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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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时缓步来到徐沐榻前,她站在徐睿一侧,对徐沐福了身。
“靖安侯有礼!”
徐沐眼前一亮,挣扎着要从榻上爬起。
“宁安公主来了……本侯有失远……咳咳咳……”
徐睿赶忙将徐沐扶起,又在徐沐身后垫了个腰枕。
“靖安侯身体如此虚弱,还是少说些话,多安神才是!”
惜时浅浅地笑着,目光仔细地观察着徐沐。
“也不知怎么搞的,这药也吃了,吃食也忌口了,家父坏腹之症却一点都没有好转,整个人也越来越虚弱……”徐睿替徐沐顺着气,眼底难掩担忧之色。
惜时要替徐沐把脉,徐睿赶忙搬来了椅子给惜时落座。
惜时搭上了徐沐的脉搏,眉头拧紧,神色极为严肃。
她让乔庄在徐沐别院的茶园中下了泻药,说是泻药其实还带着一种毒。
这种毒对年轻人来说,或许就拉一两次肚子便了了,但对年老之人,脾胃虚弱者,若是毒不解,这坏腹之症是不会好的。
良久后,惜时才收回了手。
徐睿紧张地问徐沐身体如何,是否有医治之法。
惜时故弄玄虚,说徐沐身体湿气太重,又泻下太久,导致气血失和,要替徐沐施针。
徐睿看了看徐沐,只见徐沐微微点头后,才同意惜时施针。
惜时取出银针,在徐沐腹部扎上几针,先替他解了毒,然后又开了温补的方子让徐睿去抓药。
这药方看似普通,但着实也奇怪。
这奇怪之处在于,几味药材竟然要跑不同的地方去抓。
徐睿疑惑不解地看着惜时,谁料惜时笑道:“这药材好坏决定了汤药效果,我这上面列出来的可都是宝贵的信息……这黄连是东头百济堂最好,茯苓是西头福安医馆的最佳!当然徐大人也可以在一家抓药,但药效我就不敢保证了!”
徐睿半信半疑,他担忧地看了眼徐沐之后,拿着方子出了屋子。
徐睿走后,惜时扭头给徐沐继续施针。
徐沐轻喘着气息,忽然开口对惜时问道:“宁安公主今日前来,并不是替本侯瞧病的吧!你故意将睿儿支开,是不是有话想对本侯说?”
惜时笑了笑,“看来什么都瞒不住侯爷!不过我今日来,一方面确实是为了医治侯爷!”
徐沐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微笑,他怔怔地看着惜时,并不着急开口。
徐沐深知如今顾惜时今非昔比,深受段翊瑾信任,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慧心医馆的小大夫了。
所以他每句话开口之前都必须在脑子过好几遍,深怕哪里被挑出错处。更何况,对于顾惜时的来意,他还不清楚。
“侯爷不需要如此谨慎地防范着民女,民女不过是个医女,既不是朝堂之人,也不是后宫之人!对侯爷构不成什么威胁!”
惜时直言不讳戳中徐沐的心思,徐沐脸上尴尬之色更甚,断断续续解释道:“宁安公主……何出此言……本侯可没有防范着公主……公主能为本侯医治,本侯感激不尽……怎么会对公主有戒备之心?”
惜时莞尔一笑,并不将徐沐的话当真,便道:“什么公主不公主的,不过是个虚名,做给外人看的而已……”
“这话可说不得!你是皇上亲封的公主,若这话传到皇上耳朵里,那可是藐视天威,轻则褫夺封号,重则可是死罪!”徐沐惊恐地劝说道。
惜时笑道:“我本就是一介平民,难道还怕褫夺封号吗?”
惜时紧了紧眉头,双眸中露出一丝哀伤之色,叹息道:“至于性命......既已入宫,便由不得自己了!”
徐沐微微一怔,或许是也想到了徐柔的处境,竟也叹了口气。
惜时双眸微闪,她将徐沐腹上的银针取下,故意道:“就像今日我能为侯爷医治,而明日就不一定了!世事无常......谁能保证下一次侯爷生得还是这坏腹的轻症,又谁能保证我还能活到那个时候?”
徐沐听出惜时话外之音,可仍旧装着糊涂道:“公主如今正得皇上重用,如何能说这般丧气的话呢!”
惜时又笑道:“为何不能?只不过是人前风光罢了,背后还不是要夹缝中求生,还得处处防着被算计!这颗脑袋现在是在我脖子上,可在某些人眼中我的头颅早就该砍下了!侯爷侍奉过两代君主,不会不懂民女如今的境况吧!”
徐沐一僵,竟有些说不出话来。他侍奉过两代君主,也曾以为能够功成身退。可萧家的前车之鉴让他不得不清醒,段翊瑾非明君,暴露锋芒只会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所以,他宁可尸位素餐,也不愿再尽心侍奉。徐家已经付出了他嫡子的性命,他要及时止损,不能再让徐家有任何闪失了。
徐沐深叹口气,假意安抚道:“伴君如伴虎,谁不是夹缝中求生存呢!”
