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胡蝶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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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苏玉惨死后,胡蝶儿成了遗孀,还被苏家冠以不祥之身被赶了出来。
短时间内,受“不祥之身”影响,胡蝶儿的身旁倒也无甚风波,山城也是风平浪静。
时光如梭。
胡蝶儿全身上下更显妩媚,似乎像桃子般越来越成熟。
但胡蝶儿身上、眼眉间时不时会露出几分黑灰之气,特别是晚上睡梦中的时候。
这无人可知,也无人看见,因为胡蝶儿如今是独自生活着的。
可也在这时,艾鹰出现了。
这事儿,说来也就是一个“巧”字。
艾鹰壮实,二十八岁,一米九九的个,牛高马大,威猛如山,性情本份老实而忠厚,为资水丹城中学部一体育老师。
艾鹰身体素质很好,是资水丹城马来松长跑赛42.195公里的运动健将,用时1小时45分钟。这个成绩若是放在百年前,那可是超越世界纪录的。
然,其心脏有着天生的小毛病,却不自知,平常体检也查不出个所以然。
胡蝶儿与艾鹰本来是不会有太多交集的,他们的相遇纯属偶然。
说偶然吧,又透着些蹊跷。
难怪山城中很多男人得知他与胡蝶儿好上后都骂艾鹰,说他本份后面都是歪歪肠子,阴险又善谋略。
这些个话听来酸溜溜的,但结合到他与胡蝶儿的巧遇,倒也令人信服不少。
(二)
那是秋天,胡蝶儿的“胡蝶儿网络”公司接了个广告生意。
取景地选在位于资水支流上游的”烟云镜桥“。
烟云镜桥,是山城境内难能保持完美的古石拱桥,距今已有一千八百多年,可谓是历史悠久。
古石桥是单拱,跨度长约二十一二米,桥面有石垛而无栏杆,桥下二十米处则是一碧幽深水潭。
该处水潭,每当清晨和傍晚间,便会水气弥漫,笼罩四周,桥上桥下薄纱烟云,朦胧而缥缈。
古石拱桥倒映在水潭水面,与水中镜像相接,像极一面以古老条石镶嵌而成的古式铜镜,又或是一轮云中满月。
加之水雾云烟,升腾缭绕,恍若仙境,是以,得名为:烟云镜桥。
平常间总会引来三五成群的慕名者来此拍摄取景,热闹非凡。
这日,胡蝶儿为了清静不被打扰,特意选了个清晨,召集了公司的几个主要人员来到“烟云镜桥”上,做实地取景拍摄。
古石拱桥的左右两岸,皆是苍劲的竹林和成排的千年古樟,古樟“樛枝平地虬龙走,高杆半空风雨寒”,意境甚是古朴蛮荒,灵气倒是充沛异常。
拍摄开始。
岸边二十一弦古筝响起,一弦一音。
古筝之声飘逸而古朴,时而如泉水叮咚,时而又似那山谷幽兰。
胡蝶儿一袭白色汉服,裙长曳地,高髻插梳,赤着玉足,轻摆柳腰,婀娜妩媚,踏于烟云镜桥桥面幽幽的青石板上,犹如人在画中随着高古之音缓缓而行。
清冷秋晨,古树,古桥,烟云,再加上一袭白汉服的胡蝶儿。
镜头中的画面和意境甚为古朴优美、柔静安逸、娴雅超脱。
胡蝶儿赤足行至桥上,立于桥侧之石垛上。
开始合着古筝之音,吟诵定制的歌词,声音轻柔纯净,韵味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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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制完毕,古筝歇音。
胡蝶儿赤着玉足,准备着从桥侧的石垛上下来,抵不住石垛滑溜,长裙又恰时被一阵横风鼓吹。
身子把控不住平衡,霎时,胡蝶儿整个身躯便似断线风筝般飘忽着朝桥下水潭坠了下去。
两岸相关人员一阵惊呼,忙奔跑着过去相救,可已是来不及,眼睁睁地看着胡蝶儿像团白乎乎的影子从桥面坠落了下去。
桥面距水面约二十米高啊,这若是坠落下去,不死也得残啊!
