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青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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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淅沥沥的小雨从天上滴滴答答的落下来，桂树的枝叶在雨中自由的伸展，在砖砌的小路上投下剪纸般的投影。小路两边，高低错落的民居沿着曲折的小路延伸，蜘蛛网般的私拉电线从民居中延伸而出，在空中搭出抽象派的艺术感，三三两两的麻雀停在上面叽叽喳喳的交流。
一个穿着连帽衫的身影从小路上跑过，帽子盖在头上，牛仔裤上沾了星星点点的泥点，一双运动鞋也已经满是泥水了。他怀里抱着一沓儿报纸和宣传单，匆匆小跑在砖砌的路上，一路还在与两旁的住户打招呼。
“下午好啊，北山，找到工作了吗？”坐在水果摊外面的老奶奶一边打着毛衣一边问。
“快了。”北山春晓笑着说，脚下不停的越过了水果店。
“那可真是太好了。”老奶奶和蔼的目送他离开，脚下一只老猫因被惊醒发出不满的喵呜声，久久的伸了个懒腰，绕过了撑起遮阳棚的竹竿，窝在了水果箱子下面的阴影里，继续睡了过去。
连帽衫青年继续向前跑，路过了一个送货的小卡车，卡车上，百货商店的店主一边帮着搬运货物一边笑着打招呼：
“下午好，北山，找到工作了吗？”
“还没有，赖久大叔愿意雇用我吗？”北山春晓笑着问。
“不好意思啊，我这小店有我一个人就够用了，祝你早点找到工作啊！”
“承你吉言！”
北山春晓一路小跑，最后停在了一户中规中矩的日式民居前。ωωw.cascoo.net
春晓敲了敲门，对里面喊道：“我回来了！”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传统和服的中年女人打开了门：“啊，北山先生，你回来了。”
“是的，今日还要麻烦你们了。”春晓卸下了头上的帽子，按照日式礼仪鞠躬道。入乡随俗，这点很重要。
“不会不会，进来吧。”
这是一栋位于郊区的乡下民居，在一个生活节奏相当缓慢的小镇子里，除了靠近电车站的区域，往更靠近山区的地方走，都是近年来少见的木结构房屋。
这一户的主人姓饭岛，男主人是普通的上班族，女主人则是普通的家庭妇女，在家里照顾年迈的婆婆，还有正在上学的儿子。
春晓租下了这家人的阁楼作为落脚的地方。
对于春晓来说，房东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的房子足够廉价，就行了。
春晓进入院子，屋檐下，年迈的老夫人正坐在地板上缝过节时赠送亲友的花袋。
“下午好，北山先生，找到工作了吗？”饭岛老夫人和蔼的问。
“还没有，不过快了。”春晓笑着说。
“那可太好了。”饭岛老夫人说。
“马上要开饭了，北山先生一起来吧？”饭岛夫人客气的说。
“谢谢，不了，我回来前吃过了，下次吧。”春晓笑着推辞了。
与饭岛家寒暄完毕，春晓从院子里的楼梯上了阁楼。
阁楼上打扫的很干净，家具很简单，一张主人家更换家具时换下来的旧床垫，床单被褥一铺，睡在上面还是很舒服的，还有一大一小两个柜子和一张形似茶几的长方形的矮桌，都是主人家的旧家具。
春晓在这里已经住了两个月了。
春晓打开节能电灯，就地一坐，把拿回来的报纸和传单放在矮桌上，仔细看了起来。
“小金库就剩下五万了，再找不到工作就住不起房子了。”春晓喃喃自语，目光从招聘启事上一一掠过。
“工钱最好要日结的，那个修空调的······可恶，在发工资前突然举报我没有居住证·····还欠我六万五的工钱呢！”春晓咬牙切齿的说。
“要抵押证件的工作不行······要学历的不行······可恶，在这样下去除了男公关，真的找不到什么像样的工作了啊······但是，我的职业不容玷污······哎，这个好像可以？”
