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夜薇月的重生二(不看不影响主线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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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仪书院后,茂密的银杏林中有一小道蜿蜒而入,小道尽头有院落。
三间茅屋被疏疏落落的篱笆围起来,院子东面有一丛竹,院子门口上方挂着一个歪歪斜斜的木板,上书“一尺红尘”,
夜薇月推开半掩着的木门,走进了院落。极细的白沙铺满整个院子,黑石零落在白沙中隐约可以看出这是一条路。
“不知公主驾临,小老儿有失远迎。”夜薇月方踏上黑石,白须白发的老人便从屋中走了出来。
夜薇月看着屋中走出来的老人,有些发怔。这就是白希夷。身经七朝,年过百岁的老人,一生传奇被天下人竞相传诵的老人。
“月华见过先生。”夜薇月看着躬身行礼,而后恭敬的说道:“以后还望先生传道解惑,多多指点教。”
“公主愿学,小老儿自当倾囊相授。公主,这边请。”白希夷领着夜薇月往院子左面一方平台走去。
向外伸出的九尺平台上,放在一张茶几,两张矮凳,两人坐定。
白希夷看着坐在自己跟前谦顺异常的夜薇月,微微一叹。他身经七朝,辅佐几代帝王,夜家人不该有这种谦顺的表情。
夜薇月低眉垂首却是想得,当年老人手刃亲子一家时的是怎么心情?纵然,勾结外寇,意欲不轨,但是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儿子。不过,若非老人当初的狠绝,如今楚朝已经见不到白家了吧。
“公主,可曾读过杜渤临的一句诗。”白希夷开口问道,问题有些突兀。
“杜渤临的临风集诗传三百余篇,每一篇都为传世之作,不知先生所指是哪一句?”夜薇月沉吟许久之后,轻声问道。
“且问天下谁寂寞,夕阳关下折柳人。”
夜薇月闻言忽然笑了:“先生弄错了吧。这杜澜江正是因其一生驻守渤临而被后世人称作杜渤临。其时,渤江以北之地早已被苍狼所占。这句诗虽出自临风集,但是应当不为杜渤临所作。”
“公主果然博闻强记,才学过人。”白希夷微笑道。
“不过是家母自幼教导有方。先生过誉了。”
“我朝自太宗皇帝建朝以来,便与苍狼交战,边境烽火不绝。及至孝弟继位,方才与苍狼结好,平邑长公主下嫁苍狼,开我朝公主下嫁之先河。后平邑长公主之子安夺司俊南下,攻破阳皲;少帝被迫迁都华城,实乃大耻!也是至此以后,我朝再无和亲之举。此后我朝与苍狼战火绵延百余年,葬身战场的少年郎更是不知凡几。”说道此处白希夷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昭武五年,老夫力排众议,支持成帝与苍狼,开北境互市。及至明华二十六年,逆子白子修一事败露,两国重开战火。而宣和六年,苍狼主动请和,此后两国重修就好。现如今安夺少主求娶公主,乃是两国之幸。”
“公主,以为呢?”白希夷说完认真地看着夜薇月,神情肃穆。
夜薇月闻言,垂首未言。沉吟良久之后才开口:“因平邑长公主之旧事,我朝两百余年未曾有和亲之举。远嫁一事,月华固然心中有怨,却也绝不敢从平邑之旧事。”
“公主大义,老夫拜服。”白希夷闻言,喟然长叹:“公主此番前来,舟车劳顿,老夫这便让人带公主去别院休息。”
“有劳先生安排。”夜薇月轻声应诺。她心中却在想着白希夷那番话,不知老人是说这番的意思是劝慰还是警告?但是,自己那点心事还是埋深一点的好。
“慎之,你且带公主去休息。”白希夷转身开口吩咐道。
夜薇月随着他的目光瞧过去,却看见一名青衣男子从屋后转了出来,正站在那一丛修竹之前。那人眉间疏朗,长身玉立,一身青裳随风而动,显得有几分消瘦。
“顾慎之见过公主。”顾慎之折腰下拜对她行礼。恰巧有风过,吹弯了他身后的一丛修竹,让人分不清究竟是竹效他,还是他效竹。
“顾公子不必多礼。”
夜薇月随着顾慎之离开小院,穿行在凤仪书院中。
“公主这边请。”转过一座廊桥,顾慎之微微侧身,身后露出一条小径。
“那是什么地方?”夜薇月却驻足在原地,望着廊桥另一面,夜薇月看见那里人影攒动不由有些好奇地问道。
“那里是书阁,西边西面那座高塔是钟楼。钟楼所对的是教学的课堂。”顾慎之回头看了一眼:“在书阁前面,有一座亭子,名为策对。是供书院中学子相互学习交流的地方。”
“怎么个学习交流之法?”
