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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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望舒奔下三楼,却看到孟曦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面前桌子上的糕点居然一动未动。
“孟曦,你怎么了?不好吃吗?”孟望舒疑惑地坐下,拿了一块长白糕送进嘴里,奶香浓郁,柔软可口。
孟曦托着自己肉乎乎的下巴,盯着孟望舒咽下去时喉咙的颤动,艰难地摇摇头:“大小姐,我不想当一个胖姑娘了。”
孟望舒眨眨眼,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孟曦这个差点被饿死冻死的孩子,十几年来一直对食物怀有感恩之心,今天却突然转了性子。
“孟曦,你告诉我,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孟望舒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拍桌而起,“孟曦你别怕,告诉我是谁!本小姐倒要看看,谁那么大的胆子敢欺负我孟望舒的妹妹!?”
“啊?咳咳咳......不......不是......”正在吞咽口水的孟曦突然被激动的孟望舒吓到,呛得满脸通红,赶忙解释。
“那?那为什么......”孟望舒顺着孟曦的背,依然疑惑不解。
“大小姐,真的没人欺负我,我......我只是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孟望舒狐疑地盯着犹犹豫豫的孟曦,正想再继续刨根问底,却被拍了拍肩膀。
“孟大小姐,要不要来我们四楼坐坐?”
这声音孟望舒听着耳熟,但回头一看,是个清白长袍的男子,目如悬珠,未见一笑自含情,长发半束,玉冠垂带,未曾见过。
“不必了,是四楼新来的男倌儿吗?懂不懂规矩,万花楼靠每楼的管事招揽外客,而不是你们自己在楼内互相拉客,教导你的妈妈是谁?告诉她自己去四楼管事那里领罚。”
一通不留情面的训话,纵使这个男倌儿的容色上佳,但万花楼最终还是属于孟家的产业,孟望舒对待生意,并没有半分客气。
若是个寻常四楼的妓子,早就求爷爷告奶奶的请孟望舒饶恕了,可那男倌儿听完,不仅不害怕,还笑了出来,齿贝唇红,目光流转,含情凝睇,这一笑,让孟望舒看得是又熟悉又陌生。
“噗嗤——我说什么来着,就算是贾先生这一身出现在吴右丞面前,我也敢担保没人能认出来,何况是我们家记事不记人的孟大小姐。”丁钰从拐角处钻出来,显然是看完了全程,罗扇轻摇,笑得开怀。
“贾先生?贾......贾度!?”孟望舒眼睛瞪着面前这个还在戏谑着笑的男倌儿,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了三四遍。
“你......丁钰,没可能吧,你这......贾度变化也太大了,这才过了几天啊,七天!?你是不是给他下什么蛊了,还是这个人的名字也叫贾度啊?”
“哈哈哈哈哈哈......乐死我了,贾度,还不快自我介绍一下。”
丁钰笑地直不起腰来,瘫坐到位子上,满意地看着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作品。
“孟大小姐,贾度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七天前的贾度是我,七天后的贾度,也是我。”
贾度依然笑着,却与七天前的公式性假笑大相径庭,眉眼像是被观音菩萨的净瓶柳叶点化过,原本一张平淡的脸生动起来,明眸善睐,撩动人心。
“嘶——你你你,贾度你别这样看着我。”孟望舒强装冷静地喝了口水,被丁钰教化七日就能有这个功力,那丁钰这个师傅岂不更是妖精转世,怪不得能把这崇阿的公子哥们都迷得神魂颠倒,连二哥孟海屏也不例外。
丁钰夸张地趴在桌子上笑,看孟望舒手腕不稳地又倒了一杯水,绢帕试了试眼角的笑泪,自夸着道:“怎么样,你现在上街随便找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看看谁能受得这眼神,更不要说那位从未尝过鸾凤颠倒滋味的深宫娇花了。”
三人皆明白这比喻是说的谁,只有孟曦挠了挠头,一头雾水地问了句:“什么叫鸾凤颠倒,还有什么深宫娇花?”
“哎哎哎,小孩子不许听,”丁钰罗扇敲在孟曦的脑袋上,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把她拉走,“跟丁钰姐姐出去玩,让你们大小姐啊,好好跟贾公子叙叙旧。”
待两人下了三楼,孟望舒这才正色道:“贾先生,你确定你要这样做吗?一入宫门深似海,这句话可不只是说的女子。”
“孟大小姐,贾度这辈子的人生追求便是走上仕途,用的什么法子不重要,我这条路也并不比考取功名容易,何况......我已经走过前一条路了,我只求一个好的结果,所以......”贾度收敛了笑,垂首鞠躬,行礼的一瞬间,孟望舒仿佛又看到了他身上残留的书生影子。
“求孟大小姐成全,只消这一次,能不能入得了那位的眼,全看我自己造化,成与不成,孟大小姐之恩,贾度都没齿难忘。”
孟望舒点点头,明白贾度心意已决,便也不再劝,那封密信孟望舒不知道他是怎么传出来的,但确实给了孟望舒很多消息,恩不恩的,其实也只是交易,两不相欠罢了。
“行,那你准备下,现在离午时尚早,咱们一个时辰之后宫门见。”
别了贾度,孟望舒一路溜达着走到了木府。
木府的门童见是孟望舒,连忙招呼了另一个仆从去通报木宇麟,“见过孟大小姐,大少爷在书房处理事务,您是想先在前厅喝喝茶,还是去冰镜小院赏花?小的马上给您准备茶点......”
