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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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前段时间美国的911事件，张海强还能带着事不关己的超然态度漠不关心的话，那过几天在卡塔尔多哈举行的世贸组织部长级会议上，中国将取得谈判胜利成功加入世贸组织的消息则不能不让他心生关注。
但入世之后，对自己到底会产生什么影响，他自己也想不明白。报纸上各种分析倒是很多，可是说的都是宏观方面，还没哪个明白人，能把他从事的工控行业会受到的影响或者带来的好处说明白。
即便是云勇，说的也有些云山雾罩，语焉不详。
现在机会来了，罗亚平给他的请柬，是洛州市企业家协会和洛州市经贸委联合举办的一个专题讲座，主题是“机遇与挑战-----关于wto的思考”。
张海强停好车，坐电梯来到凌波大酒店的顶楼，这是一个圆形的会议室，四周都是窗户，站在这里可以360度无死角的欣赏洛州全方面的美景。可惜现在是白天，举目望去都是洛州初冬略显颓败的灰色。
会议室布置的端庄典雅，会议室门口，两个盛装女孩站在迎宾台后面，面带微笑招呼着每个入场的客人。一个女孩伸手拦住正往里走的张海强，轻声说道：“对不起先生，麻烦您出示一下邀请函。”
张海强连忙从背包里拿出罗亚平送他的那张精美的请柬，递给女孩，女孩接过去看了看，抬手示意道：“还得麻烦先生在这里签个字。”
张海强不知道该填自己的名字还是罗亚平的，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名字签了上去。登记完公司详细信息，那个女孩拿过登记本看了一眼，伸手制止住旁边那个女孩递给张海强的一个手提袋，稍一犹豫，对张海强说：“麻烦先生先等一会儿。”跟旁边的女孩耳语了几句，然后转身进了会场。
张海强正自纳闷，那女孩又转了回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个头稍矮穿一身职业装的女孩，迎宾女孩伸手指了一下张海强，嘴里说道：“就是这位先生。”
职业装女孩看了眼张海强，张海强也看向她，感觉有些面熟，但又想不起哪里见过，他在洛州认识的女孩不多，而且多数都是在金马集团的时候的同事。这个女孩肯定不是金马集团的人，按说自己肯定不认识，但偏偏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女孩打量了他一眼，对迎宾女孩点了点头，小声说道：“赶紧让人进去吧。”说完冲张海强微笑一下，转身进了会场。
接过手提袋，张海强步入会场，他不知道刚才这一出是啥意思，请柬上并没有写名字，难道来听这个会，还要对号入座不成？
会场里的已经坐了很多人，正前方的银幕上正在投影播放着介绍wto的影片。在最前排的桌子上依次摆放着几个小牌子，上面写着“经贸委”“洛州钢铁集团”“洛州石油”“高新区”等字样。张海强不知道自己应该坐在哪个牌子后面。他在最后一排的边上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刚看了两眼银幕，影片里的解说词还没进到耳朵，刚才那个职业装女孩就走了过来，递给他一张名片，轻声说：“您的请柬是高新区管委会的，麻烦您坐到他们那一排吧。”
张海强脸一红，知道为什么门口的迎宾女孩为什么拦住自己了，高新区管委会的人肯定已经到了，自己签名是金石科技公司，肯定让迎宾小姐以为是来浑水摸鱼的。
赶紧移到管委会的那一列最后坐下，职业装女孩又走过来，弯着腰小声说：“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谢谢那天晚上你帮了我父亲。”
张海强一怔，这才记起这个女孩是十一假期期间，跟唐明喝酒那晚，从奥迪车副驾驶上下来的那个女孩，看来是那个被电动车撞了的人的女儿或者儿媳。