惜时就早料到徐沐会如此敷衍,有其女必有其父。
徐柔担心徐沐的安慰,所以徐柔才愿意铤而走险出面说服徐沐。
然而徐柔的劝说,只会让徐沐更有危机感,因为徐沐对嫡长子的死一直耿耿于怀。
他心有恨意,却无法开口,因为他没办法向段翊瑾宣泄这份恨意。
即便他现在被封侯,徐觞死了,徐家军也被交了出去,他心灰意冷,实在难以再重拾信念去辅佐段翊瑾。
惜时眉头紧了紧,又故意道:“侯爷说得对!倘若曾经的大将军萧晔也像侯爷这样的想法,又如何会死得这么惨?”
徐沐一愣,目光立马警惕了起来。
惜时察觉徐沐不善地看着她,忙笑着解释道:“侯爷见谅……我过来的时候,一路听了不少有关萧晔的传言。我曾想着萧晔大将军和侯爷都是将门之家,便多说了几句……”
徐沐眉头松了松,可眸子里却透着一丝恨意,声线不停地颤抖着。
“萧家如何能和徐家相提并论!萧家是犯上作乱,理应诛九族!可怜我儿……”
“侯爷说的可是大公子徐觞?”惜时忽然接过话问道。
徐沐垂下眼眸,满眼凄苦之色,不再言语。
惜时眼眸中闪着冷光,嘴角微微上扬,“我来的时候,也听到关于大公子的传闻,不知侯爷想不想听听?”
徐沐目光一凛,两眼转而惊诧地看向惜时。
惜时凑近了徐沐几分,轻声道:“传言说徐大公子是中毒而死,而并非是死于剑伤!有人借萧家抄家之时,用淬了毒的剑刺死了徐大公子!”
“胡说!到底是谁传出得这番混话!觞儿已经死了,还不放过他!”徐沐痛心疾首,老泪纵横,咆哮声更是声嘶力竭。
惜时冷漠地看着抽泣的老者,想来徐沐对徐觞应该寄予了很大的期许,若徐觞还活着,现在大将军未必能是凤蔺羽。
凤蔺羽这招借刀杀人也确实用得巧妙,一下子便除了萧家和徐家,只剩下他凤家一家独大。
“事已至此,侯爷要保重身体才是!我也只是听人这么说,也不这消息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不过我听说,当年徐大公子尸身所在的义庄起了火,很多事情更就说不清了!想要验证这个传言的真假,确实有些难度!”
惜时缓缓地说道,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徐沐,徐睿的死有蹊跷。
徐沐眼眸幽暗,默不作声,但却把惜时的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当年之事,徐沐心中不是没有怀疑。
徐觞死得蹊跷,尸骨还没来得及瞧一眼,便被烧成了灰。
还有那验尸的仵作,他只匆匆见过他一面,再想和他确认事情的时候,早已不见了踪迹。
如今这事被人重提,又传出了这般流言,让他怎能不在意?
惜时瞧着徐睿神色凝重,又佯装好奇地问道:“侯爷……人人都说萧晔将军一身正气,是被人诬陷了谋逆之罪!皇上怕引起民愤,留了萧晔的性命只是流放边疆而已!而今传出萧晔已死的消息,而那凶手正是现任大将军凤蔺羽……民女曾听说徐大公子出事的那晚,是和凤将军一道去的萧家……”
徐沐怔在原地,他槁枯的双手悄然紧握,眼底闪着恨意的精光。
萧晔的为人,他其实是清楚的,他们二人都是出身将门,虽然政见不同,但对对方的人品都了解得很。
说萧家谋逆,他自己也不相信。
能让萧晔那段时日失了分寸和理智的事,只是因为他救女心切。
萧晔武艺高强,为人光明磊落,徐觞曾经还得了他不少提点。
段翊瑾下旨诛杀萧晔之时,徐觞还替萧晔说过情,他们二人没什么矛盾,萧晔实在没有必要去杀一个小辈。
徐沐眯起了冷眸,越想越觉得当年之事蹊跷,更是将怀疑投向了凤蔺羽。
徐沐想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又想到惜时的来意,他沉下脸色,又装作无奈的模样,摇了摇手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即便知道了真相,觞儿也回不来了……罢了……罢了……”
惜时鄙夷地看了眼徐沐,冷笑道:“侯爷之爱子当真是令我夸目相看!若换作萧晔将军,我想他即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凶手找出来!而非就用个罢了了事!”
“皇后身体孱弱,后宫嫔妃不过多说了几句,凤将军便斩杀了后宫中的小才人!若皇后出事,谁能保证这事不会落到柔贵妃身上,毕竟这后位,她也有机会当上一当!”惜时愤愤不平地道。
“放肆!柔儿根本没有这种想法,你那样说只会害了她!”
惜时起了身,失望地摇了摇头,“那小才人又有什么错,非要遭此毒手?侯爷如此畏畏缩缩,柔贵妃的处境和那小才人有何区别?本以为侯爷会护子女周全,看来侯爷不过也是个贪生怕死,不惜枉送子女性命的胆小之徒罢了!”
“你!”徐沐暴怒,额头青筋暴起,手指颤抖地指向惜时,他似乎酝酿了许久责骂惜时之言。
可话到嘴边,竟然变成愤怒地哀求:“本侯命你速速带贵妃回宫!今日之事,莫要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