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火海遭掠家败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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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人相貌丑陋,尖嘴猴腮,活像一只猿猴。鼻子占据的整张脸的四分之一,而且左眼大如球,右眼小如珠。
诸多缺点汇集一体,竟有几分丑陋的美。
这是个矮小的中年男子,他穿着黄色的长冠服,整洁得体,北境的百姓大都穿着粗布衣服,只有一定地位的人才可以穿戴长冠服,比如读书人或是大户人家的管家。
小溪村贫穷得很,只有一户人家能够请起管家,便是赵家。
来人便是赵家的管家,名叫赵丰,赵丰原来并不姓赵,而姓王,是村西王老头的外甥。
在几年前为了能够进入赵家当管家,他狠下心、咬咬牙把姓给改了。
改姓后很多人都骂他忘记了祖宗,为挣钱连姓都不要了,可当他真的当了赵家的管家后,这种谩骂声便小了很多,至少没人敢在赵丰的面前骂他了。
更有人变着法的巴结他,赵丰那个小他十五岁的媳妇就是他当管家后娶进门的。
杨不屈脸上挂满了笑容:“赵管家您来了,有什么铁器坏了要我打一打吗?您是赵府的大管家,我就不要钱了。”
在村子中过活,人情可是重要之极。
赵管家在铺子前转了两圈,拿起一块铁端详着。
杨不屈没弄懂赵管家到底要作做什么,只是满眼笑意说着您随意看。他哪里知道早上杨坦之打了王老头一顿,赵管家这次是为了他舅舅找面子来了。
顷刻后,赵管家把铁块放下道:“杨老弟,最近生意可好啊?该把今年的田租和去年拖欠的田租交上来吧,不向你多要,今年五贯铜钱,去年拖欠了三贯铜钱,一共八贯,你给七贯就行了。”
温暖的太阳光照上赵管家伸出来的白皙手掌,让人感到没来由的寒冷。
杨不屈搓着黑黢粗糙的手道:“赵管家,去年年成不好,我是拖欠了三贯钱,但今年年初我给赵老爷打了两把犁头已经抵了田租。您是不是把这茬忘记啦,您是个大忙人,这倒也不能怪您。”
赵管家当然知道这事,不过他为了舅舅才讨钱来的,而且今年杨家的田租确实是五贯,他只多要了两贯,要是老爷查下来,他只推脱自己一时忘记了,又不是什么大事,要是老爷没管这事,那两贯钱就自己留下给媳妇买些胭脂水粉。
嘿嘿!自己打的算盘真是好。
杨不屈还在低声下气地说那三贯钱早就付过了,但赵管家根本不听,只是嘴角带着笑意,心中盘算着媳妇的的胭脂终于到手,而且不花自己一分钱,今天晚上和她缠绵的时候要不要尝试一下新的姿势。
杨坦之在里屋读书,听到父亲和赵管家的争吵,他自小聪慧,瞬间明白赵管家是为王老头找麻烦来了。
他将手中书放在桌上,正欲起身,却转念想到:赵管家虽不是个好人,却是赵大户的管家,得罪王老头不要紧,得罪了他那可是不妙。
小溪村一大半的田地都在赵大户手上,听说赵大户还有个亲戚在不远处的怀州城当差,而赵丰是赵大户眼中的红人,他在小溪村作威作福这么多年不还是赵大户给他撑腰吗?自己可惹不起他。
杨坦之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坐下,面对这样的情况,让父亲出面或许是更好的选择,毕竟江湖大侠也应该懂得大丈夫能屈能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听着外屋父亲低声下气地与赵丰交谈,请求赵丰不要收七贯钱。
虽然今年的收成不错,但是稻谷刚刚收获,怀州的米贩还没有来收稻子,所以并未卖出,杨不屈一下子给出七贯钱还是有些困难。
随着赵管家的一声怒喊:“姓杨的,你是不把赵府放在眼里了?”
