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巧埋伏拔高午门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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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信坐在营缮司公廨中看公文。
陆祥走进：“大人！”
“你跑哪儿去了，景祥？”蔡信问。“营缮司一大堆事，找你找不到。”
“属下刚才被汉王的朱长史叫了去。”
“他叫你做什么？”蔡信诧异。
陆祥叹了口气。
“舍不得说？舍不得说算了。咱们说说承天门的工程吧。蒯祥已经做好了施工方案，你看看。”蔡信把一沓图纸推给陆祥。
陆祥道：“施工方案过会儿再论。属下真有一件大事要与大人商量。”
“什么大事？”
“大人的侄女，小芹姑娘，可曾许下了婆家？”陆祥小心翼翼地问。
“尚未。你问这个做什么？”蔡信起疑。
“属下能否为小芹姑娘伐次柯？”陆祥索性挑明。
“你要给谁保媒拉纤？”
“汉王。”陆祥嗫嚅道。
“那个朱恒找你，就为这事？”
“是。汉王想纳小芹姑娘为妾。”
蔡信脸上陡然变色：“这事我可做不了主。芹儿有爹有娘，婚姻大事自有她的亲爹娘定夺。”
“那大人修封书信，与小芹姑娘的亲爹娘商量一下，如何？”
“不用商量，肯定是不行的。你回了朱大人吧，就说芹儿在老家已经许下了人家。”
“这合适吗？大人也知道，汉王可是说一不二的主。不然的话，大人再想想？”
门开了，蒯祥走进。
“师叔，景祥，聊什么呢，一脸的官司？”他问。
“别提了，”蔡信道。“遇上麻烦事了。”
“说说，什么麻烦事？工程上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这回的事可与工程无关。”
“那与什么有关？”
蔡信沉默了片刻，朝陆祥一努嘴。“问他。”
陆祥满脸尴尬，道：“是这样的，汉王想纳小芹姑娘为妾。”
蒯祥脸色大变。
陆祥连忙解释：“别误会啊，廷瑞，这事可不是陆某上赶着张罗的，是汉王府的朱长史亲自找到我，非让我替汉王向蔡大人提这个亲不可。”
“别说了，景祥，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巴结权贵的宵小。”蒯祥转向蔡信。“这事万万不可答应，师叔。王府是什么地方，樊笼啊！”
蔡信道：“是啊，我家芹儿自由自在惯了，她向往的是蓝天，岂肯做金丝雀？”
“可是汉王既然开了这个金口，他是不会轻易收回成命的。”陆祥忧心忡忡。
“我看不如这样吧，”蒯祥建议。“让师妹回老家。师叔便可以回复汉王，说她回家成亲去了。”
蔡信道：“这倒不失为一个法子，只是不知道芹儿愿不愿意回去。”
“愿不愿意也得先回去啊，好汉不吃眼前亏。汉王的藩地在乐安，他不会永远留在北京城。等他走了，芹儿还可以随时再回来嘛。”
“我问问她吧。”蔡信道。
※
蔡夫人在家中堂屋的窗下做针线。
门开了，蔡信心事重重地走进。
“你这是怎么了，老头子，愁眉不展的？”蔡夫人看出了丈夫的不对头。
“今儿遇上大糟心事了。”
“什么糟心事？说说。”
“汉王想纳咱家芹儿为妾。”
“那可不成！”蔡夫人立马翻了。“咱家芹儿如花似玉一黄花大闺女，找什么样的人家找不着，岂能给人做小？即便他是一字并肩王！再说了，听说藩王的妾室并无地位，对吧？”
蔡信道：“对，我朝规定，亲王一妃，姬妾无名份，妾生之子为庶子。妃死三年，妃无子或子死，有子之妾方可晋升为次妃。这样算来，妾室是很难熬出头的。”
“那咱家芹儿不就掉火坑里了？别说妾室了，即便正妃咱也不答应！芹儿喜欢谁，你也不是不知道！”
蔡信道：“话虽如此，可人家汉王的势力大呀！”
“势力大怎么啦？势力大就不讲理啦？惹不起咱还躲不起？”
“诶，你说对了，你我想到一起去了。”
“我说什么了？”
