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你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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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五下军棍打过,饶是马祥麟皮糙肉厚,还能挣扎着爬起来。吕涣真这是第一次挨军棍,军法不分男女,她身上挨的棍子一点不比马祥麟轻,此刻吕涣真趴在凳子上动弹不得,只觉得自己有出的气儿,没进的气儿。
“妹妹!妹妹!”在许缨的一声声呼唤声中,吕涣真才算是恢复了点意识,眼前是一脸担忧的许缨,和龇牙咧嘴的马祥麟。
“我......啊......”吕涣真想说话,但喉咙里只能发出些许嘶哑的、不成语句的声音。
一旁看着的秦良玉也终于有些心疼了,赶紧让军士们将吕涣真架起来,抬进书房内。
......
“将军,卑职......卑职无事的。”吕涣真被抬进屋里歇了会儿,又喝了几口茶水,已经缓过来大半了。习武之人的身板,平时也摔打惯了,不会那么娇气。
“嗯,你能知道疼就好。”秦良玉故意板着脸说道,“看你们俩以后还敢不敢犯军规了。”
此时马祥麟被秦良玉安排坐在椅子上,也是只敢落小半个屁股在座上,还不敢把体重都放上去,稍微一动,便疼得龇牙咧嘴。
吕涣真则是只能趴在一张榻上,屁股什么都不敢挨。二人完全没了大垭口那一战的威风,此时模样狼狈不堪。
“该罚的也罚了。咱们来说说别的事儿。”秦良玉的语气终于放柔和了些。“这些缴获的物资,你们俩打算怎么办。”
“禀将军,缴获来的物资我们一分没动。”趴在榻上的吕涣真说道,“全在我红字营营寨中放着,只等将军发落。”
秦良玉赞许地点点头:“嗯,不错,缴获的东西知道封存好,这些军规还是知道遵守的。”
“真儿,看来你那红字营已成气候了。”秦良玉坐到吕涣真旁边,柔声说道,“大垭口那一战,你用计用得好啊,斩首二百余颗无一人阵亡,想必你那红字营的阵法练得不错。”
得到了明末名将秦良玉的肯定,吕涣真那双桃花眼中闪过亮光,虽说挨了军棍,身上仍然疼痛,但是脸上却笑成了一朵花。
“祥麟,你也做得不错。”秦良玉夸赞自己的儿子道,“半年多时间,送到大圃寨的流民你都安置了下来,也开垦了新田,没饿着百姓,还能供应红字营粮草,是个合格的管队官了。”
马祥麟的脸上也洋溢着欣喜,他赶紧起身拱手道:“多谢娘的夸奖,只是孩儿离一个合格的宣抚使还差得远呢。”
“你二人这次擅自领兵出境,是为了我石柱宣抚司的财政考虑,我深感欣慰。”秦良玉继续说道,“我意已决,你俩这战的缴获,宣抚司衙门分文不要,你俩自己分了,该垦地垦地,该练兵练兵。”
吕涣真与马祥麟难以置信地对视一眼,宣抚司衙门分文不要?三千七百两白银!七百两黄金!大圃寨与红字营这下可是发了大财了。
“将军,这石柱财政......”吕涣真支吾道。
“你们俩这笔缴获,就算宣抚司衙门分文不取,你们也是给石柱的财政帮了大忙了。”秦良玉笑道,“大圃寨屯田的开销,还有红字营练兵的开销,你们这笔银子都给我省了下来。”
“缨子呀。”秦良玉扭头问许缨道,“你大致估算一下,这一来咱们府库里能省下多少?。”
许缨眼中乌黑的瞳仁转了一圈,回答道:“咱们的预算中,光白银能够省下七八百两,另外还有粮食无算。”
“看吧,你俩帮了大忙了。”秦良玉欣慰地说道,“大圃寨要盖新房,红字营要添火器,你们拿着这笔银子,尽管去做吧。”
吕涣真与马祥麟大喜道:“多谢将军(母亲)!”
......
少时,宣抚使府邸大门口,许缨在给吕涣真、马祥麟送行。
秦良玉远远地看着准备上马离去的二人,心中涌起些感慨。
“这两人倒好,一军一政,离了家倒是也干得风生水起。”
“这吕涣真也当真是天纵奇才,一支女子难民组成的队伍,能让她练成堂堂之军。幸亏是让我遇见了,否则她一介女子身,岂不是一辈子就在乡野间埋没了?”