杨不屈只得点头哈腰说这就进里屋把钱取来。
杨坦之虽然心里赞同父亲的做法,但眼看着父亲把七贯钱拿出交给赵丰,以及赵丰那小人得志的脸色,便忍了一肚子的闷气,再也无心学习,把书本放到发黄的桌子上,披了一件单薄的外衣,将墙上挂着的弓箭取下,去村子南边的荒草地射兔子解闷了。
和父亲打过招呼,又瞪了赵丰一眼,杨坦之手持弓箭,背着装有十几只箭的箭筒,沿着村子的黄土路,向南走去。
此刻已近黄昏,但是太阳还未落山,不是打猎的好时候,而且去年年成不好,周围的猎物大部分都被村里人打光了。
可他还是想去碰碰运气,一来练习射箭术,二来损失了两贯铜钱,自己心中有气不假,恐怕父亲心里也不好受,如果能打来一只野兔,或许能够给父亲下酒。
虽然杨坦之看不惯父亲的软弱无能和逆来顺受,但他毕竟是自己的父亲,这一条就已足够。
离村子近的地方已经没有猎物了,杨坦之只好趁着太阳没有下山前,越过一条小溪到离村有一段距离的土山上打猎。
杨坦之对土山周围的环境很是熟悉,因为他的母亲便葬在山坡上,杨坦之已经记不清母亲的样子,仅仅记得母亲是在他四岁时死去了,父亲使了几贯钱将她安葬。
或许父亲便是那一刻开始才变得软弱可欺。
从此以后杨坦之若是心情不好,便要来母亲的坟前发呆。可这次他要趁天黑前打到猎物然后回家。
也许是母亲保佑,他的运气还算不错,在草丛中搜索一番,看到不远处的小树林中有只灰白相间的兔子在觅食。
这种兔子是怀州地区的特有品种,肉质细腻,一只可以卖到六十多文,其他地方是见不到的。
杨坦之弯弓搭箭,右眼轻松闭上,左眼紧盯猎物,在感受过今天的风向是北风后,他将姿势与腕力微调,深吸口气,手腕绷直,羽箭射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正中兔子右腿。
杨坦之微笑道:“因为学业紧张,三天未练射箭,还好准头仍在。”
他走到受伤的兔子前,刚要把猎物捡起,一个漂亮少女从旁走来。
女孩看样子不过十二、三岁,穿着蓝色的丝质衣裳,和杨坦之对比显得美丽高贵。
这件衣裳恐怕就要七、八贯铜钱了。
她的眼睛很大,因为年龄很小,没经历过世间疾苦,所以黑色的眼眸里充满了天真,脸颊肉嘟嘟的,十分可爱。
这样天真又可爱的小姑娘决计不会是贫苦人家的孩子。
曾经杨坦之的眼睛也是天真的。
女孩的声音甜腻腻的,杨坦之听着像是吃了一块糕点。
“你是要吃了它吗?它好可怜啊,不要吃它好不好?”
因为贫穷所以不再天真的眼睛中射出一道无法理解的光。
杨坦之撇嘴道:“这兔子是我打到的,如果放了它,我爹和我就没肉吃了,所以不好意思,我不能放。”
因为对面的是个漂亮的小女孩,所以杨坦之才会解释原因,要是对面站着的是个大人,杨坦之才不会如此费此口沫。
不过如果是个大人,应该也不会提出这样无礼的请求。
女孩思考一阵,拿出一袋沉甸甸的荷包,又从荷包中掏出一锭银子道:“我知道你应该没什么钱,不会让你白白放了它的,这一两银子给你,就当我从你手中买的。”
杨坦之从来没见过银子,一两银子就是十贯铜钱,那可是父亲要花很久才能挣到的巨款。
见了银子他道:“好吧,既然如此这兔子就卖给你了。”从女孩手中拿起银子,他问道:“你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吧?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抱起兔子,将被弓箭射中的一侧放在身外,轻轻抚摸,说道:“我叫赵雪儿。”
杨坦之道:“你姓赵,那赵大户……”
女孩说道:“他是我爸爸啊!”
杨坦之这才明白,面前这个女孩居然是赵府的小姐。
他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在小溪村如此偏僻、贫穷之地,除了赵府还有谁家的小孩能穿得起丝质衣服?除了赵府还有谁家的小孩有这样清澈的眼神?
赵家的财富才能让赵家的孩子保持天真。
杨坦之突然很羡慕面前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女孩,如果自己的父亲也像赵府一般有钱,该多好啊!
想到此处,他竟然有些厌恶自己的父亲,既然你没有银钱,没有能力给后代提供富贵的生活,那么你为什么要你的后代来到这残忍的世界受苦?
“你怎么了?在想些什么?”赵雪儿问道。
“没……没什么。”
杨坦之用力摇头,将心头对父亲的埋怨抛到脑后,不论如何,父亲就是父亲。
此刻太阳已经落山,天色暗淡,他提起手中的猎物,想道:该快些回去,不然父亲该着急了。
突然赵雪举起手臂,指向小溪村的方向,大喊:“你看,村子着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