“躲呀，”蔡信道。“让芹儿回老家，躲开汉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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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怎么办？汉王能放过你吗？”蔡夫人担心。
“我一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可害怕的，无非是头上这顶乌纱。我总不能为了它，做对不起大哥的事情呀！”
门开了，蔡小芹走进。
“叔，婶，聊什么呢，这么热闹？打老远就听您俩嚷嚷了。”
蔡信和蔡夫人都不做声了。
“哟，我一来你们就不说话了。秘密，对不对？好好好，芹儿不打听。”
蔡信道：“这事还真得跟你说。”
“那您就赶紧着。”
蔡信犹豫了一下，然后开口道：“汉王想纳你为妾。”
“什么什么？”
“汉王想纳你为妾！”
小芹急了：“别逗了，叔，芹儿也不认识什么汉王，他怎么就想起来纳芹儿为妾呢？”
蔡夫人道：“是呀，汉王什么时候知道咱家有这么个闺女？”
蔡信道：“这就得问她自个儿了。”
“哦，想起来了，”小芹道。“怪不得那天那个亲兵跟了芹儿一路呢。”
“哪个亲兵？”蔡信问。
“那天芹儿去给二师兄送吃的，在午门碰上了汉王一帮人。那个叫王斌的指挥使跟芹儿搭了几句话，后来他的一个亲兵就一路尾随着芹儿，被芹儿在百寿堂给甩掉了。没成想，到底还是被他们给查了出来。”
蔡信道：“看看，让你少抛头露面，你不听，终于惹祸上身了吧？”
蔡夫人责备小芹：“这事你怎么回家也没说啊？”
小芹道：“芹儿觉着不算啥事，就没跟你们说起。”
蔡信道：“就凭她这么不管不顾地到处野，摊上事是迟早的！”
“别埋怨孩子了，”蔡夫人道。“商量商量解决之策吧。”
“没什么可商量的。回了他，不行！”小芹态度坚决。
蔡信道：“我和你婶子就知道你不会答应。”
小芹道：“当然不答应！我就不信了，他还能仗势欺人，强抢民女不成？”
蔡信道：“先别嘴硬，人家势力大，就仗势欺负你了，怎么着吧？叔和你婶的意思是，不如你先回老家，躲一阵子，避过了这个风头再说。”
“芹儿又没犯法，凭什么躲？再说了，芹儿走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们怎么办？叔在汉王手底下做事，汉王的气还不全撒在您老的身上？”
“叔不用你管。”蔡信道。
“那不成，芹儿绝不拖累任何人！”
“你不走，想过会是什么后果吗？”蔡信提醒她。
“什么后果芹儿都不怕，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蔡信叹了口气。“你再好好想想吧。”
“不用想。好了，没啥事我就回屋了。”小芹转身离去。
蔡信道：“我就知道，她不会答应回老家。”
蔡夫人想了想，道：“既然芹儿喜欢她二师兄，依我看，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让蒯祥立马娶了她得了。这也就断了汉王的念想。”
“哪有如此简单。即便蒯祥答应娶，婚姻大事，也得先知会大哥大嫂。再说了，若是蒯祥真娶了芹儿，那个汉王爷还不得气炸了肺？敢和王爷抢女人，吃了熊心还是豹子胆？”
“那怎么办啊？”
“这事你甭管了。我让陆祥直接回了朱恒，就说我说的，芹儿在老家已经许下了人家。”
“你可想好了。”
“我想好了。”蔡信道。
※
汉王朱高煦在馆舍中投壶。王斌站在一旁观看。
朱恒走进：“殿下！”
朱高煦问：“有事？”
朱恒答：“蔡信那边已经通过陆祥回了话。”
朱高煦捏着一支箭的右手在空中停住。“他如何说？”
“蔡信说他侄女不懂事，不敢来王府给大王添乱。蔡信还说，她在老家的亲生父母对她的终身大事已有打算。”
“托辞！哄三岁小孩哪？”王斌在一旁忿忿。“大王，这个蔡信也太狂了，给脸不要！”
朱高煦冷笑：“没看出来，蔡家人还真挺傲的啊！”
王斌呛呛：“什么傲，这叫不识抬举！他说不行就不行了？他想敬酒不吃吃罚酒吗？大王，这事包在臣身上了，臣找个机会把那丫头给大王抓来，她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
