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石星末日（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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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口并不大，也并不深。周围的血液已经干涸，但确实是丧尸造成的。
但是根据最新拟定的关于病毒期间的条例，无论任何人感染-病毒，都要第一时刻对其进行射杀，彻底摧毁其大脑。
陆晟知道他会面临的结果，被当成感染者毫无尊严的射杀，甚至不如两年前就死在陆长行的陷害中。
“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顾棠沉默了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她颤抖着伸出手，刚刚几乎已经消耗殆尽的木系异能又倔强着发出微弱的绿色光芒。明明只是一个小小的伤口，木系异能却没有办法将它愈合。
很明显，伤口已经感染了。
陆晟抓住女孩的手，将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拿下来。
矿洞里潮湿阴暗，顾棠的手心湿漉漉的。
“你可以带着我的东西离开，我会为你安排好一切，棠棠。”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陆晟语气依旧沉稳冷静，就好像连自己的后果都在他的人生规划中。他试图将自己手上的戒指摘下来，却被顾棠止住了动作。
顾棠伸出手，强行摘下了自己手腕上的通讯器，连带陆晟的也一起摘下来，随后将两个人身上可以定位的东西全部摘下来，左一个右一个丢进了附近的黑暗中。
“你——”
“你不要以为你的权利大到可以什么事都自作主张。”顾棠拉着陆晟，向刚刚记下来的另一个出口走去，“病毒总会有解药，达米安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你这样和我在一起很危险。”陆晟站在原地没有动。
以他的体质和能力，变成丧尸之后他自己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又有谁能阻拦他。
在刚刚决定留下来断后的时候，男人就已经在自己心底决定亲自了结自己的生命。
“可是你这样做会让我觉得你根本不爱我。”
顾棠一句话将陆晟堵的哑口无言。
“你从来只在乎你自己。”
两个人就这么向着另一个出口走去，顾棠肩膀上的手电筒是唯一的光源。这样黑暗独处的环境下，给陆晟一种回到了当初顾棠捡到他的时候的错觉。
顾棠不知道刚刚的植物加上火系异能能够阻止那些虫族多久，两个人几乎是一刻不停。很快顾棠就感到有些脱力，她毕竟体质比不上那些军人。
但是咬咬牙还是能坚持的……
忽然脚步一顿，顾棠被陆晟揽住了腰。
“你要干什么？”
陆晟从身后抱着顾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染病毒的原因，男人的身体很烫，就像个大火炉一样贴着顾棠的脖颈。炙热的呼吸拍打在皮肤上，女孩瞬间脸红的不像话。
“喜欢背着还是抱着？”
男人的声音低哑，没有了上位者的威严，像只小奶狗一样凑到人的怀里撒娇。
顾棠心一抽一抽的疼。
“你看不起谁呢……”
话音未落，忽然被人拦腰抱起。顾棠下意识抱紧了陆晟的脖子，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破胸膛冲出体外。
“陆晟——！”
男人的手臂很有力量，怀抱平稳令人安心。即使已经走了那么久速度也依旧没降下来，甚至根本不需要顾棠指路，陆晟自己就背下了地图。
“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顾棠用手捶了捶陆晟的胸前，随后才觉得自己这个动作好像有点太过矫情了，咬牙切齿的说。
“马上就到出口了，找个地方休息吧。”
陆晟就像完全没有听到顾棠的话，径直向前走去。顾棠不想浪费多余的体力去争执，只能老老实实蜷缩在他的怀里。
又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周围的光线一点点变亮了。没过多久就能够看到出口。
