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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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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无忌在偌大的宫城中走了这许久本已晕头转向,陡然间听到带路的内官呼唤太子,竟是被带到太子东宫,脑中一片混乱,不住在想“不是去见皇帝吗?为何到了太子宫中?丘师叔并未告知有此安排吧。” 缓缓吸了口气强压住内心的不安,脑中略一思忖,此刻已然身处东宫,既来之则安之,灵活应对吧。

“叶无忌叩见太子殿下。”见太子出殿迎接,叶无忌赶忙上前行礼。

“叶君无需多礼。”太子见叶无忌屈膝欲行叩拜之礼,一把将他双臂扶住,随即亲近的拉着他手臂往殿内走去,边走边说道: “前几日听闻御剑门传人要来京,我还和子昱在说逍遥双剑之子定是位意气风发的少年英才。”

“现在看来兄长说的半点也不错,叶君果然是一表人才,相貌身姿更胜乃父。”太子边上那中年男子笑着说道。

进入殿中各色茶点早已备好,殿内四角上香炉内麝香之气微微散开。三人分宾客落座,宫中侍婢奉茶后退至一旁,此刻叶无忌才得空看清两人面貌。太子年近四旬,当说正值壮年,但两鬓斑白,法令纹颇深,显得较为苍老。但两眉斜飞入鬓,双眼大而有神,鼻梁英挺,嘴似弯弓仰月,样貌极是英俊。旁边一人比太子年轻三、四岁,两人面目极像,只是这人身形远较太子健硕,眉目间有股藏不住的彪悍之气,想来当是师叔所说与太子一母同胞的景王。

“昨日得知齐王兄回京,我本欲邀他来此一叙,但内官去他府上请他时听闻他设宴款待御剑门门人,我这才知道叶君在他府上。”太子招呼两人坐下说道。

“昨日友人带我游览京城,恰逢燕宁军募兵,我好奇之下前去观看偶遇齐王,他盛情相邀,我们就去他府上叨扰了一番。”叶无忌答到。

“燕宁军身处北疆跑到京城来募兵,当真是举国之力供养一军啊。”那男子冷哼一声,似乎对燕宁军此举颇为不屑。

“子昱你这般姿态倒是有几分年轻人儿女情长之际吃醋的模样,堂堂景王怎可如此狭隘呢。”太子调笑景王道。

叶无忌想所料不错,此人果然是景王,见太子道出他身份也急忙施礼道:“原来是掌管西凉精骑,镇守大楚西北边关的景王殿下,叶无忌多有失敬,还请见谅。”

“哦?叶君竟知我乃西凉景王?我一直还以为大楚民众只知有陛下和齐王,不知国中还有他人呢。”景王见叶无忌对他有所了解,面露讶异之色。

“不知子昱你何时才能懂得我常和你说的气度和格局,不必事事都要计较一番。你为国为民守护西北边陲,尽心竭力就好,何必太在意那虚名呢?”太子见景王言语中甚有妒意,随即教训他两句。说完转头向叶无忌道:“无忌昨日在齐王府定有尝过王兄挚爱的‘塞北暖’吧?”

“是,那酒辛辣异常,极难入口,不过倒不失为一种别样体验。我不胜酒力不敢贪杯,同去的师弟多饮了几杯,醉的不省人事,只得在王府借宿了一晚,实在是失礼之至。”叶无忌谨记师叔嘱咐,不欲透露在齐王府的遭遇,故意面露尴尬的说道。

“我特意令人泡制了葛花枳椇子茶,叶君请品尝。此茶止渴除烦,消湿热,解酒毒,酒后饮用升清降浊,健运脾胃。”太子抬手示意两人饮茶。

叶无忌见状喝了一口,只觉入口微苦,但回甘甚久,一杯饮尽果真神清气爽,当下谢道:“多谢殿下,此茶当真有解酒奇效。”

