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促膝诚交心 情深义更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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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天宇仍然趴在爷爷的腿上,想了想说:“那就从爷爷刚参军说起吧。”
“那好吧。”爷爷喝了两口水说,“我老家在东北,九一八事变后我父亲被鬼子打死了,我母亲为保住我这老徐家的独苗,就带着我往关内跑,一路逃荒要饭来到了上海滩,那里也是兵荒马乱的,没有地方可以落脚,就又往西跑,到了武汉也是在打仗,就又向北跑到了山西,这一跑就是几年都没有固定的安身之地。有一年冬天下大雪,我们娘俩好多天都没有讨到吃的,我母亲实在走不动了,就把自己怀揣的最后一块饼给了我,听说到了延安那边有穷人的队伍,她让我带上饼,省着点吃,就去延安吧,或许能找到一条活路。母亲为了我,自己却饿死在冰天雪地里,我安葬好母亲,就四处打听去延安的路,有人说延安还在河西边,我就一直往西走。在一天夜里,我摸到了一条大河边,在一个破棚子下面躲藏,准备天亮过河,半夜里来了一支队伍,要在这里搭桥,他们把我抓去问了一些事情,我都实话告诉了他们,觉得我不像密探,就把我编到一个小组,帮他们干活,直到把浮桥修好,我才知道这条河就是黄河。过河时来了一位当官的,问我可愿意参加革命队伍,我说愿意,我就是来找穷人队伍的,他就同意了,又问我多大了,我说十六了,他说不行,年龄不够,讲十八了,我说好,他又说你到侦察排吧,那里缺人,我说好,他喊来一个人,把我领走了,从此我就当了一名侦察兵,一直当到退伍。”
“我现在才知道爷爷是东北人,那爷爷当兵之后打过鬼子吗?”徐天宇探寻似的说。
“当然打过,我到延安之后去学习了一年,然后就编入了大部队,准备东渡黄河打鬼子的。”老人瞪着明亮的眼睛说。
“那爷爷就给我讲讲打鬼子的故事吧。”徐天宇兴奋地说。
爷爷也兴奋起来,抬起头说:“要说打鬼子,那可也是一段艰苦的历程。开始我们随大部队从陕北一直打到山东,后来为了支援全国抗战,发展敌后武装,组织上就派我们几个人到豪云市一带去与当地的党组织联系,发动当地革命群众,组建地方武装,坚持敌后游击战,消灭鬼子有生力量。我只身一人去了安剑县,组建了安剑县抗日游击队,下辖五个小分队,我带领第三分队就深入到县城西北的靠山镇周边活动,消灭那些下乡骚扰百姓的鬼子。我们没有固定住所,也不敢进村,怕鬼子报复老百姓,我们只能风餐露宿,经常变换休息地点,钻山沟住山洞,天当被地当床,吃凉馍喝凉水,生病只能硬撑,我们的付出也换来了百姓的平安,也让鬼子胆战心惊,躲在靠山镇里不敢出来,直到抗战胜利,我们接到通知就回大部队了。”
徐天宇听到这里突然眼前一亮,赶忙问道:“爷爷,我以前真不知道你还在安剑县打过游击战,那我问你,你可记得瑞福村这个地方?”他说着,又去拿条凳子坐下来认真听讲。
“记得记得,我在瑞福村北面的平头山上还驻扎过好多次,我还在瑞福村的赵家庄养过伤呢。怎么,你也知道瑞福村?”爷爷疑惑地看着孙子说。
徐天宇恍然大悟,一拍大腿说:“原来如此,我终于找到了。”
爷爷被孙子的举动搞懵圈了,眼睛直直地看着徐天宇说:“什么找到了,找到什么了?”
徐天宇平静了一下心情说:“爷爷,我再问你一个人,看你可能记得了:赵婉芬。”
老人家听到这个名字后,真的蒙圈了,张了几下嘴,都没有发出声音。徐天宇立即递过茶杯,让爷爷喝口水,老人家缓和一下心情,轻声说:“你怎么会知道这个人的名字?”
