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双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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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林前辈早已看出来了。”凌珩看着严琅说。
严琅的神色瞬间黯淡下来,她默了默,面上浮现一丝苦笑:“你是如何得知的?”
“猜的。”凌珩摸了摸鼻子。
没想到还猜对了。
严琅:“……”
“你走路时下盘极稳,想来不是武学高手就是常年在马背上过日子的人,对待下属纪法严明,还说给百姓积德云云,又惯用长枪,还是个女子。龙衣寨,龙衣,即为袭,想来只有风袭将军才有此等英姿。”凌珩说。
风袭将军,是皇帝赐给她的名号。
十六挂帅,十七出征北疆,肃清边境,一时无敢来犯者,是当之无愧、惊才绝艳的少年神将。
“你不必谢我,”严琅顿了半晌,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周罗越来抓你时,我让开了。”
“你为何答应他不与他动手?”凌珩在房内自然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七年前我自北疆凯旋回京,皇帝派了大队人马前来迎接,百姓前来祝贺,一时间万人空巷,官道上人山人海。我忽然看见人群中有个孩子被挤的跌倒在地,我当时骑在马上,顾不得那么多,立刻飞身下马将那孩子捞上来,百姓也为之欢呼。”
“那个孩子,就是周罗越的妹妹,周伶安。”
严琅笑了一声:“那个时候周罗越还是少年模样,事后他过来和我道谢。”
她的笑渐渐淡下去,兀自叹了一口气:“当时我又何尝不是少年心性,自以为用兵如神,一柄长枪能够刺破世俗的疾恶和不公。”
严琅闭上了眼,思绪一瞬间飘回当年。
“这双手真是漂亮。”严琅坐在马上,低头看着周罗越弯腰抱拳向她道谢的样子,不由叹道。
周罗越明显身形一僵。
他的手就像一分一毫都是金雕玉琢出来的,可惜却沾满泥土灰尘,有明显的劳作痕迹。
“这双手天生就是用来弹琴的,和我们这种舞刀弄棍的人可不同。”她笑道。
周伶安扎着两个小辫子,水润的眸子睁大,惊讶道:“大姐姐,你怎么知道我兄长喜欢弹琴!”
“你喜欢弹琴?”严琅看出他身着粗布,定是以卖苦力为生的人。
周罗越默了默,声音很低,隐隐有些颤:“我买不起。”
“好办!”严琅大手一挥:“今日你就到京城的上泉阁中去挑一把好琴,就当我付给你的定金。”
周罗越猛然抬头,眸中一片错愕。
“倘若有朝一日你名动京城,再要听你弹奏一曲,我可不会付钱了!”严琅爽朗大笑,那笑容在日光下是那样明媚和热烈。
严琅双腿一夹马腹,不等周罗越反应过来,骑着马往前奔去,溅起一路的灰尘和落花。
“当时我正当凯旋得意之时,不断的敬酒和恭维都让我眼花缭乱,哪里还记得要嘱咐上泉阁的掌柜,”严琅抬手抚上面容,遮住眼底的无奈和后悔:“掌柜就把他们赶出来了。”
“我再遇见周罗越时,他已经有了一把琴,他妹妹却……过世了。我不知这其中原由,但是我自知这是我的疏忽,当时头脑一热,就答应他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为难他。”
“七年前我已经失了一个约,如今我不能再背弃曾经的诺言。”
凌珩瞥了一眼林恩,说:“那最后帮我的那一掌,莫非是为了……”
林恩瞬间涨红了脸。
严琅立马笑道:“当然……不全是。我知道你那一刀若不伤了他,他必然会趁你受伤纠缠你,到时你想不跟他下山都难,你受伤是因我而起,两下权衡,我只能出此下策。”
林无慧听她说起往事,也叹道:“这人啊,一旦进了江湖,就会被风风雨雨吹打的变了从前模样。”
说到此处,他不禁看向严琅,还是忍不住把憋了许久的话说出来:“大将军,六年前你为何要退让盟主之位?这么多年来,弟兄们都没有忘记你,我都不知你竟然搬到这行山上来……”
“往事不必再提,”严琅淡淡的打断他,说:“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这件事凌珩倒是有印象,六年前的武林大会,照例在苍山举行,但盟主却还不是路恪迎,而是那位风靡一时的少年将军。那次武林大会,魔教中人骤起作乱,众人合力歼灭,魔教元气大伤,几乎灭族,但各大门派也都死伤惨重。包括她自己,要不是师父及时救助,她就去了半条命。
所有人都忘不了那个满是尖叫和厮杀的夜晚,下了一天一夜的暴雨都冲不干净苍山上的斑斑血迹。
许是身为盟主却没有安定江湖,心有愧疚,事后严琅就让位于路恪迎,销声匿迹,退隐江湖。
没想到当起了土匪头子。
想当年,她担任武林盟主时,与苍山第一人,同样是武学天才的苍山大师姐,并称“武林双凤”,可惜,自那夜后,一死一伤,双双折翼陨落。
林恩更没想到多次在史料上看到的那个威风凛凛的神将,那个指尖划过纸页时眼前闪过的策马横枪的身影,现在就站在他面前。
他一时心神不定,面色复杂:“你……怎么会从将军当上武林盟主的?”
“还不是那个狗皇帝逼的,说什么狗屁的功高震主,我一个粗人什么都不懂,我只知道我们在战场上拼死拼活,死了多少兄弟,才换来他们每天喝酒吃肉的日子,结果他竟给我们使阴招想逼死我们,最后将军实在受不了这种侮辱才自请出宫,那吃人的皇宫谁想待就待吧,老子还不伺候了!我宁肯上战场厮杀敌人,也不愿再与他们玩什么花样!”严琅身后的刀疤脸义愤填膺道。
林恩脸色有些难看,他想说宫中自有清流,自有忠义之士,自有为民请命、为天下谋福祉之人。可是看着严琅深深望着他的目光,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说得好!这么多年,世人把我们忘得一干二净,我身上的伤,何二的手,哪一个不是为了这些人,结果现在落到这么个下场,老大、老大……你信我一次,把那个人买给苍山,我们就有五百两,我们这辈子都不用再受这种罪了……”瘫倒在地的土匪回过神来,大着胆子说。
严琅阴沉的目光扫过去:“你是嫌命长么?”
那人虎躯一震,猛的摇头,严琅往他屁股上踢了一脚,冷声道:“还不快滚?”
“且慢,”凌珩叫住了他,心底一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问道:“你为什么把我的刀给周罗越,而不拿去苍山?”
“我没给他,是他抢的。”
说起这个,那人的面色变得有些委屈。
“那你去苍山报信了吗?”
“……报了。”
凌珩两眼一黑。
严琅气得拿长枪指着他的鼻尖:“你怎么不早说?!”
“林前辈,严将军,在下告辞,后会有期。”
这会儿苍山的人估计已经快到了,凌珩拉着晏泽生恨不得脚下蹬了个风火轮,不敢多做停留,即刻下山。
林无慧和严琅看着那个狂奔的背影,总觉得那句“后会有期”别有深意。
乌云遮月,树影摇晃,风吹枯叶,火把在寒风中岌岌可危将近熄灭。
一场暴雨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