“令尊令堂也是我故交,叶君切莫过于拘谨,随意用些茶点。”太子和颜说道。

“殿下竟识得在下父母?”叶无忌闻言颇感意外。

“当年你父亲进京面见先帝请赐冠带时可是武林中叱咤风云的逍遥剑,我身为皇族怎能不识?”太子笑道。

皇室中人长居京城养尊处优,且身为皇族如对国务政事、州县民情了然于胸当属正常,可如何都对这江湖草莽之事如此关心了解?齐王如此,太子也是如此,景王身形一看便知是长年习武,必然也是此道中人,对此叶无忌着实不解。心中虽有诸多疑问,但面上丝毫没显露出来,回应道:“双亲在我幼时即因故离世,长辈们也少有提及,只从他们的谈话中听到过只言片语。作为人子对父母之事知之甚少,实在不孝。”

“世事难料,这也怪不得你。谁能料到风头正盛的逍遥双剑竟殁于船难,那时我得知此消息也如晴天霹雳一般。”太子谈及此事也是一脸遗憾。

“当年的御前比武你父亲力挫各路英豪摘得桂冠,先帝亲书‘天下一剑’四字刻剑相赐。那时我年方十二,亲睹逍遥剑无双之风采。莫说皇族了,只要是当时京城的练家子只怕人人都对你父亲的武艺钦佩之至。那时也曾蒙他指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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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对我之后练武有莫大的益处。此刻见到他有叶君这般人才的儿子,我和太子殿下都十分欣喜。”景王提起逍遥剑也颇有崇敬之意。

叶无忌见两人都认识自己父亲遂拱手道:“太子和景王殿下都是无忌的长辈,如蒙不弃就请唤我名字即可。”

三人饮茶聊天,叶无忌得知景王和太子都习武已久,且对武道的认知实不像他以为的锦衣玉食之皇家子弟,倒像是武林宗派里的弟子。说到兴浓时太子叫侍从递上长剑与景王两人到殿中一一比划。叶无忌自幼习武,对此道自是颇有见解,与两人一同边说边下场演示,言谈间甚为投机。

“无忌方才所演示那招‘风起云涌’应为‘风云十九式’中的起手式吧,但我看与当年你父亲使的有些不同。”景王问道。

“师傅对我的一招一式都教的极严,不能有稍许与剑谱中有异。我初练剑之时因剑招繁复总记不住,师傅的责罚鞭都打折了数支。此套剑法我练了也有七年之久,当是不会有误。”叶无忌武功在门中此辈弟子中出类拔萃,尤其是剑招使的和剑谱图示一模一样,授业堂数次以他为榜样教诲一众少年弟子,故他对自己的剑招极为自信。

“你父亲当年以此招点中强敌‘东海夺魄枪’欧阳若琨手腕,逼得他弃枪认负。那场比试我亲眼所见,两人修为相若,斗的旗鼓相当难解难分,最后你父亲制胜之招我万不会记错。”景王说着提剑来到殿中,只见他边把叶无忌刚才那招‘风起云涌’使了一遍边说道:“你使这招起手时剑尖先划了三个圈,然后分别从圈中疾点出三剑,接着自下而上斜挑一剑,再是一招横抹,最后剑走七星连刺七剑。”

叶无忌刚才演示时完全是自然发招,剑招使的极快,万没料到景王只是仓促间看了一遍就能将此招使的半点不差,眼力之好,记性之强让他大为惊叹道:“此招我只使了一遍大王竟能依样使的分毫不差,无忌实在佩服!”