春晓的目光停留在了一个传单上，这是他回来的时候发传单的人塞给他的，塞了很多，他当时没注意都有什么，抱着不能错过任何一条消息的想法，统统都拿回来了，眼前这个是一个招聘服务生的传单。
“太好了，可以试一试！”春晓惊喜的说，“这是第一家，然后我再找找其他的！多跑几家
。争取明天就能工作！”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春晓终于把报纸和传单都看完了。
天已经晚了，他伸了个懒腰，走道窗户前，朝窗外探出身子，深深吸了口山间的清新空气。
郊区和城区相比，也就这点好处了。
饭岛家已经吃完饭了，勤劳的女主人正在呼唤家里唯一的儿子把剩菜端来厨房，男主人打开电视并且拿起了报纸，年迈的老夫人因精力不足正在同男主人道晚安，家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春晓趴在窗台上倾听他们的声音，感觉就和前世一模一样。
真好······无论到哪里，家庭的声音，都是一样的。
春晓眯上眼睛，嘴角露出微笑，感觉有些困了。
雨已经停了，夜晚的微风从打开的窗户吹进了屋内，带起了丝丝凉意，但着并不冷人，而是非常舒适，空气中有着桂树的香味。
切切的私语声就是这样随着空气传进了屋内。
“好奇怪，这个人······”
“不是蜗牛的家人呢，没有蜗牛的味道······”
“但是这个人······更加的······”
春晓睁开眼睛，私语声消失了，周围空无一人。
楼下说话的声音消失了。
是休息了吗？
但是电视机的声音还响着。
春晓没有过多关注楼下，而是回到了阁楼里，换下了身上的衣服。
春晓的衣柜很空，只有寥寥几件换洗衣物，多数都是运动装的样式，这既是因为钱包贫乏，也是为了便于搬家。
没有过多累赘，他只要一个旅行包就能随意来去了。
春晓把换下来的衣服装进塑料盆里，端着下了楼。
房东承诺过，他可以随意使用他们位于屋后院子里的水龙头。
打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流进盆子里，慢慢浸湿了衣物，春晓的视线却投向了房东的客厅。
电视的声音还在哩哩啦啦的响着，房屋内却没有丝毫人的声音。
怎么回事？春晓放下洗衣盆子，走向了客厅。
他靠近客厅，刚刚抬起手，还未触及房门，屋内却突然传来笑声，那是一个女人的笑声，极尽魅惑而又充满了黏腻的感觉，只听那一声笑，就仿佛看到了美人猩红的唇。
春晓屏住了呼吸，敲门的手略略一顿，换成了轻轻的接触，小心的把纸门拉开了一道细细的缝隙，凑上去看。
屋内灯光打开，电视机还在尽职尽责的播放无聊的节目，却没有一丝别的声音发出来，就连那声笑声也仿佛是错觉。
但屋内并非没有人，从春晓的角度只能看到男主人的脚。
他正躺在地上。
房间里挤满了穿着黑色老式和服的身影。
一群或者骨瘦如柴、或者臃肿肥硕的陌生人正围在男主人身边，紧紧盯着他，无声无息。
他们是谁？春晓疑惑的看着他们，男主人怎么了？饭岛太太和儿子去哪里了？还在厨房忙活吗？
“我闻到很香的味道了······”一个声音突然传出来。
那群黑色和服骚动起来，其中一个肥硕的客人回过头，不是正常人那样转过半个身子的回头，而是脑袋突然转了过来。
同时他身边另一个骨瘦如柴的客人腿脚不动，上半身像扭麻花一样一连转了好几圈，也回过头。
接着所有的客人都转过了脑袋，一起盯着门口的的缝隙。
春晓惊骇的向后退了好几步，然后转身向屋后跑去。
“别跑！”骨瘦如柴的客人尖叫着追上来，脖子不断拉长，化作了一头蛇的模样。
“别跑！”肥硕的客人追上来，脂肪堆积的脸庞变成青黑色，眼睛突出占据了二分之一的面庞，头顶鼓起了一个个黑色的大包。
“别跑！”客人们都变化了，狰狞如鬼怪。
“屋内那个不是蜗牛的血脉！我们被骗了！”
“这个人很香啊！”
“别跑！”
春晓头也不回的奔跑，越过楼梯跑上了走廊，身后那群妖魔鬼怪也一起追了上来。春晓从走廊上一口气跑到了内屋的门口，然后一脚踹开了木门。
木门开后的走廊尽头，十六岁的饭岛律站在那里试图向春晓的方向逃，他的手被一个高个子的青发怪物抓在手中。
糟了！春晓瞪大了眼睛，屋里还有一个吗？