这个名字在老人的心底里已经深深地埋藏了七十多年,提起这个名字,他很快就想起叫这个名字的那个人,那当年的音容笑貌,以及他们手拉手的日日夜夜,这是爷爷心底的秘密,也是他内心永远的痛,今天被孙子无意间抖搂出来,暂时他无言以对。
徐天宇看到爷爷的窘态,心里也有无限的自责,他不该这么冒失和直接,但他又不甘心,怕失去进一步了解真实情况的机会,所以他委婉地说:“我是无意间听说的,听说了有关她只言片语的抗日经历,与爷爷讲的地点时间上有交集,所以提问一下,没有其他意思。”
“其实也没有什么,你知道了也无妨,毕竟是陈年往事,已经过去好几十年了。”爷爷自我解嘲地说。
徐天宇听爷爷这样一说,心里也平静了许多,轻声说:“爷爷,我想再向你核实一件事。”
“可以,你说吧。”爷爷心平气和地说。
“爷爷在瑞福村打游击战的时候,是否用过‘K3’这个代号?”徐天宇直截了当地说。
“用过,当时选派出去的人,代号是统一编排的,是唯一的,单线联系,决不允许有重复现象。这个代号是我专用的,也是不公开的,很少有人知道,一直用到全国解放,后来被撤销了。你是怎么知道的,这可是解放前的事了。”爷爷疑惑地说。
徐天宇豁然开朗,笑笑说:“听爷爷刚才讲的故事,我再补充完整一点。”他停顿了一下,深呼吸一口气说,“爷爷当年在打游击的岁月里,有一次去偷袭靠山镇上鬼子的炮楼时,不慎身受重伤,被当时赵家庄一位热情帮助你们抗日的姑娘救下来,并装扮成当地普通村民,带到她家养伤,三个多月才痊愈。伤好之后,你们两人又一起去打鬼子,直到抗战结束,才回到大部队。多年在一起,你们两人已经深深相爱了,但不久爷爷又被抽调去了东北部队,两人不得不分开,而姑娘却不知爷爷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姓徐代号为K3,解放后姑娘被安排到中学教书,到处寻找代号为K3的人,却总是杳无音信,直到今天她已瘫痪在床了,也没找到她的心上人,她心目中的抗日英雄。这位姑娘就是赵婉芬,她今年八十八岁,双腿截肢,卧床不起。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完成了她七十多年的夙愿,找到了她日思夜盼的人,就是爷爷您。”
徐天宇的话句句让爷爷扎心,那确实是革命年代一段刻骨铭心、患难与共、生死离别的爱情,但他们为了全国解放,为了人民大众生活安定,毅然决然地又奔赴各自的战场。徐荣光和赵婉芬分别后就奔赴东北战场,几大战役胜利后又一路南下,一直打到海南岛,全岛解放部队短暂休整后,又投入到初元省的山区剿匪。当时徐荣光带侦察连先行,为方便开展侦察工作,地方党组织指派一名当地姑娘与徐荣光结为夫妻,协助和掩护徐荣光,那姑娘比徐荣光小十二岁,就是徐天宇现在的奶奶。当年剿匪任务完成后部队也编入地方军区,一部分人留在军区机关,一部分人分配到当地公安局,一部分人去支援生产建设。徐荣光当时就留在了机关,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在国家最困难的时候,他觉得在机关享福不自在,就申请转业到地方去抓生产,多人劝说他都不听,最后还是硬生生地选择去了条件最差的全育县,一直到现在。他认为自己的选择没有错,他完全是以党的利益、大众的利益为重的,他完全没有居功自傲、坐享其成,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一位纯粹革命者应该做的,他无怨无悔。至于爱情,在那个年代,他必须服从组织安排,他既然选择跟党走,那就必须听党的话。牺牲一点小我,并没有什么,相信赵婉芬女士也会理解的,就让自己的伤痛永远埋在心底吧!
徐荣光老人一下子释怀了,他闭上眼睛,心情慢慢平静下来,轻轻地说:“一切都过去了,不要再提了,就让它永远沉入历史的长河吧!”
