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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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小秦把近期的销售报表给送了过来。小秦是新来的，一个漂亮的女孩。家就在附近，父母中午时不常的会给她送饭过来，让张海强这些只能吃快餐的人羡慕不已。
销售助理是业务员的保障人员，每天负责将业务员的出货统计起来，然后将订单下给台远电气洛东分公司，再根据到货情况及客户回款情况，安排仓库将货发给客户。工作强度不大，但要求必须耐心仔细。这点小秦做的很好。
张海强看了看报表，只有本月的，对小秦说：“前三个月的数据，你那里有吗？”
小秦解释说：“我来的时间短，以前的都在财务那里，我这里没有。”
张海强说：“那你去财务那里把数据要回来，这些数据你那里也得有一份。以后每个月底，要把每个业务员的所有数据，包括每月的业绩，出差的情况，回款情况，给我这里送一份。”
小秦手脚麻利，很快送来所有业务员半年内的业绩统计。十几个业务员，按照业绩高低排好顺序，不但罗列了每个客户的出货情况，还在表格后面绘制了一张业绩变化趋势图。张海强心里暗赞小秦的工作认真细致，对罗亚平选人的眼光也钦佩不已。
有了业绩趋势图，每个业务员半年内的业绩发展一目了然。张海强先看了下自己的业绩，这也是排在最前面的一份。从十月份胡培选开始进货，他的业绩就一直处于高位，后来加上凤凰棉机的订单，趋势图上的曲线就像是离港起飞的飞机划过的轨迹，一直向上。只是在年后这一个月，因为是传统的淡季，上升的势头才有所缓解。
其他的同事也都差不多，都是在近两个月增速放缓，看来淡季对大家业绩的影响都是一样的。
既然年终奖要细化到平时的表现，那每个月都统计就必不能少。自己作为销售副总，必须掌握手下业务员的第一手资料，才能在年底的时候做出适当的评价，才能让他们对自己的年终奖心服口服。
又翻了几页，排在后面的同事业绩明显比他少很多。虽然趋势曲线也是上升趋势，但曲线的坡度明显放缓，这都是来公司晚，只能负责经济弱势区域的缘故，并不是他们能力差或者不用心。这就像种地，贫瘠的土地要求你必须深耕细作，而且还要坚持很长一段时间才行。
大致看完，张海强对自己原本很得意的阶梯工资制度产生了一些担心，按当月销量来定工资，这几个业绩差的业务员会不会感觉不平衡，撂挑子不干了呢？自己是想激励大家多做业绩，可这也人为的增大了业务员之间的收入差距。
再重新看了一遍排名靠后的几个业务员的出货情况，忽然他眼前一亮，发现近三个月以来，临洛和凤山两地的出货量一直是上升的趋势。这原本是两个工矿企业匮乏的地区，负责该区域的两个业务员抱怨过多次，说是投入与产出不成比例，吵着闹着让赵琳给他们安排新的区域。两个在旺季都销售惨淡的区域，竟然在淡季能出现销量提升而且稳步增长，这实在值得关注。
张海强把负责临洛地区的业务员曲英杰喊了进来。
曲英杰进公司比张海强晚一个多月，勉强算的上是张海强的后辈，跟张海强平时关系也不错，进门就说：“领导找我啥事？”一副调侃的语气。
张海强知道他们并没有把自己真的当成领导，虽然坐到副总办公室，在同事们的心里自己还跟以前一样在外面的大隔间里上班。张海强笑了笑，等他在自己对面坐下，开门见山的问：“这几个月临洛的出货很好，你有没有想过是怎么回事？”
曲英杰嬉皮笑脸的回答：“当然是因为我的努力了啊。”
这话仍然透着调侃，但张海强装作没听懂，笑了一下说：“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按理说现在是淡季，别的地方出货都不多，临洛怎么会一下子这么多呢。”
