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叛主的短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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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屋子刀枪不入的尸体,跌跌撞撞的向我和肖老二扑来,这让我有点始料不及。但毕竟过去经历的多了,我还不至于吓得手足无措。我头上青筋暴起一声轻喝,闪着绿芒的窥蝉再次飞起,向这些尸体的下盘斩去。肖老二明白我的意图,也穿梭在死尸当中,用问骨铲锋利的边缘,砍向它们的双腿。
然而,就当我以为这样便能延缓它们的速度,哪知这些尸体被斩断的双腿里,竟然钻出无数根黑色的触角,铺天盖地的向我和肖老二缠了过来。眼见着一根根带着黏液的触角这就要到眼前,肖老二再次甩出滚龙挠,揪着我的腰带,一起飞上了房顶的大梁,这才勉强躲过一劫难。
“我说,你们还是别挣扎了……”邢陌堂身边的戚瘸子嘿嘿笑了两声,露出一口黑黄的烂牙,“连那姓钱的都不是五爷的对手,更何况你们两个小混混。刚才五爷跟我说了,你们这俩小子虽然顽劣,但还都是可造之才。五爷是爱惜人才的,要是你们愿意,不仅可以保命,还会传授你们真正的本事,是吃敬酒还是吃罚酒,你们自己选吧……”
“我吃你大爷的姥姥婆!”肖老二一口老痰啐了下来,差点吐在戚瘸子的脚面上,“戚瘸子,咱们的账还没算呢!当初要真就把你装口袋里埋了,现在也省了这么多的麻烦!钱老大也是整天打雁,却让雁啄了眼,居然没看出你这个满嘴瞎话的老狐狸!要是当初我们和钱老大一起进来,我就算把这条命交待在交代,也得先把你个老东西拍死!”
“哪儿有那么多如果啊……”戚瘸子笑了笑,往邢陌堂身后躲了躲:“就算你们就是跟着进来,下场也是和那个臭道士一样。这人呐,还是别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你们到底把他怎么样了?”我看了一眼被装在瓮中一动不动的钱锦,冷声问道,“想让我们下来也可以,先把他放下来,咱们再谈!”
“小朋友,是什么让你觉得,你们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本呢?凭着那柄短剑?呵呵……”邢陌钊看了看远处阵法中的钱锦,阴阴的笑了笑,“你不就是想要他出来吗,那就随了你的意思!”
我紧盯着邢陌堂,窥蝉在我的念力支配下浮在空中,剑尖直指着他的哽嗓。对于这种人,我不打算留情面。就算将来警察找上门来,我也有的说。可就在这时,我忽然听到钱锦那边传来了一声脆响,扭头看去,只见那大瓮竟然露出了道道裂痕。紧接着“咔嚓”一声巨响,大瓮竟然碎成两半,浑身是血的钱锦倒在了地上。
“老大!”肖老二见状,冲着钱锦大叫了一声,但我却发现在钱锦的身上,没有任何魂魄。钱锦的头抬了起来,死灰色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生气,两只死鱼一样的眼睛,看着我和肖老二的位置。肖老二也看出了不对,他的手微微颤抖着,一时间还接受不了现在的钱锦,已经成为了一具会动的尸体。
“这把剑是你生前用过的,既然他们要我放了你,那就物归原主吧……”不知什么时候,逆鳞剑出现在了邢陌堂手中,他的手轻轻一抬,长剑便径直飞到了钱锦的面前,并斩断了他手腕上的铁铐。获得自由的钱锦愣了一会儿,猛然将长剑抓在手中。
然而尽管已经死去,但钱锦的动作却并不慢。他像活着时候那样施展身法,突然腾空而起,踩着墙面向我和肖老二冲来,还做出从怀中掏出符箓甩向我们的动作。说时迟那时快,钱锦三步两步窜到我们面前,挥剑便向肖老二的脖子砍去。
肖老二低头躲过这一剑,脸上满是难以形容的惊愕,他到现在都不能接受钱锦已死,并被人操控的现实。然而钱锦并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回身又是一剑。逆鳞剑赤色的剑芒擦着他的面颊划过,在他的左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此时的肖老二已经被逼入了绝境,站在房梁的尽头不知所措,他还是不能接受曾经无数次救过自己的钱锦,会毫不留情的向他挥下长剑。