徐天宇的心里却难以平静,像打翻了五味瓶。他再一次体会到,自己以前对爷爷的怨恨,是多么自私和渺小,与爷爷相比,自己简直是无地自容了。徐天宇霍地站起来,向爷爷深深地鞠了一躬说:“爷爷,我今天回家就是专程来向你道歉的。我毕业后走向社会这半年多的经历告诉我,你是对的,只有用你这种思想去工作,才能得到民众的支持和拥护,自己的生活才能踏实无畏。我以后会在做好自己工作之余,经常回来看你陪你,做你的好孙子。”
“我的孙子真长大了,你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你也没有追求过那个信仰,所以你对我的所作所为不理解,也是正常的,我也从来没有怪过你,你也没有什么好自责的。其实,我的思想也落后了,早已跟不上时代变革的步伐了,你就别再小题大做了。不过你们年轻人可不能掉队,做你自己喜欢的事,认准的路就坚定地走下去,生活的真谛就在实践中去慢慢领会,过去的恩恩怨怨就让它随风飘散吧!”爷爷说完,祖孙俩都开怀大笑起来。
“什么事让你们祖孙俩这么高兴呀?”孙尚莲一进院子就听到说笑声,连忙放下菜过来看看说。
徐天宇抢先说:“妈,你买菜回来了,爷爷在讲革命故事给我听呢,可有趣了。”他说着,又转向爷爷说,“爷爷,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做。”
爷爷还在兴头上,随口说:“你去炒几个素菜,晚上等你爸回来,咱们祖孙仨喝两盅。”
“好的,保证完成任务,爷爷你好好休息,我做好饭就来喊你。”徐天宇爽快地答应着,就快步走出了爷爷的卧室,扶着妈妈向厨房走去。
徐天宇的心情一下子敞亮开来,他对爷爷多年的积怨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不仅仅是血浓于水,而是一种精神的传承,是祖孙俩的信仰越来越接近了。
下午六点左右,徐天宇把饭菜做好了,他考虑晚饭都不会多吃的,所以在菜的品种不变的情况下,每种菜的量有所减少,避免浪费,不然爷爷会批评的。仍然是六个菜,没有再烧汤,因为妈妈熬了杂粮粥。但他在做菜时放了他自己独创的调料,想借此机会让家人也品尝和评判一下。
一切准备就绪,徐天宇首先去请爷爷,其他人也跟着进了餐厅落座。
按照爷爷的吩咐,徐天宇分别倒了酒,爷爷是一满杯红酒,爸爸是一盅白酒,徐天宇自己也是一盅白酒。
爷爷徐荣光拿起筷子,正准备夹菜时,忽然又停住并放下筷子,微笑着说:“今天我很高兴,想喝杯酒,你们不要介意。这次天宇回家,下午陪我说了很多话,我俩谈得很投机,也摒弃了前嫌,交换了思想,天宇真的长大了,也有主见了,以后全家人都要支持他。”他说着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说,“开始吃饭吧。”
爸爸徐邦明先动筷子吃菜,他有先吃菜后喝酒的习惯,他吃着吃着却发起呆来,忽然转向徐天宇问道:“今天的菜都是你做的?”
“是呀!妈妈买的菜,全是我炒的,怎么啦?”徐天宇纳闷地回答说。
大家都看着徐邦明,不敢再动筷子了。
徐邦明又夹了另一种菜放到嘴里品了品,然后猛地咽下去说:“太好吃了,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
大家都舒了一口气,徐天宇捂住嘴不停地笑着。
孙尚莲狠狠瞪了徐邦明一眼说:“干什么一惊一乍的,吓死我了。你要是吓着老爷子就有你好看的了。”
徐荣光好像也反应过来了,拿起筷子夹菜吃,大家都跟着吃了起来。
“确实很好吃,我也是第一次品尝到这样的味道,这才是真正的美味佳肴。天宇,你小小年纪,怎么能做出这大师级的品味?”徐荣光夸赞说,大家都附和着说好吃。
徐天宇笑着说:“其实很简单,没有什么高深的厨艺,还是普通的做法,只是加了调料和掌握关键火候而已。”
