懂了些他们二人的窃窃私语,说的正是程国官话......”

此言非虚,大熙天子脚下的京畿地界,在那些永远见不得光的角落,其实一直都潜藏着不为人知的各方细作,他们无所不用其极的掩盖着自己真实的身份,终生奉行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信仰,甚至献出性命却只为了一句忠诚。

重曦一贯不喜这些三分显七分隐的对话,她靠着墙壁故作镇定的姿态使得肩膀处沾上了不少白灰,她手指轻轻拂掉身上的灰尘粒,干脆直率地说:“你猜测的那种事情,我没做过。”

章娆弯下腰来先是将那一节树枝插进泥土里,随后站起身淡淡地说道:“你做过什么不重要,只是有一点你该知道,朔安之内还没有人能够躲掉庭鉴司的爪牙。那些人都是死士中的死士,他们没有来历没有亲眷没有软肋,被他们盯上的人都死于一剑封喉,如人间蒸发一样走的悄无声息,连喘息唤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你自幼便将医学宝典奉为圭臬,我很好奇,你为什么知道这些?”

章娆只是坦然一笑,并没有就这个话题再继续说什么,反倒是微微仰起头认真看了看这座院子上面的四角天空,带着医者独有的慈悲与漠然,却最终将视线毫不避讳的落在了西南方向,很久之后才收回目光,略微呆滞而落寞地叹道:“我倒是真好奇,你为什么会主动选择到这个地方来?”

“你不喜欢朔安?这可是大熙帝都!”重曦再次眨着她那一双写满天真的黑紫葡萄。

“我不知道......”章娆落眸低声而答,“但我必须留下。”

话音刚落,收拾整理好前厅的等了好久都没等到人的李碧跑过来紧着招呼,在重曦的注视下直接拉走了她面前的章副阁主,她看着刚刚还信念不坚定的章娆再一次毫不犹豫的投入治病救人的热忱中,她却将那一双黑紫葡萄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霜。

一直到院外患者进进出出的喧闹声伊始之时,独留在这里与空寂浑然一体的重曦竟开始苦笑,意志不坚的章娆都有勇气承认一切去与留的理由,她却不敢肯定自己留在这里的意义。

院外街边四处的百姓嘈杂不堪的原因,有一半来自于那间惊悚而毫无生机的茶铺。

京兆尹府自然是草草了事,全然把这件事情当作民心不稳而强盗趁乱作祟的荒唐事,干脆都没有人腾出手来写上一道文书向上禀呈。亭海镇内原本就人心惶惶,因此那几个意外暴死之人的尸身至今无人收殓。自昨夜出事后到今日巳时,就连早已领了差事殓葬尸身的官差们都对那里避之不及,更别提平民百姓有多忌讳了。

茶铺这条街在正午时竟空无一人,重曦环顾四周确认无人之后,便堂而皇之地推开了那扇紧闭的门,自疫病以来的半个月间,这条街上几乎所有店铺她都巡诊过,同样的青砖院落有着相似的格局与布置,这些她也是熟悉的。

但此刻,这间她从未踏足过的茶铺,迎着正午骄阳的血腥味早已将茶香层层覆盖,院子中背身负手而立的墨衣身影显然与这里格格不入,而他手中紧紧攥着的佩剑上挂着的物什却让她怎么也移不开双眸,喉咙发紧,只剩下怔愣地停在了原地,一语不发。

而她的这种姿态正是他此刻所需要的,相似于每一次开始审讯的最佳状态。

“为何来此?”他甚至不需要转过身来凝视着她的举动,便能够清晰感受到身后人的焦灼不安。

重曦此刻脑子一团乱麻,没有人告诉她如何面对仅见过两次却对她有两次救命之恩的人,更没有人告诉过她,怎么回答这个人十分冷漠且带着森森寒意的逼问。

“他们的尸身还没有人来殓。”她偷偷攥着衣袖,眼睛却紧紧盯着他剑柄上面的月白色剑穗。

凌靖寒转过身来,却先故作轻蔑地瞥了一眼地上的那几具早已冰凉的尸体,然后突然抛出一句:“这些人活着的时候,你一次都没有来过。”

重曦咬着嘴唇,眼里闪烁着悲悯道:“可他们现在已经死了,应该入土为安。”

凌靖寒从始至终都没有与那双眼睛对视,只是冷冷地说道:“这算兔死狐悲吗,昭宁长公主?”

