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分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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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璃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境带来的窒息感使她她久久不能平静。
她以为自己再也醒不过来了，不知过了多久，苏璃被一阵摔打声吵醒。
紧接着传来的是刘婆子数落-马氏的声音：“你这贼婆娘，想是要死了，连个药罐都拿不稳，一早上去柳跛子家好不容易买来的药，老大家的熬了一早上，我就让她走开一会，到了你手里，一个没留神，就摔了？
你是风吹吹就倒的病美人娇小姐，使唤不得。以前我懒得不说，怀了孕就越发娇贵了，摔摔打打的给谁看呢？
这也服侍不得那也伺候不了，要你要何用？打发了你娘家去倒还省心些！”
马氏一大早被使唤本就不乐意，加上这几日刘婆子话里动不动就要赶她走，起初她还忌惮。
后来一想，她怀着孕呢，这老虔婆难道还真能把她赶走么？
刘婆子要真这么做了，还不被唾沫星子淹死，陈家还要脸不要了？
马氏如今心大，刘婆子那晚发了话，以后各屋赚的钱不必上交公中，凭着陈瑞和她的本事，以后这日子还不是红红火火的？
再过几个月，等她生下儿子，那就更了不得，一家子谁还能给她脸色瞧，只怕陈家二老都要求着三房呢。
想到这里，马氏一甩脸，不悦地说道：“婆婆你不必拿着话来挟制我，我走不走是老三说了算，我为陈家生儿育女的，没得叫我去伺候一个外姓丫头，我家两个姑娘还顾不过来呢。
既然嫌我不会来事，趁早别来使唤我，谁好使你找谁去。
娘昨天也说，各房以后赚的钱不必上交，我有这个闲工夫伺候她，还不如多去找点活做，攒点钱呢。
往年都是赚多少交多少，一点富余也没的，不说我说大话，我们家老三不必大哥二哥差多少，比老四老五更是强了去了，往后的日子好起来了，我念着您老的好呢。
我不如大嫂殷勤，也不如二嫂麻利，我粗粗笨笨的不在你面前碍眼就是了。”
说完不看刘婆子，转身走了。
“好你……，好你个……”刘婆子被马氏的大言不惭给气笑了。
她真以为陈家少了三房就过不下去了？三房两夫妻就是懒驴子驾辕——不打不走，恨不得仰着脖子等人喂饭的，真不管了还不得饿死,她怎么敢啊。
林氏在院里劈柴，见二人起了争执，有些幸灾乐祸，又见刘婆子吃瘪，转过身去偷笑起来。
林氏的一举一动都在刘婆子眼里，她冷笑，并不言语。
说句好听的叫心大了，说句难听的叫不知死活，既然一个个觉得是陈家这个大家是拖累，倒不如成全了他们。
思及此处，刘婆子不在纠结伤感，弯腰将地上的碎陶片捡起。
阿璃昨晚突然高烧，才刚好些，可不能耽误。想着再取些银子再去卖一副药，进了屋就看见已经醒了的苏璃。
“哎呀，怎么起来了，快躺下，还难受不难受了？”刘婆子见苏璃醒来，脸色也好多了，一颗心总算放下。
苏璃腹中阵痛滚烫之感仍在，浑身无力虚弱，怕刘婆子担心，她摇摇头。方才二人的对话她都听见了，纵是再没心没肺，苏璃也知道刘婆子为了她惹得家里其他人不快，有些愧疚，说道：“舅妈，以后你少疼我些，别跟嫂子们置气了。”
刘婆子听了笑了笑，道：“你还替他们说话呢，也就你心宽，换做那几个，可是一点心没有的，费那些心做什么养病要紧。可怜见的，昨天我还说你身体好些了，可以放心，谁知……唉……”
“我哪是为了他们呀，我是担心您的身子，他们好不好关我什么事。”苏璃答道。
“该怎样舅妈心里有数，你先养好病，其他的不用管。”这孩子心思重她是知道的，刘婆子叹了口气。
苏璃发现，陈家的饭桌上总是状况百出，特别是今天马氏有备而来。
这不，饭刚上桌，马氏就开始挑事了，拿着筷子在碗里扒拉着，嘴里还念叨：“今天怎么就这些了？这些野菜猪都不吃，昨天还大鱼大肉的呢。娘，我们家也不是吃不起，家里的进项没停过，这钱都到哪里去了？”
马氏意有所指。
林氏在一旁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暗地里戳了戳陈康，眼神示意。
陈康装作没看到，却也没有替母亲说话，低头嚼饼。
刘婆子撇了她一眼，道：“喂狗了。”
马氏听了这话一噎，心里不满加重，都这个时候了这老不死的还拐着弯骂人，她不悦道：“娘，怎么也该有个数吧？这一年年的就这么过了，也没个盼头，换谁心里也不好受呀？要是我一人也就罢了，这不是还有孩子嘛，不为了自己，我也得为了孩子。我家两个闺女就算了，大哥二哥还有儿子呢，过些年说亲，这钱不会也没有吧？”
说到这里看了看陈德陈康二人的脸色。
陈德夫妻一向以二老马首是瞻，并无异常，倒是陈康夫妇对视了一眼，却没有说别的。
“你再跟我算帐呢？钱哪去了？你吃喝不要钱？今年买地不要钱？你手里捧的碗，身上穿的衣都是天上掉下来的么？”刘婆子道。
苏璃听着几人的争执，越发觉得难受，腹中的不适感越发强烈，像是有一个巨大的黑洞等着填满。