这个出口很狭窄，周围堆满了杂物。看样子像是一个废弃出口。
到了出口，陆晟将顾棠轻轻放在地上。
“你确定要跟着我吗？”陆晟问她。
“我不会被病毒感染，你不用担心我的问题。”顾棠借着微弱的光线，轻轻拍打自己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明明他们刚刚进入地下矿区的时候外面的天还是亮的，现在天却已经昏暗下来，能看到微弱的星光。
陆晟好像很开心，嘴角勾起一个迷人的弧度。
“棠棠，如果我想要伤害你，记得亲手杀了我。”
说的很轻松的一句话，就好像情人之间喃喃的低语。
但对顾棠来说，就是狠狠的向她心脏上捅了一刀。
她是从末世而来的人，见过无数人死在她面前。亲情，友情，爱情，兄弟反目成仇，父子残杀，为了活命将妻子杀死吃肉的男人。
这些事顾棠见过太多太多。
但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切身的体会到病毒的可怕。
女孩表面看起来和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我们往人少的方向走，远离城市，找个地方休息休息。”
以陆晟的身份军队不可能会那么轻易放过他，过不了多久，这整个地下矿洞都会被翻个底朝天，他们故意留下的定位器也势必会被发现。
到时候再想走就来不及了。
陆晟点点头，低头轻轻牵起了顾棠的手。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夜幕逐渐染上整个天空。一男一女手牵手走在路上，就像他们只是外出散步的情侣，等到夜深了还会回到家中。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怕病毒。”陆晟开口道。
顾棠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一直神游在外，嘴比理智先一步回答，“经历的多了，自然也就不怕了。”
随着路越走越远，她能感受到身旁这个男人的体温正在越来越高。体温变高，神志不清，这正是丧尸病毒发作的前兆。
她太清楚了，她怎么会不清楚。
他们离开矿场，翻过围墙，周围是陡峭的山和浓密的树林。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却默契的一头扎进了树林中。
夜色降临，林子中什么都看不清。顾棠也没有打开手电筒，通过眼镜的夜视模式观察周围的一切。
走着走着，身旁的男人却忽然变慢了。
顾棠回头看着连抬起腿都变得异常艰难的陆晟，轻轻叹了口气。
“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她从戒指里找出简易军用帐篷，里面是保暖的睡袋还有足够的水和食物。
支起帐篷后再回头看，陆晟坐在树下背靠着树低着头，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
顾棠走过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男人拖到了帐篷里。
陆晟被裹在厚厚的睡袋里，额头上放着降温用的降温器。顾棠轻轻摘下男人脸上的一半面具，露出另一半狰狞的疤痕。
白皙的手指轻轻碰了碰那张脸，已经不知道烧到多少度了，指尖滚烫。
顾棠用湿毛巾和凉水轻轻的擦拭，从鬓角到下巴。趁着这个机会，她借着帐篷里微弱的昏黄的光线仔仔细细的看着陆晟。
这张脸像是被上帝嫉妒，因为太过完美所以必须要舍弃掉一半。男人留下的左眼睫毛纤长，即使因为高烧而紧紧皱着眉，依旧难以遮掩半分英俊与锐气。
顾棠承认，即使丢掉了半张脸，陆晟也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
顾棠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把枪，上膛，放在枕边。
陆晟已经彻底失去意识，他的体温越来越高，一开始还会因为过高的体温难耐的翻身或者是动作，但是渐渐的就不会动了。
这不是个好征兆。
顾棠一刻不停的用手上仅有的凉水和降温器为陆晟降温，但是让她手臂酸痛的努力似乎一点成效都没有，凉水变成温水，手被水泡的发肿。
半个小时之后，在体温达到非正常人的最顶点后，男人的体温骤降。
顾棠看着陆晟一寸寸苍白下来的嘴唇，手里的湿毛巾颤抖着被扔在了地上。
“陆晟……陆晟！！！”