“那七殿下这算什么?一个皇子屈尊降贵来到这不干净的地方,不惜花上人力物力,就只为了监视和盘问一个治病救人的药阁大夫?”在她千里远嫁来朔安的半年时光中,还从未如此缜密慎言过,是她面前的这个男子屡屡逼着她学会何为独身自立。

“你的夫君宣王殿下刚刚离开帝都不过半月。”凌靖寒身影渐移,以压迫却又镇定的姿态向她一步一步走来,将她无所遁形的慌张尽数映入眼底,不放过一丝隐晦的神色,他声音从始至终都是那么的冷漠,让人不寒而栗,“而你却暂弃王妃身份,更名改姓来此行医,意图不轨......”

未等到他说完,重曦的脸色早已一阵红一阵白,忍不住冲上前来与他辩驳,“公主如何?王妃又如何?在这里我是个大夫,那些你们心里想的猜的忍不住要往我身上扣的肮脏之事,我不会做,更不屑做!”

凌靖寒并没理会她失态的话语,平静地继续说道:“竹苏与南疆阴氏并立医道世首,程国昭宁长公主师从竹苏龙丘前辈,医术高明远胜太医院与浮言药阁的众位医者。”

伴着他的声音,往事突然间幻化成了清晰画面在脑海中历历在目,重曦似恍然大悟般的睁大了双眼,淡淡地说道:“文城梓山,七殿下先是一路跟着我这个程国长公主,然后,才会碰巧救下我。”她紧接着回以轻蔑的眼神,却还是摆不出任何威胁性的姿态来,只能执着地咬着牙道:“原来,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早有预谋!”

凌靖寒知道她心中不忿一时难以放下,只能继续将自己要说的话按部就班的讲完:“如今你到这里已有半月,病例、脉诊、医案、药方,这些你全都看过了,若说到你这个竹苏弟子现在都未能察觉疫病之源,你觉得我会信吗?将来禀呈陛下,你觉得陛下会信吗?”

重曦只觉自己在他面前早已几近透明,此刻已经没有了任何辩白的必要:“是啊,有人投放疫毒,就是程国人在此故意投放疫毒,那个庭鉴司,不是已经把人都处决完了吗?”她抬起头来倔强地盯着他,只觉得这张脸的每一处都透着伪善,让人生恶,“七殿下应该将我这个最该死的程国人抓起来,交给陛下,或者,交给一直监视我和宣亲王府的庭鉴司,或者,你想怎么做都可以,反正这条命也是你救的,都随你。”

她还能说什么,承认自己的无能?连最基本的事都不能为程国做好,只能逼着他们出此下策?

还是,在他的面前承认,身为医者的自己因故国细作在此随意害人而心有不忍?

他今日的确说了太多荒诞放肆之言,让她忍不住想要缝上他的嘴,可有一句话却不曾说错。

那便是她重曦不论是王妃还是医者,都先是程国的昭宁长公主。

纵使是死,也不能眼看着这些四境异国之人将程国一点点蚕食殆尽!

凌靖寒将握着长剑的手缓缓移至身后,因为他清楚的从她眼中看出了与年纪和身份都不相符的决然赴死之态,冷笑着讽刺道:“你的命?你唯一的价值就是维系熙程联姻之实,联姻是程国苦苦哀求来的,若你甘愿自绝,大熙倒是省了一个逼死联姻公主的天下大罪。”

他下意识的想起了胸口处衣衫后藏着的密信,也是今早方知,程国军中某位高品将军被大熙收买的事情竟遭到自己人泄密,而此事便是振明山皇陵处的细作们冒死也要送出大熙的消息。

偏偏陛下疑心甚重,此事一经坐实,同时居有‘自己人’与‘外人’的宣亲王府首当其中。

宁错杀不错放,凌靖寒指尖一滑,冰冷长剑在身后已有出鞘之势。

重曦似乎也是在那一刹那顿时明白了自己今日处境,原来,大熙这是想要无声无息的处决掉她这个异国公主,神不知鬼不觉的毁了这个两国婚盟,只得低声哼道:“大熙这是首鼠两端,估摸着自己下一次与北漠诸部交战毫无胜算了,就想要背弃熙程结盟,提前向北漠诸部屈服了不成?”