景王闻言大笑,转头看了眼太子对叶无忌说道:“我不似兄长般博学多才,自小我对舞文弄墨,读书习字就兴趣欠奉,为此没少受母亲训斥。但舞枪弄棒,驰马试剑我则颇有天分,不论刀枪拳脚,我只要仔细看过一遍大都能记得,在脑中回忆数遍就能使出个大概。”

“大王此能武林中也属罕见,难怪能威震西北。”叶无忌对景王此等武学天分由衷敬佩。

“好了,不说客套话了,说回那招‘风起云涌’,当年你父亲是这样使的。”说着景王又开始舞动长剑。“他起手是划一个大圈,接着在圈中以五芒星势自上而下刺出五剑,而后自斜挑一剑开始招数和你使的尽皆相同。”

景王使完剑招叶无忌半晌未答话,脑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他把这剑招在心中又回想了几遍后脑中不断回响四个字:“该当如此!”

这招‘风起云涌’作为‘风云十九式’的起手式本意是先以剑划三圈迷惑对手,让对手不知所攻之处,同时也是防备对手攻向自己,接着三刺乃是虚招,旨在让对手误判剑路,接下来的招数才是实际杀招。而景王使出的这招开头部分明显意义相同,但更为迅疾,特别是五芒星那五剑如以螺旋劲使出更是攻守兼备,衔接后面的杀招更为紧密无间。叶无忌习练此套剑法数年,早已使的极为娴熟,景王变招一使出他即刻就发现此处玄机。明明都是本门的‘风云十九式’,为何父亲使此招和师傅所教授却有不同,今后自己使此招时是以师傅所教还是按父亲模样所使?想到此处叶无忌不禁后背汗水涔涔,便如师傅当年纠正自己剑招谬误时责罚鞭打在身上一般。

见叶无忌半晌不语若有所思,景王知他在脑中研习剑招,对他说道:“当年你父亲夺魁后意气风发,他不知我有此过目不忘之能,在酒后禁不住我恳求,曾当面使过这整套剑法。不过我虽记得剑招如何使,但内里运劲使力却一窍不通,今日不如整套演示与你看,想来应该对你也有些裨益。”说罢擎剑落场,身形晃动,手中长剑舞动生风。

但见景王‘风起云涌’、‘风卷残云’、‘风云际会’、‘风轻云淡’等一招招使出来端的是舒展飘逸,变幻莫测,景王怕叶无忌须臾间难以熟记,将整套剑法连使了三遍方才落座稍歇。叶无忌自景王发招伊始就全神贯注,此套剑法他本就烂熟于心,景王使出虽有种种变化,但万变不离其宗,大体上还是和师傅所授相同,三遍过后整套剑法的变化之处已是了然于胸。这‘风云十九式’经叶清平一改,去繁化简之意颇深。招数中花哨的虚招尽皆被抹去,增添的招数更为直接实用,整套剑法在原有的奇诡变幻之余平添了几分排山倒海凌厉之势。叶无忌一时三刻虽难以融会贯通,但心知日后习练之下剑法定会大有进益,对着景王一揖到底说道:“多谢大王,此番无忌得大王指点,于剑法之道又有颇多收获,感激之情实难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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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王摇头说道:“此剑法非我指点于你,二十多年前你父亲给我演练这套剑法时就注定了是要传给你的,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回山后此事我定要禀报与宗主及授业堂长老,习武如过于拘泥于门宗传下的拳经剑谱反而有颇多弊端。尽信书不如无书,要有胆识在前人所留的功法上与时俱进,推陈出新。”叶无忌认为父亲能改良门宗经典剑法,自己定也能效仿,想到此处禁不住心潮澎湃。

“好一句尽信书不如无书,练武修行,修身治国,摡莫能外!”太子听叶无忌此言也是拍手叫好,接着又说道:“但有一事需当提醒你,御剑门立派已百多年,种种功法修行都是依传承而行,无忌最好私下与老宗主先行禀报商议,万勿陡然将此想法公之于众。”

“兄长莫不是又想起了如今朝堂之上的变法之争了吧?”景王与太子交往甚密,太子随口一句提醒都能让他嗅到兄长心中所藏之事。

“难得清闲,此刻就不谈国事了。”太子摇摇头说道。

“此刻不谈,晚些饮宴时怕是逃不开此事呢。”景王淡淡说道。

“听闻昨日齐王兄进宫和父亲问安时也有探讨变法之事。郭尚书的新法极为激进,一旦施行牵一发而动全身,恐会撼动大楚根基。我一直极力劝父亲三思。父亲虽未明示,但在齐王兄的极力支持下怕是不日将同意此事。”太子面有忧色。