“老二,飞爪!”就在钱锦第三剑再次袭来的时候,我一把抱住肖老二从房梁上跳了下去。肖老二这才反应过来,甩出滚龙挠勾住另一根梁木。然而还没等滚龙挠带着我们飞上去,钱锦甩出逆鳞剑,将飞爪的绳索斩成两段,两个人一起重重的摔在地面上。
还没等我爬起来,那些死尸纷纷伸出触角,将我牢牢的缠住,并勒住了我的脖子。我的喉头一紧,强烈的窒息感逼的我吐出了舌头。身边的肖老二也是如此,被几条触角缠住手脚,正在被无情的撕扯。他的脸离我很近,但缺氧导致我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看不清他的五官了。
到头来,我们谁也救不了谁。这是在弥留之际,我给自己最后的嘲笑。戚瘸子说的没错,能用念力掌握一把会飞的短剑,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在几个未知的古墓遗迹里走上几遭,就觉得自己是冒险家了。如今才知道其实自己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却为时已晚。我愣愣的看着还在挣扎的肖老二,他的眼睛翻了上去,刚才被长剑割破的额头,渗出了血迹。
等等,好像哪儿不对。一瞬间,我开始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怀疑。我明明记得钱锦的长剑划过的是肖老二的面颊,为什么此时的伤口却出现额头上?我使劲儿挤了挤眼,再次凝目向他看去。尽管他满脸是汗,还有几块瘀青,但被割破的伤口,的的确确只有这么一处。刚才钱锦袭击肖老二的画面,我依然记忆犹新。到底是我自己产生了曼德拉效应,还是……如果这不是我的问题,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我把心一横,对着吐出的舌头咔嚓就是一口!这一下,剧烈而钻心的疼痛,让我怀疑自己的舌头已经被咬掉了,血腥味顿时灌满了口腔。然而在这股巨大痛感传来的瞬间,身上所有被束缚的感觉,却同时消失了。我摸了摸被咬破的舌头,又向周围看了看。那些人依旧在地上躺着,头和腿也在身上完好的长着,只是都没有动静。钱锦也依然毫无声息的坐在大瓮里,唯有肖老二伸着四肢,做出被人五马分尸的样子,不断的哀嚎。我爬起来,对着肖老二的脸颊反正就是四五个巴掌,他这才如梦初醒般坐了起来:“老尹,这是怎么了?哎,这些人不是都变章鱼了吗?对了,钱锦他……”
“别看了,老大没事,这都是幻术!”我又啐了一口血,挣扎着爬起来。
“怎么样,这出戏好看吗?”不远处的邢陌堂还站在那,似乎从没动过,“既然知道幻术,你就也应该知道,我并没想真的要你们的命。否则我直接在这儿幻化出一座迷宫,也能把你们困死。不过,能看出这是幻术也说明你的确不简单。刚才老戚说的没错,我的确有意把你们留下。我不仅是现任邢家的家主,在世界各地都有财路,而且身后也有你们根本难以想象的人物。不管你们是想寻求富贵,还是在道门中有所精进,都不是问题,如何?”
“我去你大……”肖老二本想开骂,却被我拦了下来。我冲着他一乐:“别的我不敢苟同,但人活一世,也就图个衣食无忧,大富大贵。要真像你说的那样,我们也不是不能考虑。但我怎么知道,如果我和老肖投靠了你,你不会像对待钱锦和邢云那样对待我们呢?”
“五爷,这俩小子不会这么轻易……”戚瘸子显然并不相信我的态度,他正打算继续说下去,却被邢陌堂挥手拦了下来。只听邢老五继续说:“他们这些道士,总喜欢自命清高,视钱财为粪土;而对于我这个流派的本事,他们又认为是妖术邪法。既然不能为我所用,我又干嘛自讨没趣呢?不过你们放心,我也无心和龙虎山为仇作对。他只是被我封住了魂脉,只要你们能把他劝服,我还是会既往不咎,毕竟像这样纯正的正一派道士,现在可不好找了。至于你说的那个……哦,邢云,怪就怪他是前任家主邢陌麾的儿子吧。”
“邢云究竟是怎么死的,他的尸体在哪儿?”我继续问道。
邢陌堂没有说话,却看了看旁边的戚瘸子。戚瘸子嘿嘿笑了两声:“邢云以小犯上,出手袭击家主,按着邢家家法,理应碎尸万段,打散魂魄。五爷顾及毕竟叔侄一场,只是把他浸死了。如果运气好,说不定下辈子还有做人的机会。”戚瘸子的话如同一记重锤打在我的心中。果然就像邢陌钊说的那样,邢云成了宗族相争的牺牲品。
“你凭什么觉得,你的家主之位能做的稳当,你就敢保证你们邢家的其他人,不惦记你现在的位置吗?”我站了起来,缓缓向邢陌堂走过来,“还有,金溪村再怎么隐蔽,也不可能脱离国家的管束。如果上边追查下来,你又怎么解释这里发生的事?”
