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小镇做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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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江时亦的爸妈都在教育体系工作，便对校长有天然的好感。
他的普通话说得不错，只孩子们的便是一塌糊涂了。
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在小萝卜头举手的那一刻，立即被校长点了名字。
“到台上来读。”
江时亦原本以为会是想念妈妈，亦或希望爸爸不要在外面打工——这样感人肺腑的发言。
哪知开口便是：“我的理想是成为村里的那条狗，不用上学，到谁家都有饭吃，每天在村里跑就可以。”
此言一出，同学们哄堂大笑。
江时亦也笑的不行，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孩子，她突然能体会到爸妈的乐趣了。
校长对此没有批评他，甚至鼓励了两句：“想象力很丰富，也很善于观察生活。不过老师交给你一个任务，放学后你再去观察村里的流浪狗，一个月之后再给我交上一篇观察心得。”
点到下一位女孩子时，那小姑娘十分腼腆，剪着短发，摊开自己作文时也花了好长时间。
不过江时亦记得，刚刚是她自己举手要回答的。
校长对于性格腼腆的孩子，从不违背他们的意愿，让他们小小年纪承受社死的痛苦，而且尊重每一个学生个性的发展。
那姑娘慢吞吞的念着作文时，校长没有催促，正在耐心聆听：
“我的理想是长大了，可以做医生。治好我爷的眼睛，老师的手，让我爷晚上能看见东西，老师冬天拿粉笔时，手不会有口子。”
校长大抵是位性情中人，慈爱笑笑，将小姑娘请了回去。
鼓励道：“只有咱们像现在这样努力学习，将来读高中，考大学，就一定能成为你们想成为的人。愿望有多强烈，成功就有多大可能。”
校长说得很好，江时亦本能想给他鼓鼓掌，只同学们都瞪着一双双大眼睛，听着领头羊的动员。
她一个人鼓掌显得太过突兀，到底忍住了，没打扰课堂秩序。
却见一个小男孩不满的抗议道：“可是现在有个明星，就没有读过书，因为笑容纯真，就能赚大钱。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当小镇做题家？都笑容纯真不就得了。”
校长也有些惆怅，也许是为了推广当地旅游业，便高举这位少民。可这样的行为，的确是给那些奋战在一线的乡村教育工作者一巴掌。
他要怎么去跟学生解释，还是要好好读书，因为主流媒体都在推荐“只要笑容纯真，哪怕不认字也能成功”。
接下来的询问分享，依旧是五花八门，没有固定格式的八股文，只有孩子们的奇思妙想。
“我的理想是希望妈妈永远不老，永远不死。”
“我的理想是去吃汉堡、薯条、鸡排，喝可乐。”
“我的理想是哥哥脸上的痘痘赶快消失，不然他心情不好，每天都要打我……”
……
听着大家讨论的七嘴八舌，掩盖了底下的悄悄话。于是，还没有摆脱学生时代恶习的江同学，同温之行窃窃私语：
“前辈，你的理想是什么？”
温之行想也没想，几乎脱口而出，道：“希望咱们的电影，上映后能拿票房冠军，至少别亏本。”
江时亦悻悻坐好，每一次被温之行的文艺外表欺骗之后，就会被迫从他那了解人间真实。
直到下课铃声响起，校长压了压手，道：
“由于这次作文作业，每一位同学都完成了。言叔叔决定奖励大家，每人一份好吃的。”
众人异口同声地“哇”了一声，目光齐刷刷打了过来。
温之行也没有故弄玄虚，拿起包走到讲台上，唤了江时亦协助自己。
很快便将自己带的薯片、可乐、干脆面、牛奶、辣条、果脯……一样样发了下去。
拿到零食的小伙伴，无一不似过年那般高兴。
有小孩子将饼干拿在手里，吃水不忘挖井人，过来跟漂亮的叔叔和大姐姐道了声谢：
“叔叔和姐姐准备留在这当老师吗？”
“嗯，不是。”江时亦笑起来甜丝丝的，没有诓骗这些小孩子，有一说一：
“我们是过来工作的，不过将来如果你们去盛京读书，可以去找我玩。”
她想，孩子都长大了以后，她也该跟傅老师结婚生娃了吧。
没在教室里继续打搅孩子们上其他课，小助理将剧本送过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规矩的先借用了校长办公室。
没有办公大楼，只有用砖和木板搭建的简单办公室，日光透过窗棂，还能看见光线下的细小尘埃。
云梦将包放在木椅上，坐在江时亦身旁，看她低头翻着剧本，不忘递过来一支笔。
“走哪场戏？”温之行虽还未开始背台词，不过剧本也被他翻阅的滚瓜烂熟。
因为心动所以才演，钱只是重要的一部分，不是他接这部戏的全部原因。
两个人的感情戏整体是个悲剧，江时亦不想破坏愉悦的情绪，便挑了一场有意思一点的。
“这场。”
她将剧本推给他看，温之行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将目光打过来。
点了头：“这场戏是初次见面不久后，学校开例会。”
“这里人手不够，便让两位助理同志客串一下吧。”
云梦当然举双手赞成：“没问题。”
随后，温之行的助理唤了一声：“开机。”
便瞧见他一本正经道：“咱们这次过来实习的同学，谁是农村人？”
按照剧本的要求，这处的台词是用西北方言，而作为城里来的女主角听不懂。
但见两位助理举起了手，并且照着剧本走：“怎么了？有什么事？”
“帮我干活。”温之行说完，作势向上推了推眼睛。
一位助理当场炸毛：“你欺负农村人啊？”
温之行没有回答，只看向一脸懵懂的江时亦，问：
“你不是农村出身吗？”
由于没有过拍戏经验，江时亦只觉这像极了过家家，却也一本正经的入戏，念着台词：
“不是，我不太能听得懂方言，不怎么明白您刚才说的话。”
于是，温之行便笑了，他那张苍白的脸上，浮起笑意，格外有几分脆弱的美感。
“好吧。”
似是没有强求的，吩咐着任务：“周末跟我去县城监考事业单位考试，每个人有200元车费补贴。”
这笔钱明显就是给大四实习学生赚的，车费只要几块钱就够了。
于是由助理扮演的实习教师，一展笑颜，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而江时亦还在那懵着，只望着温之行愣神，好似要弄懂他这西北普通话。
直到这场戏结束，江时亦觉得角色扮演还挺好玩的，而且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难。
“怎么样？我表现的还行吗。会不会太平淡了？”
“不会。”温之行跟她一并起身时，摸了摸她的头：
“早不流行咆哮式表演了，贴近话剧的张力更好。”
“我觉得你本色出演就很棒，既然导演都没说什么，我跟你拍对手戏感觉很舒服就够了。”
工作难得有让他惬意的时候，反正没有躺着舒服。
跟她合作不觉得难受，便是谢天谢地了。其实，他原本已经做好带新人的准备了。
江时亦得到了鼓励，却不敢把心脏暂时放回到肚子里，只怕面对镜头又会是另一番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