“公主,若是有兴趣,过去一看便知。”顾慎之说着便上前领路。
夜薇月随着顾慎之走如策对亭中,环顾四周不由吓了一跳。这个策对亭四面墙壁砌整整齐齐的阁子,阁子里面放满了书简。
“这些是……”夜薇月信手拿起一卷书简,展开来看,不由有些惊讶。一卷书简之上,一人作文之后,后面竟然有数十人评议,有长篇大论反对者,亦有心有戚戚赞同者,而无不是引经据典,各抒己见,甚为观止。
夜薇月仔细读完一卷,不由有些感慨:“这就是所谓的策对?真是集百家所言,令人叹为观止。”
这百尺见方的小亭之中,凝聚了多少的人的智慧啊。夜薇月将手中书简放归原处,环顾四周忍不住感叹。
“不过是求学之时,有感而发。公主谬赞了。”
夜薇月却摇了摇头,一人一时的有感而发,自然是难成气候,但是千万人长年累月的思维迸发,却是足以掀起一场风暴。
“咦!这处高台可是与其他地方有些不同?”夜薇月转身正欲离开,目光却扫到一处高台显得与众不同,高台之上孤伶伶躺着一卷书简。夜薇月取过来,展开一读。若说她先前读的几篇不过随意的有感而发,那么这篇见解独到,言辞犀利的作品,已经堪称大家之作。文中所言皆为经国治世之言,而字里行间,蔚然成就一片气候。夜薇月翻到署名之处,“顾慎之”三字映入眼帘。
夜薇月不由沉默了。
“在下愚作,让公主见笑。”顾慎之从夜薇月手中取过书简,放回原处。
“顾君过谦了。”夜薇月说得实话。第一眼见此人,便知道这人的不凡,只是没想到居然有拜相封侯之能:“也耽误了许多功夫了,还是先往别院去吧。”
“也好,公主的住处在馨云院内,是书院专门女眷辟出来的院落。早前,信王已经着人来打整过一番,并且留下了是粗使丫头哄公主传唤,公主的随身物品也已经搬入其中了。”顾慎之走在前面一面带路,一面低声与夜薇月解释道。
“不想还劳动了信皇叔。来日当是该登府道谢才是。”
“公主有心了。这不过是信王分内之举。”
一尺红尘中,一方白沙为水,九尺平台铺在白沙之间宛如孤岛。
岛上,有两人对弈。
夜薇月甫入凤仪书院,书院中一干夫子无一不是磨拳搽掌,跃跃欲试,想让这个天骄贵女见识一下自己才华,看她以后还敢在凤仪书院门口耍威风。可惜,不到一个月一干鸿学巨儒纷纷铩羽而归,白希夷淡笑不语。
顾慎之看着对面的少女,少女左手正捏着一粒白子,剑眉轻皱,看着桌上棋局苦苦冥思。
“听说公主最近对兵法甚是感兴趣?”顾慎之待她下子后,随手在棋盘上放了一子,而后随意开口问道。
“那日,听顾大哥与先生论及国富而兵强,兵强则法明。故而对兵法生出了一点兴趣。那日,读杜渤临的《渤临军练兵时要》,见书上列出数种军队列阵之变法,更是涉及古时军阵演变之法,不由心生好奇,故而这几日有所涉猎。”夜薇月看着棋局没有抬起头,顺口答道。
“为君者,不立于危境,顾全其身,以全大局。无论是平定四方,亦或是阻击外敌,自有为将帅者为之。君者当居其中,权衡四方。”顾慎之说道。
夜薇月落子的手微微一顿,开口答道“顾大哥所言不差,然而月华以为,将者如利刃,手握利刃之人,怎能不清楚利刃的用法?而将自身安危寄予于他们,终非上策。若将之不存,何以保全自身?”夜薇月说着说着不由放下手中白子:“为君者纵然不用上阵杀敌,却也有保全自身的方法。”
“公主所言不错,无论居于何种身份,人都应学会自保。只是居上位者,过分沉迷军务,与天下来说,终非幸事,你可知为何。”
“只因这居上位,居于上位。一举一动,牵动全局。若为君者,沉迷军务,乐于征伐,必定骠骑四出,无论民之耗损,只为征伐之乐。长此以往,必定国力耗损,民怨载道。”夜薇月顿了顿:“我朝便有灵帝之旧例,后世子孙当是以此为戒。”
“嗯!”顾慎之闻言轻声应允,提醒道:“公主,所言甚是”
“此局棋,却是我输了。”夜薇月经他提醒方才低头看了一眼棋局却发现自己无路可走了。
“是在下让公主分心。”顾慎之伸手将黑子收入棋篓。
“这也是顾大哥棋高一着。”
“老师,怎么呢?”顾慎之握着一卷书简走过来的时候,却看到白希夷正看着棋局发呆有些惊讶。
“你手上拿得是什么?”白希夷回过神来,看到他手上的书简问道。
“是策对的书简。”
“哦?”白希夷有些惊异,顾慎之是他一手教出的得意学生,他自是知道这凤仪书院中早已无人能与他策对:“谁?”