“你加调料,什么调料?不会是大烟吧,你可不能干害人的事。”爸爸一本正经地说。
“怎么可能放大烟呢。”徐天宇解释说,“这都得益于我是学中医学的,是我根据山里的几种野蒿草与花椒等大料混合配制成的,根本与大烟不沾边,可以尽情地吃,对人身体百利而无一害。”
听徐天宇这么一说大家都放心地吃了,特别是爷爷和爸爸,吃着喝着,有说有笑,爸爸吃饭的速度也加快了许多。不一会,酒也喝好了,菜也吃了了,一家人其乐融融。
奶奶和姥姥晚饭后都有跳广场舞的习惯,她们放下碗筷,换上新鞋就一起出去了。
爷爷不抽烟,但今晚的酒喝得有点超量了,他每天必看新闻联播,并且边看边品茶,快到时间了,他准时去堂屋等候。
爸爸平时很少说话,但他烟瘾很大,每顿饭之后都要抽两支,现在他正在院子里边抽烟边浇花,嘴里还哼着小曲。
徐天宇和妈妈、姐姐在厨房收拾碗筷。徐天宇边刷碗边说:“妈妈,我看家里的洗衣机坏了,也太旧了,换台新的吧。”
“不是还能用吗?干嘛要换,浪费。”妈妈不解地说。
“我早都要求换了,妈妈就是不同意,现在换全自动的多省心。”谢翠翠也插话说。
“换个全自动的,那得多少钱,省省吧,有一个能用就行了。”妈妈忧虑地说。
徐天宇感觉妈妈还是怕花钱,就安慰她说:“不要妈妈花钱,我出钱,明天就让超市送来。”
“你哪来的钱,你连正式工作都没有,将来还要买房娶媳妇,你就省点钱吧。”妈妈更加关心地说。
“妈妈,你放心吧,我的事不用你操心,我会处理好的,就这么决定了,明天就换。”徐天宇任性地说。
“我支持,你钱要是不够就从我那拿。”谢翠翠赞同地说。
“你这两个不听话的孩子,还一唱一和呢。”孙尚莲说着,生气地走了。
徐天宇和谢翠翠相对看了看,都会心地笑了。
听到院子的说笑声,徐天宇知道是奶奶和姥姥回来了。她们俩在一起相处几十年,从来没红过脸,总是同出同进,有说有笑,如同姐妹。
爷爷徐荣光可能是酒喝多了,正在客厅沙发上打盹,奶奶走过去,扶起他到浴室洗澡之后,回卧室睡觉了,老年人都喜欢早睡早起的,紧接着妈妈陪姥姥去洗完澡也回房休息了。
徐天宇家洗澡用的是普通电热水器,洗澡时为了安全,电源是要拔掉的。两轮洗过之后,要再插上电源烧半个多小时才能继续洗,所以平常在后边洗澡的,会等到很晚,影响睡眠。看来这个问题也要尽快解决,徐天宇掂量着,那也就明天解决吧。
等到徐天宇最后一个洗完澡出来,已经很晚了,爷爷奶奶、姥姥和爸妈的房间已经关灯了,孙尚莲还坐在客厅等着他。
看见徐天宇过来,孙尚莲走向前,拉住他的手说:“天宇,你这次突然回来,妈妈也没给你准备休息的地方,你上次春节回来都在外面住,妈妈知道你那时是和爷爷怄气,不愿意在家住,这次回来你和爷爷和好了,全家人都高兴,这两天你就在家里住吧。”
“妈,你放心吧,我就在家住,我哪也不去,就在客厅沙发上睡就行了。妈,天不早了,你回房睡觉吧,我没事的。”徐天宇有些感动,真是一位好妈妈。
“你不能睡沙发,好不容易来家一趟,怎能睡沙发呢。”孙尚莲认真地说,“我和你姥姥、你姐姐都说好了,她俩一屋睡,你去你姐的房间休息。”
“不行,那不合适,姐姐明天要上班,休息不好会影响工作的。”徐天宇执拗地说。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就这么定了,你去睡觉吧。”孙尚莲生气地说着,随手把客厅的灯给灭了。
徐天宇很不情愿地轻轻敲了一下谢翠翠房间的门,门一开,徐天宇眼前一亮,一位长发披肩,身穿乳白色西服套裙,线条优美,风姿绰约的少妇,微笑着站在他面前,这还是那个“大眼妹”姐姐吗?徐天宇一下子没控制住自己,伸出双手,搂抱住姐姐,又在她的脸上亲吻了一口。
“别胡闹。”谢翠翠用力推开徐天宇,低声说。
徐天宇非常尴尬地站着,一时手足无措。他太喜欢姐姐了,他总觉得她就是自己的亲姐姐,那是他发自内心深处的亲情之爱。
谢翠翠轻拍着自己的胸口,慢慢平静下来,然后转一转身子说:“看看,你送的衣服,我穿着漂亮吗?”