顾棠失声呐喊，伸出手放在男人的胸膛上前后摇晃，“你回答我……陆晟！！你回答我啊陆晟！！”
她伸出手去摸陆晟的胸口，莹绿色的光芒闪过，木系异能像不要钱似的向里面灌输。这样的超负荷输出让本就已经脱力的顾棠更加难以支撑。
这种病毒的最恐怖之处就在于，你永远不知道那个你最爱的人是在哪一个阶段离开你的。
或许下一秒身体里的灵魂就已经被抽空，你一腔情愿付出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一直到最后，顾棠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一直以为自己这一路上足够冷静了，在脑海中幻想过各种场景，身为经历过末世的人，她确信自己能够冷静的面对陆晟的死亡，能够平静的生离死别，能够……
声音开始嘶哑，最后顾棠彻底没了力气，瘫坐在原地。头发被汗水浸湿，张开嘴大口喘息着，崩溃过后的脱力尤其让人难以忍受。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棠睡着了。
她没有进睡袋，穿的也并不厚。周围的冷气丝丝缕缕的侵入身体，即使在梦中也不踏实。
脑袋昏沉，身体也很沉重。好像过了很久很久，周围什么声音都没有。
少女逐渐睁开眼睛，刚开始眸中还是一片迷茫，等到顾棠想起来自己昏睡过去之前是什么情况，整个人像被电击一样瞬间清醒过来。
她怎么睡着了！陆晟呢？
下意识向身旁男人躺着的地方看过去，那里却什么也没有。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顾棠打开身上的手电筒在帐篷里四处查看。
“陆晟？”
四处都没有看到男人的影子，顾棠还没来得及感到疑惑，就被身后的呼吸声吓了一跳。
就在她的身后，贴着帐篷的边角有一个半坐着的影子，或许是顾棠忽然发出了声音惊动了对方，从喉咙里传出的低声嘶吼让顾棠浑身一颤。
丧尸——
不……
是陆晟！
“陆晟——！！”
顾棠自认为身手已经比正常人要强很多，然而快速闪避的速度仍然赶不上身后那个影子扑过来的速度。整个身体被狠狠地压在地上，肩膀被人按住，连回头的能力都没有。
男人的力气很大，顾棠没有丝毫反手之力就被人贴近。她拼命的想要从对方的身底挣扎出来，拼着肩膀扭伤的风险成功翻了个身，伸出一只手去摸索她刚开始放在枕边的枪。
要成功摧毁对方的大脑——
“陆晟！你冷静！看看我是谁——陆晟！”
这种试图呼唤起对方感情的行为曾经是顾棠在末世中最为不屑的一种行为，明明知道对方已经完全不可能清醒却还是固执又愚蠢的呼唤，简直就是傻子。
顾棠没想到，现在自己成为了这种人。
手电筒因为刚刚的大幅度挣扎滚落到一边，明晃晃的光线正对着这边。顾棠通过光线看清男人的脸，那双眼睛漆黑没有感情，像是看着一具尸体一样死死盯着自己。脸色苍白，嘴唇也是苍白的，再加上半张脸的丑陋疤痕，比起一般丧尸更让人心底发寒。
顾棠浑身发冷，就好像死掉的不是对方，而是自己。
本来已经摸到枪的手忽然没有了力气，连把枪拿起来都做不到。
陆晟压低身体，顾棠本来正在拼命反抗的双臂忽然撤掉了力气，任由男人直挺挺地将自己的嘴巴靠近到纤细的脖颈旁。
顾棠直挺挺的看着前方，伸出手抱住了陆晟。用力，再用力，几乎要把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一时间两个人再没有动作。
女孩伸出手，轻轻抚摸男人的脊背，像婴儿一样拍打诱哄着。声音逐渐带着哭腔。
“陆晟……”
让我抱抱你，哪怕最后一次。
“我爱你。”
下一秒，泪水汹涌而出。顾棠很少哭，但是此刻就在她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湿润的液体已经爬了满脸。
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这么痛痛快快的哭过了。
回忆中的画面走马灯般闪过，一幕幕。
顾棠抱紧陆晟的腰，闭上眼睛，等待那个时刻的到来。虽然她自己不会被感染，但是被人一口一口咬碎，吃进肚子里，也还是会死的。
但是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肩膀上传来的剧痛。
顾棠听到陆晟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蓄谋已久，缓慢又轻柔。
“顾棠，”
“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