“找到了！”追在春晓后面的怪物围
。了上来。
春晓被汹涌而来的怪物惊吓，向屋内走了几步。
追上来的怪物堵在了门口，将脑袋向里延伸，然后他们也看到了那个青发的怪物。
“啊，你不是那个青岚吗？”蛇妖惊愕的看着拉着饭岛律的妖魔。
“怎么会？”其他妖怪同样震惊。
“啊，夜宵来了！”青色的妖魔放开饭岛律，化作一条青色的龙直冲大门而去。
春晓一下子趴伏在地上给青岚让路，感受飓风从自己上方刮过。
然后就是一阵声嘶力竭的哭喊和骨肉碎裂剥离的声音，伴随着嘎吱嘎吱的咀嚼声，分外的渗人。
春晓趴在地上久久不敢动弹。
等院子里的猎食停止之后，青岚一边舔舐着手指尖残留的血迹，一边晃晃悠悠的走进了屋子。
“真可惜，被逃走了一个。”青岚遗憾的说。
春晓依旧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倾听着脚步渐渐靠近自己的声音，然后那个声音就在他旁边站定了。春晓斗胆抬头看了一眼，却看到一个面貌清秀的男人对他露出堪称变态的微笑，薄薄的嘴唇咧开，向两边扩张，露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角。
春晓吓的背上起了一层汗，连忙爬起来就跑。
鉴于青岚正堵着门口，春晓只能向屋内跑，在青岚看来，他正在靠近饭岛律。
青岚轻松扑过去，向春晓伸出变成爪子的手。
春晓身子一矮，抬起胳膊挡住了青岚的爪子。
“啊，反应真快！”青岚愉快的笑了，干脆一把抓住春晓的胳膊将之拧向身后。
春晓发出一声呼痛的叫声。
“等等，青岚，别伤他！”饭岛律赶紧制止了青岚。
“为什么？我没吃饱。”青岚说。
“他是我们家的租客！不许吃！”饭岛律怒道，“你答应过爷爷和我！”
“我只是说不吃人，而他······”青岚凑过去，在春晓身上闻了闻，“刚才还很香，怎么现在一股狐狸的骚味？”
“······”春晓大惊失色。
“没关系，我不挑食。”青岚愉快的说。
“青岚！”饭岛律怒道。
“那个······”春晓心有余悸，慢慢开口道，“你父亲在客厅，刚才被他们袭击了，我惊动了他们。”
“啊？”饭岛律尴尬的摸了摸头，“我现在就去看看他，青岚，你也过来。”
“啊······我还没吃完······”青岚恋恋不舍的看着春晓。
“不许吃！”
青岚看了春晓半天，干脆抓着他一起去了客厅。
客厅里，饭岛先生正躺在屋子里，完全无声无息。
春晓直到现在才突然想起来，饭岛律的父亲早就过世了，他刚才看到的一群妖怪围绕着的，不过是青岚脱去的驱壳。
怪不得妖怪们没下嘴！
饭岛律走到了父亲躯体旁边，四下查看了一下，没发现什么不对的，才算松了口气，干脆在父亲身边盘腿坐下来，问道：“刚才怎么回事？”
“那个······”春晓小心的说，“刚才我在后面洗衣服，突然听到有很怪的笑声，就去客厅那边看看，谁知道看到一群怪物围着饭岛先生，我惊动了那群怪物，逃跑的时候遇到了你们。”
“不过是一群小妖怪罢了，”青岚道，“蜗牛的血脉很美味的。”
“但是，怎么会一大群突然跑到我家里？”饭岛律问。
“可能是你回家的时候触动了什么吧。”青岚说。
“他们不会来了吧？”饭岛律问。
“大部分都被我吃了，但是还有一个逃跑了。”青岚说。
“今天晚上，它还会再来吗？”饭岛律问。
“不知道，害怕的话，就不会来了，但大多数弱小的怪物，他们的脑袋还不足以产生害怕的情绪。”青岚说。
饭岛律有些沉默了。
“那个······”被忽视已久的春晓举起手，示意他还有一个胳膊在青岚手中，“能让他放开我吗？”
饭岛律看了青岚一眼：“放开他！”
“哎？真的要放开吗？”青岚问。
“放开！”
“哎，难得这么喷香的味道！”青岚恋恋不舍的放开了春晓。
随着青岚爪子松开，春晓夺回了自己的胳膊，心痛的想到：该搬家了，否则哪天被吃了就太冤枉了！
可怜自己的小金库，已经撑不到下个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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