叶无忌昨夜和齐王一番长谈,对变法之事虽不甚清楚,但听齐王侃侃而谈,已认为此事利国利民,只要是阻碍之人多半是齐王口中所说的只顾私利的守旧派。此时听太子之意似是对变法颇有顾虑,他暗想难怪师叔说太子与齐王不睦,多半是因此事而生。朝堂国事他本无甚兴趣,又谨遵师叔之言不参与皇族纷争,是故听到太子与景王之言他并不参与,自顾自喝着茶,装作仍在回味那‘风云十九式’。

“哼,他一向不都是如此独断骄横吗!手握重兵于燕州,博了个抗御外侮的好名声,天下人都当他英雄般景仰。当今燕州就如大楚国中之国,朝廷政令不达,税赋不纳。北戎一有风吹草动就向朝廷要钱粮人马。燕州官员全为他自行任免,燕宁军更如他齐王私兵一般不受朝廷节制。如此拥兵自重,真当自己的一方诸侯吗?”景王越说越火,一掌拍在案上,将茶水震洒的满桌都是。

“子昱你说到燕州总是这般激动,朝中、坊间满是你嫉贤妒能,构陷齐王之言,难道你不曾听闻?”此等言语想是早已传到太子耳中。

“我自是知道他令人在京大肆散播此论调,我所言真假民间百姓不知,难道父亲和朝中百官也不知吗?现如今燕州之事除了他肖子禹还有何人能管?”景王看来早知此间传闻。

“父亲对齐王兄之信任,朝野皆知,燕州政事早已全权交由他一力决断,你又何必一再为此忿忿不平。”太子摇摇头不欲景王再说下去。

景王未理会兄长,继续说道:“苍松县令王寿焕之事又如何说?堂堂朝廷命官,身为一县之首,只因未按他齐王之令协同燕宁军夹击北戎,事后竟被他令人挟至燕州当众处斩!苍松县可不是他燕州所辖吧?即使如他事后所说王寿焕贪赃枉法、里通外邦,可我大楚还有律法吧!此等大事总需禀报陛下,再由刑部、大理寺来审断吧?他一句‘不诛无以谢天下,不杀难以平民愤’就可先斩后奏,真是岂有此理!”

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叶无忌听到此事也是不免吃了一惊,齐王竟有如此之胆略,要知县令已是五品官员,一县所辖大小事务均由其打理,齐王竟连奏报朝廷都省却直接将其斩杀。

谁知景王并未就此作罢,连珠炮般说道:“拦截荆州援助我凉州的赈灾之粮、抗命不追击入境燕州之流寇、擅自与那莫顿单于定下韩城之盟,深究起来哪件不该严惩?换做他人只怕早已送入大理寺依律查办了,可我们的齐王殿下依旧在燕州稳如泰山。父亲不知如何昏聩至此,对他这般纵容,迟早成我大楚内患!”

“住口!子昱你休要胡言!怎可对陛下口出不敬!”太子见景王言及皇帝,赶紧出言喝止。

叶无忌也是越听越心惊,看景王的激愤和太子仅仅斥责他对皇帝不敬,似乎景王说齐王之事所言非虚。但他内心又隐隐认为齐王如此行事当是有他的道理,不是如景王所说般拥兵自重,目无纲纪。见太子和景王都余愠未消一言不发,殿内气氛颇为凝重,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打破沉默:“两位殿下请息怒,且喝口茶。小子对政事一窍不通,不知这其中是否有何误会,但我想陛下该是自有明断的。”

就在此时侍卫推门进入,向太子禀报道:“太子殿下,齐王殿下驾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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