他连忙站起来，小声说：“哦，是你啊，你父亲没事吧。”
女孩笑了笑，轻声说：“肌肉擦伤，又扭了下腰，没什么大问题。已经上了两个礼拜的班了。”
这也就意味着那人休息了差不多一个月啊，也不知道是伤的厉害，还是人娇贵。张海强这么想着，嘴里却说：“得养好了身体才行啊。”
女孩抿嘴一笑，伸手示意张海强坐下，告辞说：“不打扰你了，你听讲座吧。”说完一脸笑意的走了，留下一阵似有似无的香气。
张海强低头仔细看了看手里的名片，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洛州市经贸委办公室傅恒波。没想到一个清纯甜美的女孩，竟然起了个男性化的名字。她哥哥好像叫说自己叫傅涛，估计全名应该是傅恒涛。为了方便，才把中间那个字去掉了。
正胡思乱想着，影片的声音忽然停了，主持人的声音响起，讲座马上就开始了。
主讲是中国社科院经济研究所的一位知名教授，张海强模模糊糊的记得好像在央视二套节目里看到过对他的采访，能近距离聆听国内知名教授的演讲让他有些激动，他要好好的把教授的话记下来。
可自己来的时候没带本子和笔，他下意识的看了看迎宾女孩送的手提袋，果然里有一个精美的笔记本，和一只派克派克笔。另外还有一个包装精致的黑色盒子，他好奇的拿出来看了一下，是一台市面上正流行的商务通。
朱文杰开始着手准备海平办事处的准备工作。为这事，张海强专门请朱文杰到他们常去的那家小饭店喝了顿酒。
虽然是公事，但有些话不适合在办公室里讲。在酒桌上讲，是朋友之间的交流，在办公室里说，就成了上级和下级之间的对话。张海强不想给朱文杰这个感觉。
“海平以后就全交给你了。”张海强举着酒杯，跟朱文杰碰了一下，滋溜地喝了一口。
朱文杰明显心情愉悦，一口把杯里的白酒喝了一半，夸张的呼出一口长气，放下杯子，吃了口菜压了压酒气，痛快地说：“你还不放心我吗？我又不是唐明，蔫蔫的顶不起帐子。海平明年的业务肯定不会让你作难。”
张海强笑了下，说：“我作啥难？影响的是你的收入。你业务能力比我强，本来就该做的好才对。”
朱文杰摇了摇头，一脸诚恳的说：“如果说去年这时候你说我比你强，我可能还觉得对。可现在我知道了，我差你很远呢。说实话，去年老板让你顶赵琳的位子，大家没一个服气的，都觉得是老板偏心眼，照顾你。”
这个情况张海强当时也能感觉到，只是没想到朱文杰现在忽然说破了。他笑了一下，问：“那现在呢？”
朱文杰双肘拄着桌面，把头往前探，注视着张海强，半响才说：“现在？你装糊涂啊？现在我朱文杰都很服你的气，别人谁敢不服？你笑啥？你知道我为什么服你的气？”没等张海强说话，继续说：“不是服你的业务比我多，业务能力我不比你差。而是服你这个人公平，没私心。是真的替我们这些业务员考虑。”
张海强端起杯子碰了下朱文杰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表示了感谢。放下杯子，说：“其实都有私心，我怎么会没有？但我再怎么，也不能打兄弟们的主意，是吧？要赚钱，就去赚客户的钱，赚老板的钱，让老板心甘情愿的给我钱。”
朱文杰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笑着说：“赵琳在的时候，可不是这么简单。你知道她为啥把你的报价给了天成公司的张九泰？”
张海强一惊，忙问：“你怎么知道是她给的？谁告诉你的？”
“这还用别人告诉我吗？”朱文杰瞪着张海强，用手指了指脑门，说：“这是脑子，是用来思考的。我又不笨，怎么还想不明白？赵琳跟张九泰不清不楚，拿着咱老板的工资，替张九泰捞好处。。。”
张海强的脸色变了，他不喜欢赵琳离开后业务员们这么议论她，这首先违背父母从小教育的与人为善的原则，其次自己是接替赵琳，业务员们能这么说赵琳，也肯定会这么说自己，推己及人，他都不希望他们当自己面说这些。
朱文杰马上看出张海强的不悦，立即改口：“好，好，这是我猜的，不说也罢，可她不支持我做海木机，这是事实吧？”
