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大变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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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数年来,江陵府这地界还算相对安定,可整个大唐帝国,应该说是徒具形式上的唐帝国,可就是阴云密布、风雨交加了。
曾经国力空前强盛,经济空前繁荣,版图空前辽阔的强大帝国早就不存在了,皇帝政令不出京畿,各地藩镇拥兵自立,朝廷统治名存实亡。
皇帝李晔登基继位后,依靠宰相崔胤等朝臣和藩镇抑制宦官权势,引起神策军中尉刘季述等宦官不满。刘季述乘机带兵发动宫廷政变,软禁了皇帝李晔,拥立太子李裕。
政变发生后不久,刘季述和崔胤就分别联络朱温争取支持,朱温最终支持崔胤除掉了刘季述,迎立皇帝李晔复位。
随后崔胤为诛杀宦官韩全诲等人,矫诏令朱温带兵进京。朱温乘机打败了凤翔、陇右节度使李茂贞,受封为梁王,皇帝完全被其控制。随后进攻河东李克用,攻占晋、绛,慈、隰等地,数次兵围太原。
这期间,其他地方藩镇势力也此消彼涨。淮南节度使杨行密攻占了淮河以南、长江以东各州,被加封为吴王,在寿州大败朱温大将庞师古、葛从周。
西川节度使王建兼并了东川、山南西道,受封为西平王。
武安军留后马殷占据谭州、邵州,派兵攻取了衡、永、道、彬、连诸州,基本控制了湖南全境。
镇海、镇东节度使钱镠雄据浙江,被朝廷封为越王。王审知嗣位接任武威军节度使,掌握福建军政大权。
清海节度留后刘隐称雄于岭南,与虔州刺史卢光稠数次战于韶州、潮州。
江陵府这位荆南节度留后成汭,在稳定内政、平定夔州之后,也逐步开始向外扩张,率领大军溯长江而上,先后攻占了涪州、渝州。
朝廷正式任命成汭为荆南节度使,后又累进为检校太尉,中书令、上谷郡王。成汭在各路藩镇中,也算得上是有名号的人物了。
卫长水和大哥在自家后院挖了条暗道,暗道中间部分加宽分成数个洞室,顶上留好通气孔,又把残土像蚂蚁搬家似地悄悄运到荒僻无人的地方。
一个出口藏在柴房墙角暗处,另一出口开在院外乱树丛中,两头掩蔽得仔细。暗道中准备了一些日常用具,不时更换存放些干粮、清水等物品。
这天傍晚时分,卫康才从外面公干回来,面带疲惫之色在书房里坐下歇息。
卫长水赶紧送上茶水,微笑道:“父亲这几日一直早出晚归,莫不是州府里又有什么要紧事情?”
卫康低头喝了一口水,才道:“也算不上机密要事,说与你听听也无妨。前日里节度使司已经知会各州县,要加紧筹措军器、粮米、税赋诸事宜,近来事务颇为繁杂。”
“啊,要打仗了吗?”
“前些日子,武昌节度留后杜洪背离淮南杨行密,投向了梁王朱温。杨行密任命手下大将李神福为鄂岳行营招讨使,率兵攻打鄂州。”
“这和荆南有关系吗?”
