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小镇的最后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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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婉醒的很早。昨天睡得不太踏实，梦到了许多小时候的事情，穿插来穿插去，搞得她脑子一团乱，有些晕晕的。
她揉了揉太阳穴，打开手机一看，才五点半，怪不得外面灰蒙蒙的。解了锁，发现有消息。她点开看了一眼，手指慢吞吞的在键盘上按着，然后点了发送键。
消息石沉大海一般，没人回复。温婉也不在意，将放在床头的外套拢在身上，下了床。明明窗户都关着，可还是刺骨的冷，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去帝都也挺好，听说还有暖气呢。”她呢喃着，却走到了厨房，将粥洗了两边后按下了煮粥键。
时间还早，小卖铺也没开门。温婉想了想，回了房间，将自己做剩下的十字绣拿到床上，又将被子把自己捂好后，安心的绣了起来。
六点半一到，原先设定好的闹钟响了起来。温婉将闹钟关掉，不紧不慢的把针线排好，拆框，然后平摊在桌面。想了会，又拿了本书压着怕飞走了。
天雾蒙蒙的，温婉提着饭盒走在街上。这个点还早，只有些开早餐店的老板在收拾店铺。
“婉儿，去给你爸妈送餐啊？”
“陈姨。”
“穿多点，别着凉了，回来来姨这里吃碗热乎面再去上学。幺幺能考上高中，可多亏了你。”
“是啊，还有我们家昊子。”王姨恰好买了早餐经过。
“是他们自己也努力，人也聪明。”温婉挂着笑。
“得了吧，这两小子从小到大什么样，我们还不知道啊，也就多亏了你，还能听着你点劝。”
温婉笑了笑，没接着话头。“陈姨，王姨，我先给我爸妈送餐去了，回头再聊。”
“诶，等等等等，给，这包子和豆浆路上吃，瞧你小脸白的。”不等温婉拒绝，王姨推了温婉一把，“行了，去吧去吧，我也要赶回去叫我家那臭小子起床了。”
说吧，头也不回的走了。陈姨也客套了两句，客人一来，她也忙去了，只叫着温婉等会回来吃碗面。
到了医院，温父温母已经起来忙活了。温婉来的时候，温父恰巧打好了水回来。
“爸。”
“嗯。你弟醒了，还不知道你明天要走，你去陪他说说话吧。”
“好。”温婉点点头，打算进去，却被叫住。“现在还早，爸……我有点事想和你聊一聊。”
温婉看着眼前身影有些佝偻的父亲，点了点头。楼道里，父女俩相对无言。最终，还是温婉先开了口。
“爸，您有事就说吧。”
“你爸……人挺好的，半个月前就找到了我，是我一直没想好和你这么说，你要怪就怪我吧，你妈……也是昨天才知道的……”
“爸。”温婉打断了温父的话。
“你一向是家里的顶梁柱，我走了后，妈的眼睛你要注意一点，还有你早些年救人落下的老寒腿，下雨天要多注意，弟弟的病也会好起来的，至于我，说不定是去享福的呢。”
“我一开始拒绝了，但是前两天你弟又被下了病危通知书，爸不是挑拨离间的人，但你爸要不回你就打算上诉，我没办法了，婉婉，爸爸没办法了，爸爸实在是没办法了。”
“你亲生父亲一看就是有钱的，看出来也是真心对你有愧疚，你过去了，怎么样都不会亏待你的，但是，但是你弟……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婉婉……我知道你不想去，你是个好孩子，成绩又好，肯定能上最好的大学，不该被我们拖累……”
说着，已经五十岁的温父竟然哭了出来。温婉一下子红了眼眶，在她的印象中，从未见过严词厉色的父亲如此脆弱过。
“爸，自从弟弟出了事，你就再没叫过我小名了。”温婉将饭盒放下，轻轻抱住自己的父亲，拍了拍他的背。
“爸，我没事的，挺好的，真的，我们都在朝好的方向走。”
过了一阵，父女俩看彼此红彤彤的眼睛，笑了笑。温父还好，常年奔波加上皮肤黑，看不大出来。温婉本就白的发光，一点点痕迹在脸上都明显的不行。
“走吧，去和你弟说说话。”温父弯腰提起饭盒，拍了拍温婉的肩膀。
两人走到病房前，温母坐在长凳上发呆。看到两人走了过来，立马站起了身。
“婉儿。”
“妈，你和爸先吃饭吧，我去看看阿黎。”
“好，好。”温母温柔的用指腹揉了揉温婉的眼角，眼里满是慈爱。
温婉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又拿手帕捂了会眼睛，这才敢走进病房。
“姐！”病床上，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模样的孩子盯着窗外，在听到动静后转过头来，见到温婉，整个人都精神了一些。
他便是温黎，十一岁。常年不曾见过太阳的他，整个人看起来异常的白。
“阿黎，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姐你今天怎么还没走？不用上学吗？”平时这个点，温婉早就送完餐走了，晚上又赶着回去做兼职和写作业，只有周末才有空和他聊聊天。