“害怕被人在背后捅刀子?好,那我就告诉你。现在还能在村里出现的邢家人,都是我的亲信。我也不会像邢陌麾那样因循守旧,一辈子蹲在这里守着一个兴许早就不存在的秘密。这儿的人除了会摆弄纸人,别的一无是处。跟着我的,我能让他们有花不完的钱,他们感谢我还来不及呢。至于你说的第二个管理问题,我们这边推崇的本身就是‘乡贤’管理,就连派出所……”
邢陌堂还在那儿滔滔不绝的说着,丝毫没有意识到,他身后一团绿芒正如闪电般向他射来!从假意和他谈判开始,我就暗暗控制窥蝉绕到邢陌堂的后方,在他分心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短剑挂着风声直击邢陌堂的后心,邢陌堂似乎意识到了不妙,扭头向后看去,将左胸完全暴露在窥蝉的攻击路线上。以窥蝉的速度,只有不到半秒,我将能看到闪着绿光的剑尖,从邢陌堂的后背上露出。
“老尹,这……为什么会这样!”肖老二瞪大了眼睛,满脸写着不可思议。而我也被眼前的一幕完全惊掉了下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窥蝉停在距邢陌钊的胸膛还有两厘米的地方不动了。更让我难以置信的是,曾和我一起出生入死、斩杀邪祟的窥蝉,此时却围着邢陌钊转起了圈,最后停在半空,剑尖直指着我。
“现在的年轻人啊,难道都已经自大到这个份儿上了吗?你凭什么觉得,用这么老套的办法,就能制服一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呢?”邢陌堂无奈的摇了摇头,“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唉,既然咱们没有缘分,那就下辈子再见吧!”
说着,邢陌堂一挥手,窥蝉幻化成了一道绿色的光影,向着我的方向射来。平时都是我驾驭窥蝉攻击他人,今天是第一次见识这把短剑直刺向我的那种骇人的压迫感,一时间竟然有些被震慑住了。
“老尹,低头!”就在我愣神的时候,肖老二眼疾手快,挥动问骨铲挡在了我的面前。短剑戳在铲背上,发出了“叮”的一声脆响,被崩飞了出去。幸亏问骨铲也是世间罕有的兵器,否则绝撑不住这雷霆万聚的一击。
“呵呵,小家伙们的手上都有好东西啊。那我就别客气了……”邢陌堂微微一笑,只见他嘴里似乎念着什么,停留在空中的窥蝉突然自己旋转起来,同时幻化出绿、红、黄、蓝、白五道光芒,像螺旋桨一样分别砍向我和肖老二。一瞬间,刚才还昏暗的地下密室里,顿时被晃的仿佛夜店现场,绽放出绚丽的色彩,透出凛凛的杀气。
没有时间多想,没有地方隐蔽。当五道光芒袭来的时候,我和肖老二只能下意识的趴在地上。窥蝉的剑芒划破了我的衣服,带的我身上的伤口一阵生疼。这让我断定,眼前的窥蝉绝不是什么幻术。螺旋桨一样的“五把”窥蝉一击不中,再次掉头杀来。这次,它似乎吸取了刚才的教训,用犀利的剑锋将我和肖老二逼到一个死角。我们只能眼看着五道光芒封住所有逃生的角度,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直冲我们的脖子、胸腹、腰部,不留下任何躲避的余地。在这样的情况下,我选择了闭上眼睛。
“噗!啊~”耳轮中传来一声利刃刺破皮肤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个人的惨叫,随后便是兵刃落地发生的金属撞击声。过了几秒钟,我试着睁开眼感觉了一下。发现身上并没有什么疼痛,一边的肖老二也皱着眉看我,他似乎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你……你为什么要杀我!”一句含糊的话语从大门的方向出来,我赶忙扭头看去,只见邢陌堂弯着腰,一手捂着胸口,向我们的方向退过来。一个人手里擎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正在对着他冷笑。那个人,正是戚瘸子。
“为什么杀你?这话是不是得我问你啊?”只见戚瘸子笑了笑,他佝偻的身体此时缓缓的伸直,因为残疾而变形的左腿也恢复的像正常人一样。他捋了捋蓬乱不堪的头发,抠了抠左耳下方的位置,随即用力一拉,将一张人皮面具扔在地上,邢云那张冷峻的脸,出现在了我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