“朱温遣麾下大将康怀英救鄂州,以朝廷名义传令荆南协助出兵。驻潭州的武安节度使马殷、驻朗州的武贞节度使雷彦威,都接到了朱温号令。”
卫长水心中一跳,历史上荆南节度使成汭正是此役战败身死,江陵府城破人亡,数年间多次易主。
自打成汭执掌荆南军政以来,还是做了许多有利于民生的事情,各州县宽政抚民,士庶农商,各安其业,至少卫长水在江陵府这方天地内,还能够平平安安地活到现在。
既然骤雨将至,是时候做些事情了。可在世人眼里,自己只是一个略有些小聪明,尚且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在这惊涛骇浪中又该如何呢。
从枝江到岳州的八百里长江水面,水势比较平缓,河道蜿蜒曲折,因为地处古荆州范围内,自古就被称为荆江。
江陵城南荆江岸边的造船工场内,工匠和民夫们围在船台两侧,“嗨吆、嗨吆”地喊着号子,把一艘数十丈长的巨大楼船缓缓拖动。
巨船沿着斜坡滑道逐渐加速,越来越快,一路带着响动冲入江中,在岸边激起大片浪花,水波起伏荡漾不停。
不远处的江边水寨戒备森严,江面上依次排列着上百艘大小战船,船上旗帜迎风招展。码头上堆栈着成捆的箭矢、投枪等物资,许多军卒正在往船上搬运东西。
荆南这几年扩展地盘比较顺利,沿着长江向上游发展,已经占据了渝州。如果向往前进军,就要触动蜀中王建的利益了。
巴蜀一带,地形险峻,易守难攻,从江汉平原逆江而上,为大军提供补给十分困难。同时荆南的其他近邻,也都不是安分守己的角色。从地理条件和局势发展来看,继续向西发展,都不是最佳的选择。
在附近的高地上,卫长水已经观察好长时间了。从码头上的情形猜测,成汭这是要顺大江往下游发展了。看起来即使没有朱温的这道命令,成汭也要按捺不住出手了。
忽听后面有人喊道:“长水老弟也在此处,真是巧遇啊。”
卫长水回头一看,原来是节度使司判官贺隐。自打初次见面后两人意趣相合、言语投机,卫长水经常准备一些美酒美食请贺隐品尝。
贺隐公务之余,也常邀请卫长水到府上谈古论今、指点天下,至今已经颇为熟稔。
二人相互拱手见礼,贺隐走上前来,与卫长水并排注视着江面许久。
卫长水忽然道:“听说荆南大军不日将东征淮南,贺公对战局有何料想?”
“你也知道大军要出征了。”
卫长水指着码头道:“这么热火朝天的,瞎子都知道了。”
贺隐道:“兵者诡道也,与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可分,其变数甚大。现在推断战局变化,岂不为时过早!唔,莫非老弟有所判断。”
卫长水看着贺隐,缓缓道:“若成节度决意出征,此战,必败。”
贺隐一愣,“长水老弟,为何出此危言耸听之语?”
卫长水道:“成节度数年来开地拓土,白帝城大破常厚,攻破夔州韩楚言,逼退黔州王建肇,夺取渝涪二州,一直以来战必胜、攻必克,此时正是雄心万丈、志得意满,已经不把各路诸侯放在眼中。”
贺隐道听他言辞,对成汭似有非议,眉头微皱道:“荆南将士气势正旺,岂不正是乘胜攻取淮南的好时机!”
卫长水摇摇头:“再看看对方。李神福被人称为淮南名将,深谙排兵布阵之道,南征北战,所向披靡,曾经大败乱匪孙儒,赶跑舒州倪章,斩杀庐州蔡俦,生擒吴越顾全武,绝非易与之辈。”
贺隐沉吟道:“此番李神福来攻鄂州,确实为我荆南头号劲敌。”
卫长水又道:“朗州雷彦威、潭州马殷皆为当世枭雄,正在寻找机会吞并周围州府。尤其是朗州雷彦威,本是武陵洞蛮土人,性情凶悍狡狯,父子两代占据朗州,长期与荆南为敌。
“这两方势力虽然奉朱温号令援助鄂州,但兵力指挥调度全凭自家意愿。如同林中猛兽,突然发现猎物就在身边,岂有不立刻扑上去,狠狠咬上一大口的道理。如江陵城防空虚,雷彦威和马殷很有可能对荆南突下黑手,此事不可不防。”
“故此有三不可战。其一骄兵必败,其二敌酋难克,其三腹背受敌。若有疏忽差错,则荆南将吏丧命,黎民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