徐天宇一下子回过神来,连连点头说:“漂亮,漂亮,简直是太漂亮了。”
“我自己也觉得穿着既舒服又漂亮,非常满意,你真有眼力,一选一个准。明天要是穿去上班,估计同事们都得羡慕的要死。”谢翠翠心花怒放地说。
“那是,那是,你明天一定穿给她们看看,也让你的姐妹们嫉妒嫉妒。”徐天宇又有点忘乎所以了,看来,他在姐姐面前是永远长不大了。
气氛很快缓和了下来,徐天宇坐在了办公桌边的椅子上,看了一眼谢翠翠,她还在自我欣赏身上穿的衣服,她可从来没有收到过男人给她买的衣服,今天突然间有个男孩送给她这么漂亮的衣服,她这一刻的心情,肯定难以言表。徐天宇又转头看到桌上放个大记事本并且翻开着,本子上放着自来水笔,他随口问道:“嫂子好像在写材料?”
谢翠翠这才从喜悦中惊醒过来说:“对对对,光顾高兴,差点忘了。我不是写材料,是在记工作日志,只要上班就得记,还有一点点就记好了。”
徐天宇赶忙起身让位,可惜室内只有一把椅子,他只能站着。
谢翠翠也看出来了,笑笑说:“不好意思,椅子少,你就坐床上吧。”
徐天宇不客气地坐在了床沿上,扫视了整个房间,很简单。一张单人床,床上架蚊帐,三组衣柜,一副梳妆台,一张办公桌,一把椅子,就这些,实在太简朴了。
“我终于写好了,我去睡觉了,天宇你也该休息了。”谢翠翠说着站起身,合上本子,准备出去。
徐天宇也站起来,看了一眼手表,轻声说:“姐,能再聊一会吗?”
谢翠翠猛然转头看了徐天宇一眼,再低下头,坐在了椅子上,不觉心中泛起涟漪,她感觉脸也有些发烫。她马上告诫自己,要冷静。为打破这种尴尬气氛,她羞涩地说:“天宇,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可以,随便问,不管是什么问题,我都会如实禀报的,你问吧。”徐天宇心态很平和,他不想给姐姐的心理上带来任何压力。
“你有女朋友吗?就是无话不谈,比较亲密的那种。”谢翠翠问道。
“没有,真没有,连普通女朋友都没有。”徐天宇诚实地说。
“那你谈过恋爱吗?”谢翠翠进一步问道。
“有过那么一段朦胧的经历,不知那是不是叫恋爱。”徐天宇想了想说。
“能说具体一点吗?”谢翠翠追问道。
“那是上初中的时候,初一刚入学,和我同桌是一位女生,很普通的小女生。”徐天宇一五一十地说,“她父母离异,她是判给她爸的,她爸做生意,很有钱,但她却经常一人在家,没人陪她玩。后来我们熟悉了,她就经常带我去她家玩,我们在一起玩,一起吃,一起睡,一起洗澡,一起游泳,一起锻炼,一起做作业。我想要什么,她都会想办法满足我,从来都不拒绝。有时她有难处,我也帮她,有人欺负她,我也会第一个站出来保护她,一直到初中毕业,后来她爸去城里开公司,她也跟去城里上高中了,我们就分开了,至今没有音信,大致就是这样。”
“那你们之间可有过亲密接触吗?”谢翠翠打破砂锅地问道。
“没有,顶多就是手拉手,别的就没有了。我们那时应该是深厚的友情,也谈不上爱情,因为我们俩就没谈恋爱,也不懂恋爱,姐姐你说是不是?”徐天宇坦率地说。
谢翠翠听徐天宇这一介绍,感觉他还真是一位纯爷们,但他对自己又这么好,那应该怎样处理好这层关系呢?她一时还真没有好办法。于是,她顺着徐天宇的话说:“原来你说的是那个来过我们家的那个女孩,你们这只能算是深厚友谊,还谈不上‘情’。不过,你现在也老大不小了,不如姐给你介绍一个女朋友,先处处看,怎么样?”