“祥麟也出息了,我本担心他离了家会生出几分纨绔子弟的性子来,没想到他既能打仗,又能主政,在大圃寨也算能独当一面了,真是没堕了马家的威名。”
“千乘,咱们家祥麟出息了。”
想起那惨死狱中的丈夫马千乘,秦良玉的眼眶难得的湿润了起来。
大门口的许缨,搀扶着吕涣真、马祥麟二人上马。他俩挨了军棍,屁股火辣辣得疼,只能站在马镫上骑马了,甚是受罪。
“祥麟,好好干。”许缨鼓励道,“你现在可有些宣抚使的样子了。”
马祥麟龇牙咧嘴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想不到缨子姐竟然也有夸我的一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许缨白了马祥麟一眼,又对吕涣真说道:“妹妹,祥麟他没个正经的,你离他近,若是有余暇,尽量照顾则个。”
吕涣真在马上微微欠身道:“许姐姐不需挂念祥麟,他现在在大圃寨,可是干得游刃有余呢。”
三个好友又说了好几句,这才恋恋不舍地分别。
返程之时,二人可不敢再策马飞奔了,五下军棍一挨,二人只能小心翼翼地按辔缓行。
“以后我可不敢再犯军法了。”马祥麟在马上皱眉道,“小时候我爹和我娘打我军棍,都是一两下,这五下军棍,我还是头一次挨,真是钻心得疼!”
吕涣真也是小心翼翼地站在马镫上,屁股不敢挨着马鞍:“不过这五下军棍换来了那么些物资,咱俩挨得也不亏了。”
马祥麟点了点头,满怀期待地看着吕涣真道:“真儿姐,你说这物资咱俩怎么分?”
吕涣真微微一笑,颊上酒窝若隐若现:“匪窝是你手下塘骑寻到的,这批物资你先挑!”
“真儿姐好大方!”马祥麟咧开了嘴,“我也不要太多,大圃寨流民众多,有些人是年初刚安置下来的,新分的田地还没有收成,需要寨里动用存粮养着,我只要那物资里的粮食,其余白银黄金一律不要!”
“白银黄金一分都不要?”
“一分不要!”马祥麟摇头道,“那玩意儿又不能当饭吃,我大圃寨现在当务之急是养着那些没有收成的新户,拿了银子还得跑到县城买粮,麻烦!”
“你个傻小子!”吕涣真笑着骂道,“你一分银子不要,手下将士难道不赏了?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是宣抚使家的孩子,不愁吃不愁穿哪?”
马祥麟睁大了眼睛道:“是了,忘了给弟兄们的赏钱了!”
在这封建时代,想要练出一支强军,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军饷不拖欠,主将不昏庸,打了胜仗肯给赏钱的军队,战斗力不会差到哪里去。早些年戚继光手下的戚家军便是如此,军饷丰厚,打赢给钱,因此军队战斗力极其旺盛,甚至闻战则喜
作为明末难得的强军,白杆兵自然也是如此,军纪严明、训练也从不懈怠,军中生活虽苦,但军饷与赏银却是十分丰厚的。
“那些黄金,你拿一百两回去吧。”吕涣真笑道,“你麾下那三十个军士也出了不少力,尤其是那十个塘骑弟兄。这些黄金你赏了他们,若是有余下的,放进库房里备用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马祥麟在马上拱手道,“这八百多石粮食,和一百两黄金,我收下了!”
吕涣真点了点头,随后垂下眼帘,心中大致做了个计算。
如此以来,红字营手上便有了三千七百两白银与六百两黄金的可支配财产。这一战是红字营初战,吕涣真也不打算亏待了将士们,回去后的赏银大概要花去三百两黄金。如此以来黄金便还剩下三百两。
明太祖朱元璋曾定下来,一两黄金可换四两白银,不过随着明朝二百年来的物价波动,明末的一两黄金,约等于十两白银。
也就是说,红字营手上可支配的银两,已经达到了六千七百两之多!这可不是一笔小钱,戚继光初到浙江募兵抗倭时,一名军士的年饷也不过十两白银。而红字营军饷都由宣抚司衙门供应,军饷不缺,这六千七百两属于额外的收入,远远超过了吕涣真当时需要的二千两白银。
红字营列装鸟铳,就在眼前!
正当吕涣真脑中计算这这些大小事务时,一旁的马祥麟却一直在盯着吕涣真垂下的眸子。
“以前好像都没有注意过,真儿姐的睫毛,好像还......挺长的。”马祥麟心里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夏日的山间,阳光透过树梢,斑驳地洒在土路上,蝉鸣一路不歇,伴随着二人缓缓的马蹄声。一阵和风吹过,吕涣真耳边的碎发被稍稍吹起,她方从脑海中的计算中回到了现实。
吕涣真一扭头,正对上马祥麟直勾勾的目光。
“你......你看我做什么?”
“没有没有!”马祥麟赶紧支吾着低下头。
吕涣真皱皱眉头,她心中还是把马祥麟当孩子看呢,殊不知马祥麟也已经十六了,在大明是该娶妻的年纪了。
许姐姐可是属意这马祥麟呢,这孩子正是十六岁血气方刚的年纪,自己和马祥麟离得近,见得多,往后可要注意些,不能坏了许姐姐的事!
“祥麟,你以后少来我红字营这里一些。”吕涣真神色愠怒,开口道。
“真儿姐?为......为什么啊?”马祥麟见吕涣真脸色不对,态度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我营中女兵,都是十几二十的大姑娘!你一个大男人,老是来我营中算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