她吭哧吭哧地将眼前的馒头和细米粥吃下，吃相前所未有的难看。
将正准备反驳刘婆子的马氏看愣了，啥吃相啊这是。
苏璃可不管这些，吃了之后好了许多，但是有个声音告诉她，这远远不够。
马氏瞪了一眼苏璃，指着碗里的黑面饼子和野菜，继续跟刘婆子掰扯：“用在吃穿上我没话说，可咱们家吃的是什么，一天天忙得脚打后脑勺，吃穿却连叫花子都不如，这还不如上街要饭去呢！”
刘婆子还想说什么，却被陈老爹拦住，他看着马氏，问道：“说这家难当没人信，有怨言我也不怪你们，我和你娘年纪大了，再多的事我也不想管了。
昨个儿你要分钱，今个儿就是要分粮了吧，再过几日，是不是要分家？
我不像你们娘，我说的话落了地就是准了的，老三家的，你有啥话就直说，这里面弯弯绕绕的我懒得听。”
马氏平日里是有点怕陈老爹的，但没想到今日他这般和颜悦色，这反而让她有些拿不定主意。
马氏沉默了一会咬咬牙说道：“爹，有你们二老把持家里我这心就定。只是我们三房再怎么不成器也是个小家不是？往年却这个少那个的也不好跟二老说，还不如丢开手分了钱分了粮大家各过个的，让我们自己打理，你们也能省心不是？当然了，平时的孝敬是少不了的。”
至于孝敬多少就不好说了，马氏心道。
分吧分吧，赶紧分，林氏和马氏都是见过钱的，一天就有好几十文的进账，特别是林氏，昨天甚至分到了一百多文。
这还是几个小孩子小打小闹挣的，要是大人出手，那钱简直就是大风刮来的。
进了刘婆子兜里，还不如扔河里听个响呢。
“老大老二老五，你们也是这么想的？”陈老爹依次看了几个儿子一眼。
“我们听爹娘的，过也是跟你们一起过。”陈德和陈福一起表态。
陈康沉默了一会，说道：“我也听爹娘的。”
陈老爹点点头，心里乐开了花，真当这个家好当呢。
行啊，让老二和老三这几个崽子知道厉害。
陈康夫妇和马氏没想到二老这么轻易就松口了，心里觉得奇怪，但是很快被即将要分钱分粮的喜悦笼罩。
用了饭后，陈老爹让刘婆子将家里的粮和现银分了九份，粗粮每份不到一石；刘婆子将藏好的银子全部拿了出来，同交好的同村，换成铜板各房分了八百多文。
这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分家，在外看来还是一家人，家里的地还是各房一起耕种，收成之后再平分。
马氏和林氏数了数不对，问道：“娘，这怎么是分了九份，不是才五个房头吗？加上爹和娘的，也就六份，哪来的九份？”
“怎么？老娘生的闺女就不是人了？”
“嫁出去的闺女怎么还能分婆家的财产呢？这是哪家的规矩！”马氏不服。
林氏也不乐意，这得少分好还几百文呢！
刘婆子一共八个子女，按排序名字依次是“惠德康宁，瑞启福至”，其中陈惠、陈宁、陈至是女儿，除了陈至，都已经出嫁了。
哪怕是没出嫁的陈至也不该分家里的家产。
“这就是我陈家的规矩。”陈老爹说道，语气晦暗不明，看向两个媳妇的眼神充满了警告。
“简直闻所未闻，咱们家真是奇了，这样的规矩说出去也不怕人笑死！”林氏害怕公公，本来是不想出头的，但是涉及到银子，那她可坐不住了。
今天哪怕是扒了她的皮，也要争上一争。
“出去打听打听，谁家好好的分粮分钱的，咱们家可不就怪了么。”刘婆子没好气的说道。
二人听此也不再做声。
林氏眼尖，瞧见放在角落的几袋粮食还没有分，忙说道：“爹娘不会藏私了吧，这还有几袋粮没分呢。”
要是平时林氏可不敢这么跟二老说话，今日见马氏说了这么多没大没小的话没受到惩罚，反而让俩老东西分了钱粮，顿时觉得他们也就是个花架子，只是平时被打压习惯了，如今分了钱粮，腰杆子也硬了起来。
陈康就当没看见林氏对二老不敬，看他爹娘什么反应。等二老训斥了林氏，自己再出声也不迟。
林氏没等来陈老爹和刘婆子的训斥，却听见一个稚嫩的声音骂道：“我呸呸呸，哪来的臭虫，馋疯了你的，敢惦记我的粮食，踩死你踩死你！”
苏璃在屋里追着不知从哪出来的虫子，一边踩，一边骂。
林氏脸一红，心里恨道，这臭丫头是故意的吧！
刘婆子怜爱地看了一眼苏璃，说道：“那是苏家的。哦对了，欠苏家的银子记得还上，我可记着呢。”
目的达到马氏不在纠缠，叫来三丫四丫将分到的粮搬回了三房屋里，自己攥着分到的铜板回屋了。
林氏也像回屋，拽了陈康，陈康没动静。
“娘，这些娘和钱我就不拿了，我是长子，本来就是要给爹娘养老的，怎么分也不该分了我的。”陈德将分到的钱塞回刘婆子手里。
陈福也是如此。
陈康慢了一步，要从林氏手里拿过银子，还给刘婆子，但是林氏哪能他如意？死护着不撒手。
刘婆子不想看他们做戏，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不少你这几个子儿的，回吧。”
“孩子他娘不懂事，回去我就教训她，一会我把钱给您送来。”陈康说着就要教训林氏。
“你干什么！这是爹娘的心意，是让我们好好过日子的，你敢不听爹娘的你……”林氏被陈康拽着，骂骂咧咧地回了屋。
苏璃有些看不懂，陈老爹和刘婆子虽然还能下地干活，但显然是不如陈德几兄弟年轻力壮的，精力有限。
往长远了看，今天分粮分钱是大忌，怎么也不该同意，这是怎么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