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江月书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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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书坊的掌柜李曦正捂着脸，忍着疼痛，带着手下为数不多的几个仆从，打扫着这空荡荡的书坊。
当年，任巧巧的母亲，李家大小姐李佩兰下嫁任家，自己也作为账房主管跟了过来，经营李家给小姐的陪嫁---江月书坊。书坊在他的经营下一度生意火爆，各种刊物书籍都印刷了不少，小姐每天在任府处理完家事之后，也会顺道溜达到书坊清点账目，再跟他们这些老家的人聊聊往事。李家发家江南，乃是南唐后主李煜之脉，虽然亡国，但是在江南之地也是富庶之家。
不过，自从小姐仙逝之后，这承天厂的生意就一天不如一天了。小姐临终前交代他们这些老仆，她死后，任巧巧和任盈盈姐妹俩无人照应，恐怕她们受苦，就将江月书坊留给她们，以防不虞。李曦流着眼泪记住了故主所托，这些年，无论情况多么艰苦，他都将每年的利润给两位小姐送去。
最近这形势是越来越差了，任家也是开封城书坊大户，江月书坊位于城西坊，正是市井繁茂之乡，相对而言，任家的铺子人气就大不如江月书坊。这几年，大小姐被逼嫁给了承天厂的少公子黄云鹤，二小姐无奈跟着福伯去峨眉山学艺。现在，任家的手段更加变本加厉，就是要拿下江月书坊，吞并城西的市场。
可恨这任家，小姐李佩兰死前没有生下男丁，任家老爷便心中不满。后来小姐死后，任老爷就立刻娶了继室柳氏，生下一子。从这以后，任老爷似乎就跟两个女儿彻底决裂了，也不管女儿任巧巧过地多么凄惨，任盈盈练功多么吃苦，一定要把她们手上的铺子夺走才罢休。
任家在开封城经营多年，也是富甲一方，跟开封府大小官员都都关系。这不，最近开封府的衙役就三天两头的上门找事，刚刚又以皇家征书的名义取走了一半的库存，说是上鸿胪寺领钱，可谁又敢去啊，去了只能吃一顿拳头。李曦最近才被他们暴打了一顿，脸上的伤痕还没褪下，手下这些人就更不敢去了。
唉，只怪自己无能。李曦老泪纵横，相伴小姐十余年，却连最后一件事情都没办好，就算死了，又有何面目去见地下的小姐啊。
门口突然一阵马蹄嘶鸣，打断了李曦的回忆。江月书坊最近破落如此，没有什么大主顾再来订购了，这车马之声又是从哪里传来的呢？
李曦抬头一看，只见一张雪白的吓人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那脸上红唇似火，头上发髻插着金灿灿的饰物，穿着一袭柳纱裙。
正是任老爷的继室柳氏！
“李掌柜，好久不见啊。”柳氏阴阴一笑，假装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李曦冷哼一声，没有答话，这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什么好心呢？
柳氏见他不搭理，倒也不恼，她在这江月书坊里面转了转，拿着手帕轻轻地擦了一下，很夸张地喊了起来，“呀，好多灰呀，李掌柜，想来好久没有营业了吧。”
“那还是拜夫人所赐啊！”李曦冷笑一声，嘲讽地说道。
“那还不是你们不听话，让你们早点搬出去，守着这个烂摊子干什么！”柳氏见他出言讥讽，心中大怒，伸手拿起摆在前面的一本装订精美的书册，就要摔下去！
不过，双手刚到半空中，就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狠狠地抓住。
“这是小姐自己的诗集，请放回去。”
“哦，是吗？”柳氏见这是李佩兰写的诗，心中怒气更盛，她自己大字不识一个，早就对李佩兰的满腹才情产生深深的记恨。
她拍了一百两本票在柜台上，“一百两，我买了。”
“对不起，不卖！”
“你！”柳氏气得满脸发红，她突然冲上前来，猛地一把从李曦的手中抢下了这本诗集。李曦哪里想到这女人竟然直接动手了，自己年岁渐大，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竟被她抢夺而去。
“一百两都不卖，搞得谁稀罕一样。”柳氏随便翻了翻，虽然看不懂，但是还是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
“听说任夫人商贾出身，难道也懂诗文词赋？”一旁的伙计看不下去了，出言讥讽。
柳氏一闻此言，脸上顿时挂不住了。她虽然已经嫁入任家，但是她出身屠户，往往因为没有文化被京城中上流贵妇们排挤，这件事本来就是她心头的一根刺。
现在连个奴才都敢拿这事嘲笑她了！
“是，你们小姐会写诗，又怎样？”柳氏冷笑一声，将手里的诗集摔在了地上，然后、、、
一脚踩了上去，狠狠地将白色的纸张踏碎。那木屐跟纸张之间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李曦只觉得一股热血朝着自己的脑门冲了上来，这是小姐最后的遗物，上面写着很多她的词赋，也是小姐留给自己唯一的念想。
现在，这份念想正在被人狠狠地践踏，肆意地蹂躏。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大吼一声，迈着自己已经老化的双腿，挥拳朝着柳氏打去。拳头还没伸出去，就已经被两边的衙役按住了。他转身一看，只见大小伙计们都被衙役按在了地上。
“私藏禁书，论律查封！”柳氏阴险一笑，“怎么样，李掌柜，这回服了吧！”
“陷害，你们这是陷害！卑鄙小人！”李曦自然知道自家不会有什么所谓的禁书的，肯定是这任家勾结官府，给他们下的圈套。
“所以说，当初让你早点交出来，滚回江南，我和老爷也不会动用如此手段！”柳氏冷笑一声，“既然你不识抬举，那就吃点苦头吧。私藏禁书，首犯问斩，从犯充军，你还是好好想想自己吧。”
她伸出手，狠狠地扇了李曦一巴掌，殷红的血迹顺着他的嘴角流下，一滴滴地砸在地上。李曦还是脖子挺着，不低下来。
“小老头子，还挺倔！”柳氏冷笑一声，转身出了院门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