海木机是海平木工机械集团的简称，是国内木工机械的龙头企业，去年朱文杰就几次申请赵琳支持，要做这个客户，赵琳都是以朱文杰是新人，先做一些零散客户练练手为由，给拦挡了回去。当时张海强觉得赵琳说的也有道理，但现在想来，是不是夹杂着私心，也很难说。
“当副总的总是怕手下的人做的多，这他妈的算什么事儿？幸亏今年让你接替她，要不然我哪有出头之日？”朱文杰笑着说。
张海强打蛇随杆上，笑着说：“那行啊，到时老板问，我就跟他说，海木机你能做下来。你可别掉链子。”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不想朱文杰一拍胸脯，豪气万千地说：“不是我吹牛，你跟老板怎么说就行，我还不信我搞不定一个海木机。”
朱文杰有这个决心，让张海强很欣慰。朱文杰是他在公司里最好的朋友，他当然希望他能做好，只是朱文杰有时稍显浮躁，这也是他今天在酒桌上要专门提醒他的。
“你的能力我不怀疑。”张海强笑着说：“但说实话，你有时候就是太着急了，有点沉不住气。就像小说里写的高手过招，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先沉不住气的那个一般都是输。虽然是俗套，但说明问题。”
张海强虽然说的含蓄，但朱文杰听懂了，笑了笑，说：“谢谢提醒，你放心，我自己啥毛病我心里有数，我知道该怎么办。你搞的这个工资制度好，比赵琳只是口头表扬实际多了。干得多赚的多，我还没傻到分不清这个形势。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
看来业务员们已经习惯将自己和前任赵琳做比较，所以朱文杰三句话就离不开赵琳。张海强无奈的苦笑一下，说：“你做好了我也只能口头表扬你，奖金是罗总说了算。到时可别埋怨我。”
“哈哈，”朱文杰夸张的笑了起来，说：“我只要每个月拿最高一档的工资，就算罗总不给我发奖金，又能怎样？对了，准备一个大红包啊，明年我可能要结婚了。”他忽然换了话题。
张海强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响才问：“跟海平那个网友？”
“嗯。”朱文杰诡异的笑了下，说：“甩不掉了，只能收了。昨天打电话，她家里人已经知道我们俩的事儿了，我年前还得去一趟她家。”
张海强故作生气的说：“我看你这模样，好像是很委屈啊？你不是跟小吴关系很好吗？不会洛州一个，海平一个，两头都不闲着吧？”小吴是以前的助理，离职后去了一家药企，听说现在干的挺好。
朱文杰哈哈一笑，说：“小吴那么胖，我才没兴趣呢。你喜欢的话，我替你传个话给她。好像她现在还没男朋友。”
张海强笑骂了句，端起杯子道：“提前祝贺你，预祝你通过丈母娘的考验。”
看着自信满满的朱文杰，张海强觉得自己的坚持是正确的，既帮了朋友，也能让公司在海平的业务更上一层楼，于公于私，都是不错的选择。
借着酒劲，两人回忆了两年来的很多往事，虽然因为张海强的升职，亲密关系曾受到一些影响，但现在这都成了过去，现在两人又重新站在不同的位置，担负起相同的责任，这让他们更珍惜彼此，都觉得关系比以前更亲密了一层。
“你比我大，赶紧找个老婆吧。别再这么耗着了。”出来小饭店的门，朱文杰搂着张海强的肩膀，口齿不清的说。
张海强也有些高了，虽然因为喝酒被打，自己曾经决心不再多喝，但今天不知不觉就喝点有点多，他呵呵笑了几声，吹嘘道：“女人还不简单？明天我就找一个。”
朱文杰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记得我教你的那招吗？去网上找，那里的小姑娘多的是，聊几句就能跟你见面，见面了还不是你想干啥就干啥？”
张海强想说我已经开始了，但话到嘴边，变成了：“哥们在哪里找都不愁，女人一抓一大把，可惜我都看不上。”
两人旁若无人的哈哈笑着，步履虽有些踉跄，但仍然走得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