“是公主,她与学生策对已经两月有余。”顾慎之将手中书简递了过去:“公主策对之言,见地独特,颇为不凡。”
“听说公主与你兄妹相称?”白希夷接过那卷书简,搁在了棋盘上,然后顺口他问道。
“公主不过礼贤下士,学生与她……”顾慎之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夜薇月唤他“顾大哥”一事,他虽然百般推辞,但是却敌不住那人绝不改口的坚持。
白希夷看了他一眼:“慎之,你觉得她对这桩婚事到底是什么态度?”
“老师?”顾慎之有些惊讶,他不知道老师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而心念一转:“难道老师认为公主不愿意?还是老师害怕公主从平邑之旧事?”
当年平邑公主下嫁苍狼,但是二十年后平邑公主之子却踏马南下,攻破阳皲,少帝被迫迁都。此事无论过去多久,都是夜楚朝廷的一桩笑谈。
“平邑公主不过凭借一腔怨恨,唆使自己儿子向抛弃她自己的家国复仇,说起来平邑公主不过是个可怜的女人。但是这位月华公主,她比平邑聪明,比平邑更懂理智。”白希夷说到此处却是陷入沉思:“慎之,我只是担心她会为小人所利用。”
夜薇月这个孩子聪明、冷静、理智、敏锐,若非生作女儿身,实在帝权最好的接班人。
顾慎之看着一脸烦闷的老人,笑了笑:“以公主聪慧,又岂会给小人可乘之机?”
“有时候人太过聪明却并非一件好事,聪明反被聪明误。”白希夷顺手翻开棋盘的上的书简:“她幼年丧母,身在宫廷之中自然历经一番冷暖,若以此便自以为看尽了人心,那她将来少不得还要经历一番磨难,方成大器。”
白希夷看着顾慎之悠然一叹,这位远道而来的公主到底想要什么?
夜薇月看着桌上的一纸名单心中心有些烦闷。她不能干政,但不能插手军务,所以她需要一个立足于朝堂的人,做她的口舌耳目。但是……
她蹙眉提笔将纸上的“顾慎之”三字划去。至此这一页纸上所列之人全部被划去,竟然没有一个可用之人。
“公主,顾公子也不行吗?”筱碧走过来见她将顾慎之名字划去,有些好奇的问道。
白希夷不喜兵戈征伐,崇尚无为而治。顾慎之身为他的学生,却也是尽得其真传。所以,对苍狼兴兵戈一事,顾慎之绝非她想要的人。
夜薇月转头看向窗外,眸色低沉:“筱碧,帮我找一个人。”
“公主。什么人啊?”
“用刀的人。”夜薇月皱眉想了想:“我每日去练武场的时候,都能听见隔壁练武场有人练刀的声音。你私下打听一下此人是谁。”
“是。”
“我出去走走。”夜薇月起身走了出去,离开前对筱碧嘱咐了一句:“别跟来。”
夜薇月信步走向银杏林深处。转过一丛灌木时看见一条清浅溪流,水声潺潺,夜薇月正准备走过去。却听见一声轻笑,她不由愣了一下,这里还有人?夜薇月下意识停下来闻声看过去,
一株高大的银杏林长在溪水边,一身布衣的少年坐在银杏树的树桠上,他手臂上停着一只雏鹰。他振臂一挥,雏鹰振翅而飞,直冲蓝天,空中传来一声愉悦的鹰啼。
沐浴在夕阳之下的少年,他正抬头望着蓝天中翱翔的雏鹰,整个人绚烂得让人睁不开眼。
“公主,公主……”
夜薇月闻声回头,看见筱碧寻了过来。
“何事?”
“信王府送来的帖子,后日是信王世子的加冕礼,请公主前去观礼。”
夜薇月接过筱碧的手上的帖子,心中却不由有些惊诧,自己这位皇叔正值盛年,这么着急请立世子干嘛?
“夜隳城?”隳者,毁灭也。隳城?不知是毁灭哪座城池啊?
夜薇月看着充满破坏欲这个名字,心中不由有些不安。更何况,这位王府公子在书院之中名声可并不怎么好了。
“公主,怎么了?”筱碧见她神情有异,不由开口问道。
“无事,我们回去。”
她临走时回头看了一眼银杏林深处,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不知还有没机会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