“强抢民女，这不合适吧？”朱恒道。
“有什么不合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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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斌一脸不屑。“在南京那会儿，咱们还不是看上谁就招呼谁，不听招呼就抢？”
“要不才惹出那么多事来呢，五城兵马指挥使都被你们给弄死了，圣上震怒，闯了多大的祸啊！”朱恒最看不上这种有勇无谋的莽夫行径。
王斌不服气：“那就让他这么把咱给怼回去？大王咽得下这口气，我王斌还咽不下呢！”
“小不忍则乱大谋，”朱恒道。“大王的大业是什么？问鼎大宝！前些时日，东宫那帮人把大王整得负面舆论不断，如今好不容易消停了些，断不可因小失大，为个女人被人再抓把柄，自损形象。”
朱高煦沉吟良久，不太情愿地说：“朱先生说的对，此事还是从长计议吧。”
他手中的箭投向壶中。
※
朱恒和王斌从汉王馆舍中走出。
“先生真是个和事佬，”对刚才的争论王斌仍然耿耿于怀。“要依着我王斌，此事一定不能就此收手。”
朱恒道：“凡事要讲策略，不就一个蔡家的小姑娘么，只要咱们在北京，有的是机会搞她。”
“这话也是。”
“对了，”朱恒道。“有件事还想请教王将军。”
“先生请讲。”
“看得出来，咱家大王是真喜欢这个小芹姑娘，那日在午门，大王看她的那个眼神，直勾勾的，都有些恍惚了，八成是动了真情。我就不太明白了，漂亮姑娘大把抓，大王为何单独对她情有独钟？大王究竟喜欢她哪儿呢？”
“先生有所不知，”王斌道。“这丫头让咱家大王想起一个人来。”
“一个人？一个什么人？”朱恒好奇。
“先生来王府之前，大王身边原本有一个名叫红蕊的侍姬，”王斌透露。“腰肢纤细，舞姿婀娜，尤善吹笛，一曲《阳关三叠》被她吹得呜呜咽咽，如醉如痴，如梦如幻。咱家大王爱死她了。红蕊怀了身孕，可她命薄，临盆之际难产死掉了，死胎竟是个男婴。大王为此难过了好一阵子。”
“蔡小芹很像那个红蕊？”朱恒推断。
“像！而且比红蕊更为清纯。这是大王亲口说的。”
“哦？”
“除夕夜你送黄公公回去，我陪大王继续坐了会儿。大王又喝了好多酒，醉得可以，一会儿叫‘红蕊’，一会儿叫‘小芹姑娘’。”
“酒后吐真言？”
“是。”
“原来如此，”朱恒点头道。“那咱们说什么也得想法子帮大王圆了这桩心愿。”
“可是，蔡信不是说这丫头已经名花有主了吗？”
“不是还没嫁呢嘛！”
“对对对，还没嫁，还没嫁！”王斌哈哈大笑。
※
蔡信和陆祥在营缮司公廨里看图纸。
蔡信心不在焉，他放下图纸，问陆祥：“都好几天了，你回复朱恒之后，他没再找你吧？”
“没有，”陆祥回答。“属下也觉得有些蹊跷，这不是汉王的做事风格呀。”
蔡信寻思着。“他们是不会就这么轻易罢休的，不定憋着什么诡主意呢。”
蒯祥走进屋：“师叔，景祥。”
蔡信点点头：“来啦？工地上怎么样？”
“都挺好的，如火如荼，按部就班。师叔，芹儿那儿没事吧？”
“我俩正说这事呢。到目前为止，汉王那边尚未继续骚扰。”
“防人之心不可无，”蒯祥提醒。“我还是那句话，让师妹暂时避避，回常熟去。”
“她哪里肯？这丫头一根筋，自己认准的事，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不行我去劝劝她。”蒯祥道。
“那敢情好。你的话比我这个做叔叔的，她更听得进去。”
“好，等我出差回来，就去家里看师妹。”
“出差？你又要去哪儿出差？”蔡信问。
“房山大石窝新开采出来一批汉白玉，说是不错。我想过去瞅瞅，若是真够档次，就把它们弄回来。金水桥等外围工程，也都需要上等的汉白玉。”
“是啊，后期工程的材料是该提上日程了。”
“我带上杨师傅和田铎，他俩都是石料方面的行家。”
“好，那你就快去快回吧。”
“多则五日，少则四日。我回来便去劝师妹。”
“等你！”蔡信道。
（本章完）