“今天不用，姐姐陪你坐一会就走。”
两人说了一些有的没的，忽然间，温婉沉下嘴角来。
“姐，你说吧，是阿黎怎么了吗？”温黎自进医院这一年多来，早就练就了一副敏感心思，再加上他本就聪明，有些事不用说，他都能猜出个七八分。
“阿黎，姐姐……姐姐的亲生父亲来了，姐姐明天就要跟他走了。”
“姐，你想走吗？你不想走，你和爸爸妈妈说，他们一定不会让你走的。”温黎瞪大了双眼，死死的拽着温婉的手，似乎怕稍微松了下手，温婉就会消失一般。
“阿黎你别激动。”温婉忍着疼，轻轻拍着温黎的手，一如往常。
“对不起姐姐，对不起，是因为阿黎吗，对不起……”温黎看着温婉手上的指痕，一瞬间就崩溃了。
“不是的不是的阿黎。”对于这个从小懂事开朗的弟弟，温婉打小疼爱的紧。每次温黎因为调皮挨揍，都是温婉在一旁护着。
小家伙从小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是第一个想着温婉。就连学校男生欺负温婉，矮人一大半的他也敢直接冲上去就给人来一拳。而温黎要是被欺负了，一向温柔和睦的温婉，也敢直接抄起砖头就往人头上砸。
小镇里里外外都知道，这姐弟俩，动不得，都能为对方拼命。
温婉也没想瞒着温黎，于是就将事情从头到尾和温黎说了个明白。两姐弟谈了许多，最后以温黎的妥协为终。
“姐，我以后一定好好赚钱。你过得好，我就偷偷去看你，你过得不好，我就养你。以后阿黎不能帮姐姐出气了，姐姐你要勇于反抗，不能让别人欺负你。”
“好。”温婉笑着点点头，眼眶有着些许的红，那是温黎在以后的岁月里，一直坚定活下去的动力……
温婉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手指被冻得通红。她走进一家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的小卖铺，轻车熟路的她很快拿到了几次要的东西，拿了两包，思索了一下，似乎是觉得不够，干脆将架子上的清空了。
老板清算的时候，很大气的直接抹了零头。温婉道了谢，提着袋子慢悠悠的走了回去。
中午和父母在医院吃了顿饭，现在也不过才三点。温父温母叫她晚上不用送餐，好好休息。温黎收拾完也才五点，其实没什么要带的，反而是将家里里里外外打扫了一番。
眼下没事做，这是才想起来看一眼手机。手机被电话和短信轰炸了一番，短信看到一半，电话又响了起来。
“阿婉。”电话那头，是有些低沉的男音，很是好听。
“嗯。”温婉低沉了一整天的情绪，在此刻稍有缓解。
“来帝都吧，言哥罩着你。”
“好。”温婉眉眼弯弯，此刻阳光恰巧照射进来，满室亮堂。温婉沐浴在阳光中，周身散发着柔和的光。
彼此的帝都，一少年倚靠在墙角，修长而指节分明的手慢条斯理的撕开包装，将棒棒糖含进嘴里。看包装，似乎是不常见的牌子。
“言哥。”街对面，几个男生朝他招手。倚在墙上的脚放下，他压了下帽檐，不紧不慢的走出有些阴暗的巷子。
挂断了电话，时间也不早了。温婉再次清点了要带出门的东西后，关上了房门。
“陈姨。”接近饭点，店里坐满了人。
“诶，婉儿，来来来，到里面去，幺幺和昊子都在里面，等会给你做碗面吃啊。”人多，陈姨来不及多说，就去招待了。
温婉轻车熟路走到里间，陈幺幺和昊子两人正吃着面看着电视，不是拌个嘴，惬意的不行。
“幺幺，昊子。”
“婉婉，我们还想等会找你去呢，老师今天突然说你要休学了，是怎么回事啊？”幺幺一看是温婉，顾不得擦嘴，直接起身给温婉搬了张椅子。
“是啊，是温黎发生什么事了吗？”昊子问道。
“没有没有，挺好的。”
“那是怎么回事？”
“我明天要去帝都了，所以收拾了下东西……”
“什么？帝都？”
“嗯……发生了一些事。”
“那你爸妈呢？”
“他们再过不久，要去国外，听说那边渠道多一些。”
三人沉默了一会。
“你们两个在这刚刚好，这个是给你们两个的复习资料，这学期的内容我都记得差不多了，你们好好听课，缺的知识点就补上去，期末不至于太差。”
“这个是要陈姨的，她之前说擦手腕的药酒快没了，我弄了一罐新的，这是药方，比之前那个更有效些。”
“这个是王姨的，昊子你没事就帮王姨捏一捏，步骤和图我画好了，你按着这个来就行。有什么不懂的，回头qq聊。”
“然后村口阿叔，还有李婆婆他们的……就麻烦你们帮我送一下哈。”
温婉念了几个称呼，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而幺幺的眼泪却啪嗒啪嗒落了下来，昊子沉默的接过东西，也是一言不发。
温婉叹了口气，只得安慰些无关痛痒的话。好在，陈姨端面来时没看出异样。外面忙的紧，她说了两句，外头就有人在叫着老板娘了。
回了家，屋子一片黑暗。温婉想着，要是一直不亮就好了。可惜，时间还是照样流逝着，第二天，也照常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