曲英杰有点不高兴了，正了脸色说道：“本来这个破地方出不了几个货，好不容易现在出的多了，怎么领导还不满意？你问这些是什么意思？你怀疑什么？”
怪自己没说清楚，张海强苦笑一下，说：“没别的意思，我是想看看到底是哪些客户在淡季还能有这么好的生意。不是怀疑你什么，你别乱想。这样吧，你统计一下，看看最近哪些客户出货增加了，看看他们是什么行业。要是行业集中的话，那我们可以开发更多的同行业客户，这样淡季不就成旺季了吗？”
曲英杰走了之后，张海强又把负责凤山的陶兆明叫进来，做了同样的布置。没等他说完，陶兆明就说：“我粗略统计了一下，去年跑的几个建筑机械制造公司一直在进货。凤山除了这个行业有点规模，其他行业都很分散，拿得出手的行业几乎没有。哦，也不算，有个行业，石材行业，石材市场有好几个，可都是卖石材的，用不上我们的变频器。”
张海强很高兴，小陶年纪在公司最小，才毕业就来到公司，学的是自动化专业，赵琳去年有打磨他的意思，特意把经济形势最差的凤山交给了他，小陶埋头苦干半年，就有了超出所有人意料的表现。看来赵琳识人用人的水平不低啊。
曲英杰的统计很快就有了结果，临洛市的情况跟凤山差不多，从去年下半年开始，两地的建筑机械行业都在陆续进货，开始是零散的散单，到了年底有成批量的趋势，采购量呈现明显的增长趋势。
原本经济落后的两个区域，忽然逆行情出现增长，而且增长的行业如此集中，这里面肯定有原因。找到这个原因，也就意味着找到了业绩增长的办法。
想到这里，张海强眼前忽然一亮。
罗亚平仔细听了张海强的汇报，赞许的点着头。听他说完，笑着问：“那你觉得为什么临洛和凤山的建筑机械行业忽然进货多起来了？”
张海强只是发现两地的建筑机械行业生意好起来，想趁着这个机会争取更多的客户，没想过更深层次的原因。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我不知道。”
罗亚平说：“前段时间你没看报纸啊？现在开始修高速了。修了高速意味着什么就不用我说了，以后相当长的时间，这两地的建机企业生意都会很好。你刚才的想法很正确，得趁现在他们刚有这个苗头，把所有的客户都抓到手里。”
张海强点头说道：“我准备联系一下分公司云勇，看能不能一块儿过去办一个技术交流会，把所有的建筑机械客户都请过来，不管是不是用我们产品的，都邀请一遍。这样做起来就简单了。”
针对某一个特定行业，开个技术交流会，是当下最有效的销售手段。去年赵琳曾经组织过两场技术交流会，分别针对供水设备和印刷机械两个行业，都取得很好的效果。只是这两个行业，张海强没有拿得出手的客户，所以去年他并没有参加。
虽然是依葫芦画瓢，并没什么新意，但至少说明张海强是开动脑筋要做好副总的工作，罗亚平重重的拍了下桌子，赞同的说道：“不错，是个好办法。如果云勇不同意，你告诉我，我去熊他。”
“可能得花一些钱啊。”张海强笑着说。
“钱不是问题，不就是点场地费用和买点小礼品吗？你跟云勇商量一下，我们两家平摊就行。”罗亚平豪爽的说。
张海强本意不想让分公司云勇出费用，毕竟培训内容、技术讲解这些都需要云勇的支持，怎么可能再占用他们那点有限的费用呢？但老板的想法比他现实，他也只能服从。
商量完了准备走，罗亚平忽然说：“你有没有驾照？”
张海强一愣，说：“没有。”
“那赶紧学一个去。”罗亚平命令道。
“啊？我哪买的起车？”张海强嘴一咧，苦笑道。
罗亚平啪的把手里的烟盒扔桌上，故作严肃的说：“我让你买车了吗？我让你学驾照，这几千块你总该有吧？”
“没车我学啥驾照啊？”张海强不想花这个冤枉钱。
罗亚平手指点了点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车不要你考虑，赶紧去学一个本儿，有本儿了，去外地就不用配司机了。这样吧，我给你个电话，你联系他，让他帮你找找关系，拿本儿还快一些。”