所有的人不由得揪着心、捏着汗。
(三)
胡蝶儿自知这一坠下,命悬一线。
冥冥中,脑中的意识似乎漂浮着在一团乌黑乌黑的云端,云里似乎存在着一俱夹杂着毁灭意志的力量。
她心生恐慌,但还是睁着那双妖媚的狐眼,想着看清这莫名其妙的乌黑之云。
她透过乌黑之色看到了一张黑灰而狰狞的脸,脸是扭曲的,随着乌黑之云在不断地扭曲,还透着阴郁邪恶的神情和冷冰冰的漠视。
这张脸绝不是虚幻,因为从这张脸上泛着实实在在的阴冷,而这阴冷能直到心扉和灵魂深处。
这张灰白而狰狞的脸给胡蝶儿的感觉,似曾相识。
对,那是在梦中见过这张灰白而狰狞的脸,而且是隔三差五的梦见。
这张灰白而狰狞的脸和力量似乎在自己男人苏玉死去后经常在梦中纠缠着自己,经常撕扯着自己,似乎要把自己完全地吞噬。
胡蝶儿心神不由得颤栗着,泪珠不经意间从眼角滑落。
她放弃了挣扎,放松了自己,头脑也被清空,似乎已是认命。
任凭身躯像断线的风筝,朝着二十米高的水潭飘坠下去。
在下坠的瞬间,双眼紧闭,手足没有了慌乱。
意识在眼角晶莹的泪珠中模糊一片。
在桥头两岸看着的人眼里是瞬间,可在胡蝶儿意识里却历经了许久。
(四)
耳旁没有“噗通”的落水声响,衣裳也没有被水浸湿,身躯也没有坠落在水面而引发的疼痛,大脑也没有昏迷。
胡蝶儿感觉自家身子似乎被什么托着了,感觉一阵的安全和稳当。
她意识清晰了起来,似乎没有了在梦中经常出现的灰白而狰狞的那张脸。
她赶忙睁开了狐眼,露着几分激动和劫后余生的轻松。
睁开的眼眶中,眼前是一张孔武有力的湿漉漉的年轻而强壮的男人之脸。
这张脸尽是灿烂,满口白牙,一双眼清澈而忠实质朴,泛着简单明了的激动。
胡蝶儿望着这张脸,心底的感动瞬间便荡漾开来,泪珠也在不经意间再次悄然滑落。
(五)
这张年轻而强壮的男人之脸,正是艾鹰。
其实,捉鱼网虾并不是艾鹰除了体育外的爱好。
他的爱好其实就只有跑步、打篮球、游泳、拳击等运动。
可不知为何,他恰逢其时地,今天一早就来到了这桥下的水潭里。
冥冥中,他似乎被谁召唤着来到这烟云镜桥。
冥冥中,似乎又被谁引导着让他下到水潭里,收拾那隔夜放在此处兜鱼的渔网。
放在此处水潭里的这渔网里,没有一条鱼,连只小小的虾也没见着。
巧的是,这渔网根本就不是艾鹰放置在此处的,因为他从来就不曾买过渔网鱼篓的。
巧的是,胡蝶儿正在此地拍摄取景
更巧的是艾鹰此时正站在胡蝶儿坠下的落水点上。
(六)
水雾迷蒙中的烟云镜桥桥下。
艾鹰刚从视线不可及的桥洞下的水里淌出身来。
刚把没有一条鱼虾的渔网撇下。
此时,听着有人在惊呼,感觉有人带着风在坠下,他抬起了头。
一具白色衣裙飞舞的女子正朝着他身上坠下。
这具躯体即使从下而上的仰视也是那般的婀娜,令人心生怜爱。
艾鹰想都没想,条件反射般地赶忙抬起他那粗壮的双臂,稳稳地就把落下的人儿托住。
仔细一瞧,嘿,竟然还是山城人无人不识的胡蝶儿。
“胡蝶儿,天上怎会掉下个胡蝶儿?”
艾鹰双手平托着、盯着胡蝶儿,满脸激动得通红,嘴里不由的喃喃出声。
“噗嗤!”
胡蝶从二十米高处儿坠下,竟没掉入水中,反被艾鹰双手托举着,心里已是大安,听着艾鹰嘴里痴痴的呢喃,不由得禁不住笑出声来。
胡蝶儿这一笑不打紧,可差点把艾鹰的魂儿也勾了出来。
艾鹰恍然间,便认准了手臂间的胡蝶儿。
就这样,胡蝶儿与艾鹰相遇了,两人的命运开始纠缠在一起,尽管是扑朔迷离。
自此之后,艾鹰除了上体育课,以外的所有时间全用在了陪伴和追求胡蝶儿了。
历时一年多的时间,胡蝶儿最终被这个本份老实的、牛高马大而脑子却是一根筋的体育老师感动了。
也是选了个吉日,举行了婚礼。
婚礼上,艾鹰喝了不少酒。
酒席完毕,他俩回到了新房。
即使酒量再大,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艾鹰还是是醉了。
但他依然清醒着,兴致高涨。
胡蝶儿本为苗家女儿,酒量也不低,但同样也是微醺状态,两腮似含苞绽放的木芍药,吾见犹怜。
此等情景下,艾鹰终归拿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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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鹰心脏天生的毛病,在酒与热血双重刺激下,突然发作。
艾鹰禁不住腿脚一软,浑身冷汗直冒------
在那一霎那,胡蝶儿仿佛间又看见了在梦中不断纠缠着自己,不断撕扯着自己,似乎要把自己完全地吞噬的那张黑灰而狰狞扭曲的脸。
它还是那般的阴郁邪恶,神情中是冷冰冰的漠视。
胡蝶儿惊慌失措,痛哭着,又忙着招唤救护。
医院急救人员赶到时,已是无力回天。
她双眼呆滞地看着救护车“呜呜---”鸣叫着远去。
她虚脱般,独自跌坐在了冷冰冰的暗灰色的水泥地面。
眼里没有眼泪,只是空洞地望着眼前沉沉的黑和路灯下孤寂的夜。
胡蝶儿再次成了遗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