“暂时不需要,我现在工作不固定,居无定所,不适合谈女朋友。再说了,我认为爱情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一切随缘吧。”徐天宇感慨地说。
“我本来是担心你,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既然你这样想,那也只能随缘了,那就祝你好运吧。”谢翠翠无可奈何地说。
徐天宇听姐姐这么一说,忽然想起来什么,皱着眉头说:“谢谢姐姐这么关心我,不过,我对姐姐也有个担心,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你不妨讲来听听。”谢翠翠爽快地说。
“那我讲的如有不妥之处,你可别生气呦。”徐天宇小心翼翼地说,“你看,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姐姐比我大五岁,今年也快三十了,总不能就这么单着吧,你应该尽快处个男朋友才是。”
徐天宇说着,又停顿一下,一脸严肃地说,“说实在的,从小到大我都是姐的跟屁虫,我一直都喜欢姐,这么多年相处,我总是离不开姐姐,可我还是一狠心离开了。而你仍然是白天去上班,晚上回来照顾五位老人,总是任劳任怨,只顾别人不顾自己,我真是爱你爱到骨子里。人都是自私的,我从心底里是不愿意姐姐嫁人之后离开这个家的,因为这个家也离不开姐。有时,我一冲动就想娶了姐,但又考虑五位老人的脸面和心理承受能力,我不能那样做,我不能不顾老人们的感受,这也是我不愿在家门口工作的原因,我就怕长期和姐接触,控制不住而和姐走到一起。但是,姐就不同了,姐姐你就自私一回,找个心仪的男人嫁了吧,我保证全家人没有人会反对。听小弟一声劝,嫁人吧,不要再犹豫了,我们还永远是亲姐弟,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你说的有一定道理,可你不了解我的心。孙妈妈从我刚出生就收养了我,始终把我视为已出,可她生病了,我没有照顾好她,我对不起她,更对不起几位老人,我每天看着妈妈拖着病体忙里忙外的,我好心痛,我不能离开这个家呀!”谢翠翠说着,说情不自禁地趴在桌子上嘤嘤地哭了。
实际上,谢翠翠的内心一直在极度矛盾着。她想离开这个家,她也有权离开,去寻求自己的幸福生活,但她每当想离开时,总觉得有无数条线牵着她,并发出“请你不要走”的哀求声,她知道她已完全融入了这个温暖的大家庭,她怎么能说走就走呢。她也知道天宇是爱她的,她也想和天宇在一起,但天宇还这么年轻,又这么优秀能干,将来会有更好的女孩爱他的,她不能那么自私。再说了,还有世俗的偏见,老人的脸面,道德伦理,这道道鸿沟,她一个善良的弱女子是很难逾越的。
徐天宇听到哭泣声,赶忙走过来,拍着谢翠翠的肩膀说:“对不起,姐,都是天宇不好,天宇不该提你不愉快的事,天宇失礼了。”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是你们想撵我,是我舍不得你们,更舍不得这个家呀!”谢翠翠说着,哭声更大了。
徐天宇蹲在谢翠翠的身旁,拉着她的手,没有了言语。
不知过了多久,谢翠翠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徐天宇,轻轻地说:“时间不早了,我去睡觉了,明天还要上班呢,你也休息吧。”她说完,就站起身走了出去。
初升的太阳红艳艳,照在院内绿叶红花上,一片姹紫嫣红。
徐天宇站在院子中央,面向朝阳,呼吸着新鲜空气,舒展着筋骨,他全身的206块骨骼和无数个细胞,都在发出轻微的声响,一般人很难听见,可徐天宇却听得很清楚,他感觉自己的功夫进展不大,还必须加紧修炼。
今天他的任务很明确,就是争取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完,明天一早就可以回瑞福村了。
其实,徐天宇这几天时刻都在想着瑞福村,想着那里的一草一木,想着那里的山山水水,想着那里勤劳朴实的人们,特别是很想李秋月、朱立兰和李书琪她们,他的心已被她们牢牢拴住了。
吃过早饭,徐天宇就去按计划实施了。他骑着自行车,在城中心几家电器商店转了转,最后在超市家电商城订了货,一台海尔大容量全自动洗衣机和一台皇明十八管太阳能热水器,付了款,都是现货并送货上门包安装,一共花掉了近六千元,确实不便宜,怪不得妈妈不让买呢。现在虽然有钱了,但也得省着点花,还有教学楼要建,村里的路要修,这都是要花大钱的地方,临走还得给妈妈几万块钱,这次赚的钱根本就不够用。
徐天宇边走边盘算着自己的经济收支情况,不觉已到了家门口,他抬头一看,洗衣机都送过来了,安装师傅正在院门口等着呢。徐天宇赶忙过去帮师傅把洗衣机抬到卫生间,拆开包装,找个合适的位置放好,接通电源,安装师傅简要地介绍了操作流程和注意事项,试了试,噪音很小,不错,OK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