“不必麻烦啦,”孟望舒跳上木府的门槛,重心不稳,摇摇晃晃,吓得门童赶紧去扶,“书房我倒是没去过几次,不过我记得好像是在你们家大少爷主卧的隔壁是吧?你就不用给我带路啦,我认得的——”
孟望舒身形一晃,蹦蹦跳跳地进了木府,木府的园林造景别致,池塘清流环环活扣,九曲水道三十二转,踩在悬空廊道上的脚步声不似孟府的原木实心,而是多了七分空灵,扰了廊下池塘睡梦中的锦鲤,鱼尾惊动,荡起层层涟漪。
“哎?阿麟——”
还没走出这片池塘,孟望舒就惊喜地看到木宇麟刚从书房出来,也不管隔了十万八千里,挥着手臂就开始喊他名字。
木宇麟显然是听到了,对着孟望舒这边挥了挥手,连书房的门都没合上,快步走了两步还嫌慢,也没看孟望舒在哪一条路上,奔上最近的廊道就开始跑,洁白的衣袂翻飞,落入凡尘。
孟望舒看着木宇麟跑过来,索性也不走了,站在原地高兴地跳呀跳,像一只蹦不高的小青蛙。
“哈哈哈哈哈,阿麟,你跑错啦,怎么连自己家的路都记不清了呀?”
“还不是......”木宇麟喘了口气,一向端正的束发微微散乱,“还不是怕你等得着急。”
有鱼儿藏在隔着两人的水面下偷听,孟望舒声音戏谑娇俏,双手扶着围栏探出半截身子,水面荡漾出晃晃悠悠的倩影,“那你现在过不来,我岂不是更急?”
“好啊望舒,闹我是吧?赶明儿我就让人把这三条水廊全给打通了去,”木宇麟笑起来,指着摇头晃脑的孟望舒,又欢喜又担心,“望舒别闹,快退回去,你这样子万一栽下去喂了鱼可怎么办?”
“哼,你不知道来捞我的吗?忍心看着我就这样被鱼吃掉呗,那我还不如自己跳下去算了。”
孟望舒耍起无赖,不但不退回去,还故意抬起一条腿装作要往下跳的架势,给木宇麟紧张得赶紧改口:“哎哎哎,我捞我捞,我怎么舍得望舒你被鱼吃掉嘛。”
“那还差不多,快过来,我们待会儿一起进宫拜访拜访静妃娘娘。”
在木府的时间过的很快,不多时,日照当空,正午已至。
木府离皇宫的距离也不过两条街,但是木宇麟怕孟望舒被晒,还是吩咐了轿子,两人同乘一顶。
“望舒,啊——”轿子里面的水果都是孟望舒爱吃的,木宇麟剥开橘子拿出一瓣,仔细地从中间将内皮翻开,露出里面饱满欲滴的橙色果肉,喂给孟望舒,“你说的那个什么贾度,我好像在吴右丞那里听说过他,是个胸有大志的人,不过确实因为出生不怎么好,便不受吴右丞重用。”
孟望舒嘴里不得空地点点头,并不打算细说贾度要一起进宫做什么,撩开轿帘的一角看向窗外。
“望舒......”
“嗯?怎么啦?”
孟望舒闻言,放下轿帘回头,差点撞上木宇麟高挺的鼻梁,略显幽暗的光线里,所有感官的感受都被放大,木宇麟的脸就近在咫尺,车身微晃,两人鼻尖相抵,呼吸缠绵。
“阿......阿麟,”这暧昧的距离让孟望舒不由得脸红心跳,刻意放缓的呼吸都害怕惊动了眼前人,背全贴在了轿子上,避无可避,“你......做什么......”
“你想我做点什么吗?”木宇麟轻笑,垂眸盯着孟望舒的唇,喉结滚动,声音比孟望舒的心跳声大不了多少。
“你......不是......我......没有......”
孟望舒全身的血液直冲天灵盖,导致大脑当即空白,脸颊就算在昏暗的光线里,也能看出来一片通红,语无伦次的样子就像牙牙学语的孩提。
“好啦好啦,乖,不逗你了,”木宇麟低声笑着,抚上孟望舒的脸颊,触手滚烫,炙热如焰火,“只是想问问你,怎么没戴玉簪子,难道孟伯父又给了你什么好东西,让你忘了旧爱?”
“哪!哪有......玉簪子我可是......”
孟望舒贴着木宇麟微凉的手降温,刚想反驳,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是这几日都没见过那玉簪子了。
“嗯?”
“我......”孟望舒又仔细想了想,就差把脑子翻了个底朝天,随即认命一般把头低下去乖乖认错,“阿麟对不起,我好像......把簪子......弄丢了......”
木宇麟一听,把孟望舒的脸捧起来,严肃道:“说好天天戴的,结果没见你戴,你还给我弄丢了是吧?我不管,望舒你可得补偿我。”
“补偿......那......那肯定,阿麟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孟望舒望着木宇麟瞬间亮起来的眼,突然感觉自己好像落入陷阱的兔子。
“你说的啊,咳咳......”木宇麟憋着笑,揉了揉孟望舒的头,“走吧,咱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