凌靖寒听罢嘴角一勾,低头默然而笑,叹然自己今日方才领教了这位程国公主的本事,怪不得她能够把宣亲王府搞的家宅不宁,令凌靖尘都时常难以招架。

“你既然如此痛恨大熙,又为何要冒险相救这里的百姓?”

“两国之战,受苦的是百姓,得益的是皇室和朝臣。”重曦与他说话的时候心里百转千回,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让他咬住破绽,转念一想,反正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还怕什么还需要顾及什么?干脆直接袖子一拂道:“我既有医术在身,便不会眼睁睁看着病患不治,不像你们这些人伪善的很。”

凌靖寒默不作声地收起了身后那柄带有出鞘之势的剑,直接去檐下台阶找了一块干净地方坐下来听,谁知道他身形尚未停稳,她干脆掐起腰来继续说道:“就拿这次时疫来说吧,京兆尹府好几个官员名为办差,实则半步都没踏进过病灾区,这就是百姓父母官?还有你,你这个七皇子领旨负责时疫的事情,实际呢?我们药阁上下还有太医院的几位太医,从头至尾见过你几次?你没听过没看过没有感受过百姓的情况,肯定是直接瞎写折子,胡乱呈报陛下!”

凌靖寒眼眸低下,依旧沉默不语。

“还有,朝廷明说不惜一切为亭海镇百姓治疗,实则连药草都供应不上,单单栀子、白茅根、知母、黄芩这些常见不贵的药材就根本不足量,更别提其他较为名贵的药了!浮言药阁各地分阁的人连夜将草药送到这里来,可根本解不了燃眉之急。你扪心自问,若朝廷重视,大可直接下令州郡的药圃商铺驰援,可是呢?你们又做了什么呢?”

凌靖寒眸光神色起伏,心里面却知道她所言句句属实。

“疫病最重的那几日,里面人出不去,外面人进不来,我们缺药缺人,你们私下里却关起门来商议由着亭海镇百姓自生自灭,还说什么若救不了就干脆不救了!绝对不能由得疫情蔓延至天子脚下,大熙视人命如草芥,就是这样给百姓救命的?”

他听罢便立刻抬眸一问:“你如何得知秘密封闭亭海镇的事情?”

重曦双手抱臂一站,直直地瞪着他,堂而皇之地承认自己跑去屋檐上偷听的事情,“搭上命救人的是我们,那些官员却总不说到底有无对策,我们也着急啊......若不是我一连三天去那几个官员的屋顶上偷听,到现在还不知道朝廷的嘴脸呢!”

她的语气越来越愤慨,但眼神却开始上下打量着他,就在说完这一长串的话后,就在他将手中剑暂时放置在身侧空地的那一刹那,她估摸着自己与身后院门的距离,抿了抿嘴紧着眨了眨眼睛,提起裙子拔腿就跑。

眼瞅着她跑了出去,凌靖寒却蹙眉陷入沉思,只觉手边长剑十分烫手。

他方才将她所言的每句话都听进了心中,竟发现和昔日母亲曾说过的话是那样相似。

在他还小的时候,皇宫内也曾爆发过一场十分可怕的时疫,那时他母亲面对着各宫封闭不得出入的皇后诏令,也曾独自只身走进太医院,与那些太医们一同商议药方。

他的母亲也曾说过:‘皇妃如何?宫眷又如何?在这里我是个大夫!’

凌靖寒倍感意外,因为那时的母亲与今日的重曦竟出奇的相似,他在她们眼中看到了不可多得的医者仁心,纵使她们的异国身份备受质疑,可她们从没想过为自己证明什么。

她们所言之意没错:世间就算真的有大奸大恶之徒,也一定不会是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

疫病四起,究竟谁才是罪魁祸首?谁害了谁,谁又救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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