公司只有罗亚平和司机老高两人会开车，以前赵琳也会开，但现在走了。像去外地开技术交流会这样的事，因为要带必要的一些展品和资料，公司肯定得派车过去，罗亚平自然走不开，就只能让老高开车去，可老高一走，公司的发货就会受到影响。所以张海强就非常有必要学个驾照了。
至于车，罗亚平在外面的工程上经常遇到要用车顶货款的事情，到时挑一辆便宜实用的开回来就行。
韩琪竟然早就有驾照了。她听张海强眉飞色舞的炫耀一番，淡淡的说：“现在学个驾照最好，以后这都是最基本的技能。你们公司还是太小，老板眼光也不行。我们公司早就组织我们集体报名学出来了。”
张海强不喜欢韩琪这么评价自己的公司和老板，辩解道：“我们肯定不能跟你们盖房子的比，你们一套房子那么贵。我们老板从一个人干到这个规模，已经很不错了。”
韩琪依然一副淡然的模样，并不跟张海强多说。自从去年元旦之前有过一次不愉快，虽然在张海强几次三番的赔礼道歉之后，韩琪原谅了他并回到他身边，但仿佛就像是用口红在墙上划了一下又草草擦去，留下的痕迹虽不明显，但却依稀可见。两人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在旧痕迹之上又填新痕，但张海强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必然不能每晚都陪在韩琪身边，所以矛盾依然时常出现在两人之间。
韩琦对于物质方面的东西毫不在意，她不在乎张海强的一无所有，不在乎两人租住在一室一厅的小房子里，也从不主动提出要张海强送她什么礼物，从这方面说，她贤惠善良得让张海强感觉汗颜，他从内心里想给予韩琦更多物质方面的补偿。
这恰恰不是韩琦需要的，而韩琦需要的，张海强却实在给不了。韩琦只希望他能按时下班，每天陪在她身边即可。这一点，张海强却万万不能保证做到。
只要他按时下班，韩琦的脸色就洋溢着喜色，喜滋滋的在厨房里忙活，一会儿喊张海强摘个菜，一会儿又让他剥个蒜。干的慢了，还会笑着埋怨几句，让张海强感觉到家庭和老婆的温暖。但如果不按点下班，情况就完全变了。
张海强很不理解，韩琪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只要他晚上回来的稍晚，不管是陪客户吃饭，还是在公司跟罗亚平商量些事情，韩琪总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开始张海强还觉得这是幸福的禁锢，韩琪是因为在乎他，才会如此。每次他回来晚了，他都要连拉带拽的把绣眉微蹙粉面含愠的韩琪搂在怀里，一遍遍的解释自己为什么回来的晚了。韩琪总是不承认自己是因为张海强回来晚了才不高兴的，她的头虽然搭在张海强的肩膀上，但却一会儿朝左一会儿朝右，躲闪着张海强的亲吻。直到张海强诅咒发誓近期再也不陪任何客户了，她才嘴角微微一翘，把头深埋进张海强怀里，任由他的嘴唇在自己脸颊唇齿之间逡巡。
但张海强的诅咒发誓根本没法作数。晚上陪不陪客户不是由他说了算的。他的客户他可以安排在白天接待，但其他业务员负责的客户来到洛州，特别是一些有一定规模的客户，作为销售经理不出面作陪，不但客户会觉得怠慢，就连手下的那些业务员也会觉得对他不够重视。
以前赵琳是位女领导，都不辞辛苦亲自给业务员捧场，张海强一个新任副总，又没家室牵连，能有什么借口推辞？业务员希望副总出面给自己壮壮门面，是对他这个副总的信任，于公于私他都不能不去。
连续食言几次，惹得韩琪越来越不满之后，张海强都打怵给韩琪打电话“请假”了。每次都要举着电话鼓好长时间的勇气，才视死如归般的按下通话键。
幸福看来是需要代价的，这个代价就是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